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正文 ------------ 第一章 穿越农家 惊蜇已过,溪水萦绕青山抱的李家村,又迎来了桃花红、梨花白,黄莺鸣叫燕飞来的时节。 。 溪边地头,随处可见的梨树上,洁白如玉的梨花开得团团簇簇沐着阳光,白得就象去年冬上那场没了膝盖的大雪。溪岸边柳村也跟着悄悄的泛了绿,远远望去,黑褐枝梢上象是蒙了一层青黄薄纱,倒映在清棱棱的溪水中。 李家村最东头有户人家远远瞧去,白墙黛瓦掩映在一大片碗口粗竹林中,竹子刚发了新芽,和着黄黄的竹子杆,黄绿相间,倒有别有一番趣味儿。 三月初九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青白的晨光映进纸窗,轻柔湿润的晨风从窗缝中透进,轻盈盈的带着香浓甜糜的梨花气息。 老李头的大儿媳何氏醒来有一会儿子了,眼睛直直盯着房梁,寻思着大丫头的夹袄子小了,该抽空改改给二丫头穿;三丫头好动,一双新鞋穿不了多久,又破得快露大脚趾了,今儿得抽空从里面给补上两层,省得让街坊邻里瞧见了笑话;天一里一里热了,四丫头的薄衣裳还没着落呢;五丫头……唉,她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手轻柔的伸到被子里,摸着那小小人儿的后背,入手是孩子纤瘦的脊骨肋骨……神色暗淡下来,这孩子自出生起就没享过一天的福,她心里头憋屈,奶水刚出满月就没了,好在这孩子乖巧安生得很,象是知道家里艰难,给什么吃什么,不哭不闹的,一点也不挑。想到这儿,她又笑了起来。 抬身亲了亲女儿光洁的小额头,手护在她长满浓密黑发的小脑袋上轻轻摸着。 晨光映着她瓷般细白的小脸儿,上面似是渡了一层莹润的光。凑近细看,长而密的眼睫毛一抖一抖的,小嘴微翕着,也不知在做什么香甜的梦。 李薇也早就醒了,到这个时空三个多月,被困在这副初生婴儿的身体里,整日睡了吃吃了睡的,再多的瞌睡也睡足了。 听着身边新任娘亲的叹息,她心头也百般不是滋味儿,若不是自己又个是丫头,老两口也不会这么不待见自家娘亲。 猪圈里三头老母猪饿得哼哼直叫,牲口棚里一头牛一头驴比赛似的叫唤,鸡舍里的五六只鸡也应景的扑棱着翅膀“咕咕咕”的叫得欢。 李薇早已习惯农家早晨的独特交响曲。何氏瞧了瞧天色,轻拍着李薇,“乖,乖,起来嘘嘘喽。” 李薇很是配合的睁开眼睛,咧着没长牙的小嘴朝着何氏“咯咯咯”的笑起来,何氏高兴得一把抱起她,亲了又亲,“哎哟,娘的乖女儿,一大早的笑这么欢实,梦到什么好事儿?”用小褥子包着她,下了床,就着臊气冲天的马桶把了尿。 丈夫李海歆也醒了,一边穿衣裳一边笑,“她这么小能听懂什么?” 何氏抱着李薇回了床,解开襁褓,给她穿衣,笑笑,“谁说听不懂,咱家这五丫头可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从生下来就不哭不闹的,屙屎撒尿也知道叫人,比别的孩子少洗了多少尿布,省了多少工夫。瞧这小脸儿白嫩干净的,将来准是个少***命儿。”何氏给五丫头穿好了衣裳,伸手轻戳她花瓣似的小嘴,“给你爹笑一个。” 李薇很配合的小手挥舞拍打,冲着她爹“咯咯咯”的笑起来,虽然装小孩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难度,可这是目前她唯一能做的逗他们开心的事儿。 何氏喜得抱着亲了又亲,白了丈夫一眼,“瞧,我说她听得懂呢。” 李海歆也稀奇得很,抱过女儿亲了几口,硬硬的胡子茬儿扎得李薇小脸一抽一抽的,新长出的镰刀弯月眉跟着皱巴起来,何氏瞧见又笑出声来。李海歆也笑了,“嫌弃你爹呢。” 堂门屋“咯吱”一声开了,婆婆李王氏扑打着衣裳出了门,捡着肩上的落发,走到西屋南间窗下喊,“春桃娘,还没起呢?” 何氏应了声,麻溜的穿衣下床。大女儿春桃从北间过来,从床上抱起李薇,点她的小额头,“你个小人精儿,一大早的又逗爹娘高兴了?在那屋就听见你笑了。” 李薇对这个外表秀气又能干的大姐十分有好感,冲着她咧着没长牙的小嘴又笑了起来。 “哎哟,还真是个小人精儿,知道谁对你好……”春桃在她的小嫩脸儿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笑起来,“今儿晌午再叫大山去溪里头捞捞,要是能捞出条小鱼来,给我们小妹做鱼汤喝。”抱着李薇出了南间,往北间走去。 何氏梳好头,捡了肩上的落发,在她身后叮咛,“可别再叫大山去了。你大武嫂子宝贝得啥活也不让干,知道了该心疼了。” 春桃应了声。李海歆笑笑,“昨儿下晌的时候,我在南沟那里下了个鱼篓子,今儿说不定就有鱼了。” 何氏催他赶着去看看,若是有鱼,晌午让春桃在家里熬鱼汤给五丫头喝。 李王氏叫完老大家的,又到东屋南间窗下叫老二家的。沉着脸儿拎了水桶添了半桶清水去饮牲口。 何氏出来瞧见她的脸色儿也不多言语,打了声招呼,端水洗了脸,去院外抱柴升火做饭。 水烧得半热,叫春桃过来舀些热水给她五丫头洗脸,李王氏把饮牛桶顿得“扑嗵”作响,进了厨房,“孩子牙巴的恁娇着!” 何氏笑了笑,站身起身子,舀了半瓢子苞谷糁,待春桃端着瓦盆走远了,才说,“也不是娇着她。三月里的天,水还寒着,孩子受了凉,不还得去瞧郎中?!” 二儿媳许氏抄着手进了厨房,倚在门框上,头脸儿望天,“大嫂,我听人说大青山上的送子娘娘庙可神了,我娘家门上有个媳妇儿也是一连生了五个闺女,一直想要个男娃儿,诚心上山求了菩萨拜了神,还特意捡了块送子石头,结果,这最后一胎真是个儿子,长得胖乎着呢。不过……”许氏“咯咯咯”的笑起来,“人家说,这求子一看心诚,二看机缘,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求成的……” 何氏心头微恼,不吭声往灶里添着柴。李王氏更恼,把剥了一半儿的白菜往菜案子上一顿,“还不去喂鸡,给牲口棚添草料!” 许氏背着婆婆,鼻眼朝天的哼一声,扭着腰儿去牲口棚旁边的草料棚里,给牲口上了两筛子轧好的苞谷杆儿,又舀了半瓢子干瘪谷子去喂鸡。 春桃就着温水给小妹洗了脸儿,又叫大妹春兰给那两个也洗洗,逐个给四个妹妹梳了头,姐妹五人清爽干净的出了屋门,领着她们到篱笆墙西北角有两棵高大的梨树下去玩。 何氏从厨房里扭头瞧见,心里头一阵阵酸,又温暖。 白得似雪的梨花瓣飘飘扬扬的打转儿落下,落在几个女儿的头上脸上,在地上洒了一层雪似的白。 团团簇簇的梨花,映着女儿们的嫩脸娇颜,可爱的笑脸儿,让人怎么看心里头怎么舒坦。何氏虽没读过书,也听过几出戏,极象那戏文里的唱词:人面映花两娇艳。 只这一眼便把何氏心里头的没男娃儿的遗憾消去了大半儿。打定主意不去求什么神佛,若是能得了男娃儿最好,若是命里没有,她也不强求。 自己家这五个丫头不是她自夸,模样长得俊着呢。 自己熬过这几年的苦,待女儿大了,那还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到那个时候,也该轮到她硬气一回了。 这么一想,心头便松快了,手脚利索的取下房梁上吊着的竹篮子,里面是昨儿刚蒸好的苞谷饼子黑面窝头还有两个细白面卷子,昨儿午饭时,她记得还有两个整个儿的,这会只剩下一个整个,另一个只剩下小半个。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晚饭是老二媳妇儿做的,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何氏旁的事儿可以不争,可五丫头没奶喝,看尽婆婆的脸色,才得了这点细白面口粮,还被人偷嘴去。脸沉了下来,把馍篮子递到李王氏面前儿,说,“娘,晌午再发一碗细白面。” 李王氏正被许氏的话戳得心里头不舒坦,五丫头怀上前,她和前巷子里的九嫂子一道儿上过大青山,也拜了送子娘娘捡了送子石头儿,结果何氏生下来还是闺女。她不信二儿媳不知道这事儿。 暼了眼馍篮子,心头的火苗更盛,把刚切了一半儿的白菜扔到案上,走到厨房门口冲着正给猪圈里添猪草的李家老三,大声叫嚷,“老三,别添了,见天儿偷嘴吃,还能饿死她!” 顺手抄起棍子,一阵风似的跑到猪圈前,朝着抢食猪草的母猪一顿乱敲,“吃,吃,就知道吃!馋不死你个嘴,猪娃子的食儿你都抢!” 偏巧有一头母猪刚下过小猪崽,护食的很又不肯好好奶猪崽子,李老头只好趁着镇上有集,刚满一个月就拉去卖了。 李海歆拎着两条巴掌长的半大鲫鱼进了院中,眉头一皱,“娘,你干嘛呢?” 李王氏气哼的棍子一扔,“要不是这该死的猪护食儿,也能多卖几个钱儿!”朝东屋恨恨的瞪了眼,扭头去了厨房。 许氏在东屋气得不行,朝老二道:“你瞧瞧你娘,这又是指骂谁呢?” 老二瞪她一眼,“你就消停会儿。”下炕汲了鞋子出了东屋。 ———————————————————————————— 书宝宝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二章 五丫梨花 李薇已习惯了李王氏的作派,她与老二家的许氏没一天不叮浜磕碰的,整日价指桑骂槐的斗得欢。 。偏家里的男人都是闷性子,任你再吵吵,他们也跟没听见似的。 何氏手脚利索的做好了早饭,一如往常,早饭是苞谷糁糊糊,高梁窝头、苞谷糁饼子,两个桌上各放了一小盆儿醋盐腌生白菜,丁点油没有放,还有一碟子黑漆漆的自家腌的大酱。 家里人口多,老李头和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桌,这边婆婆李王氏领着两个媳妇儿和七个小的。 在李家村,除非特别讲究的人家,或者家里来了贵客,一般都在院中露天摆饭桌。 春桃把李薇交给何氏,又叫三个妹妹坐下,李王氏刚说了句吃饭,老二家的一大一小两个小子便站起来,抓起筷子大口大口夹着菜往嘴里塞,滴拉了一桌子汤水。 李王氏脸儿刷的黑了下来,嘴皮子动了动,也没说什么。何氏朝春桃笑了笑,又叫那三个,“你们也快点吃,吃完饭扫扫院子,帮嬷嬷干点活儿。” 春桃三个文文气气的吃着,何氏给四丫头春杏夹菜,一手抱着李薇用稀糊糊汤将细白面馍泡开,拿勺子碾碎,再一点点喂她吃。 李薇到这里这么久,还没尝过盐味儿,眼巴巴盯着那盘生拌白菜,这会儿她也不嫌那两个鼻涕虫小子恶心了,口水不知不觉流下来,把围嘴浸得湿了一大片。 许氏夹了满满一筷子菜往嘴里送,抬头对上她那双馋巴巴圆溜溜可怜兮兮亮晶晶的大眼睛儿,象小大人一般放着亮光,笑,“哟,你们瞧五丫头!” 何氏一低头也笑了,点她的额头,“瞧这小馋样,饭马上就好!”加紧手里的动作,孩子还太小,得磨得细细的才行。 春桃坐在李薇对面儿,看着妹妹馋巴巴盯着那盆拌白菜,口水长流,小手抬到嘴边儿,划拉一下,把口水拖得老长,太阳照过来,亮晶晶的闪着光,觉得她这小馋样实在好笑,夹了一筷子白菜往前一伸逗她,“小妹想吃这个?” 李薇被人猜中了心事,高兴得手舞足蹈,两只小手朝春桃伸去,咧开小嘴“咯咯咯”的笑起来。 “哎,小妹真想吃这个!”春柳叫起来,也夹了一筷子白菜逗她。 李薇刹那间做出反应,小手向更近的三姐伸去。 这下就连李王氏也被吸引住了,停了筷子,睁大眼睛看着小孙女。老大家的常说这个孩子如何省心如何不一般,往常只当是她又添了女娃儿脸上无光,四处说嘴。不爱哭闹的孩子也不是没见过,也没甚么稀奇的。 可这会儿,她倒有几分信儿老大家的话。 试着用筷子头沾了沾大酱,凑到李薇嘴边儿,“五丫,来吃嬷嬷这个。” 李薇略纠结了下,决定忽视她那满口黄牙和在她口里几进几出的筷子,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家里,李王氏才是掌着财政的实权人物,自己要想不被饿死,健健康康的长大,讨她喜欢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况且,娘为了给自己争点口粮受了这老太太多少的刮刺闲气。 刹那间心思电转,认定这是个不错的法子。也能让她娘轻松点不是? 舍了春柳转向李王氏,手舞得更欢实,笑得更响亮,腿上用劲儿,挣着身子向她扑去。 小孩子讨大人高兴只需一个笑容,一个简单的动作。李王氏的脸儿霎时笑得如朵盛开的菊花儿,从何氏怀里接过李薇,将沾了大酱汤的筷子伸到她嘴边儿,李薇张口含住,咸!咸得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挤眉苦脸儿的怪样子,惹得一桌子哈哈大笑。 何氏听人说小孩儿不能吃太咸的东西,忙喂她一口粥,李薇就着勺子喝了一大口,还带着响儿。 何氏喜得合不拢嘴儿,往常这孩子虽也肯吃家常的粥,却没有跟今天这样吃得这么香过。 连着喂了几口粥,李薇又盯上那盆只剩下汤水的白菜盆。 李王氏稀奇的叫老李头,“老头子你来瞧这孩子,哎哟,跟小大人似的,一口菜一口汤,吃得欢!” 李薇今儿下定决心要发挥发挥她这个伪小孩的先天优势,李王氏一叫,她挣着小身子向老李头那边儿看,笑咯咯的伸出小手儿。 老李头也笑了,接过抱在怀中,惦了惦,“哟,这丫头现在可认得人了。” 二姑海棠放下碗,凑近李薇,笑笑,“认得哪个是你三姑不?” 李薇转头朝着三姑海英咯咯的笑,又伸手让她抱。海棠不信才三个月的小孩这么精怪,再问,“哪个是你三叔?” 李薇又转头冲头李家老三李海嵘咯咯的笑着,这下连一向冷脸的李家老三也笑起来,夸赞一句。 何氏接过她,在她小屁股拍了一下,“今儿怎么变成小疯子了?来,吃饭了。”抱着她回桌坐下,喂馒头糊糊吃。春柳见自家小妹的眼还直勾勾的盯着菜汤盆看,用筷子头点了菜汤,塞到她嘴里,李薇心中感激,又冲她咯咯笑了几声。 许氏心里头有些不大高兴,唏哩胡噜的喝完粥,用掌根子抹了抹嘴巴,筷子在手心一下一下戳着,“春峰大姨家的侄媳妇儿家的小儿子也精怪得很,不到三个月都认人了,九个月就会叫嬷嬷爷爷,不到一岁上就会走路了……” 何氏笑了笑没接话。 “爹,五丫还没名字呢。”五丫自生下来,爹娘正眼也没看一眼,他与春桃娘也不敢自做主张,怕惹得这老两口更加不痛快。这会儿趁着一大家子都高兴,李海歆就寻思着把这事儿说说。 果然,李王氏扭过头,催老李头,“吃完饭你去九哥家一趟,让他查查,给咱五丫起个好名字。 老李头放下粥碗,站起身子,“现成的名字还用他起?”指着篱笆墙边儿两棵盛开得灿烂如雪的梨树,“就叫梨花。” 二姑海棠“扑哧”笑了,“这名字起得好。大嫂家桃兰柳杏都有了,再有个梨花也不错。” 李王氏也笑了,“嗯,中,五丫头长得白净,也趁这梨花。老大媳妇儿你说咋样?” 何氏瞄了眼李海歆,见他笑眯眯的,转头看那两棵高大梨树的雪白花朵,白白的花瓣粉红的蕊儿,极象女儿白净的脸儿红嘟嘟的小嘴,默念一遍,也顺口,心下满意,“爹起的名字怪好。就叫梨花!” 可怜李薇一口馍馍粥没咽下,就从五丫变成更乡土的梨花。 用完早饭,老李头扛着锄头带三个儿子下地。这时节正是锄草保墒的好时节,老天又作美,前儿刚下了一场春雨,早上起身他去村南头那十亩好田里瞧了瞧,不粘不沾,湿度刚刚好。 春桃过来要抱李薇,哦,现在该叫梨花了。她因存着讨好李王氏把小身子死扭活扭的,不肯让她抱。挣着向李王氏伸出小手,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老大家的五个丫头,只老大春桃小时候跟李王氏亲近些,也是因她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家里稀罕,李王氏狠带过一段时间。后来孩子大了,李王氏又因生女儿生儿子的事儿跟何氏有了摩擦,闺女自然偏向娘,春桃也就跟她疏远了。再后来的这几个丫头,她既没管过,也不亲近。五丫生下来,今日更是第一回抱。 虽然奇怪,心里头却美滋滋的。伸手接过来,抱在怀中亲了亲,“我们梨花想嬷嬷抱?” 李薇回以咯咯咯的笑。 李王氏乐得抱起她向外走,“走,嬷嬷带你去转转。” 看着大姐和另外三个姐姐怔立在桌子旁,黯然受伤的神情,她心里有点堵,想了想又觉得现下最重要的是哄老太太高兴,让自己吃饱饭,让亲娘少受点累,少作点难,四个姐姐对她打心眼里好,她是不可能忘的。便把脸儿埋在李王氏满是头油腥味的衣领中。 梨花被李王氏带走,不止春桃几个难过,就连何氏心里头也觉空落落,就象女儿被人抢去了一般。 “大嫂,愣什么呢,今儿轮到你刷锅喂猪了。”何氏几个的神情让她心头略爽快些。脸儿上带着笑,推了饭碗,拉扯两个儿子进了东屋。进了屋,脸儿便拉了下来,今儿,先是婆婆话里话外的指骂,后是老大家的五丫头哄得老两口连宝贝孙子一眼也没瞧。 “娘,小妹还小呢。”春桃偷偷扯了何氏衣角,手脚利索的收拾碗筷,春兰春柳也帮着收拾。 何氏笑笑抱起一摞子粗黑瓷碗,“把饭桌擦了,带着这几个去玩。”进了厨房,洗了碗,就着锅底的剩糊糊,添了大半锅的水,把屋角堆着的白菜帮子白菜根用水洗洗,剁巴剁巴扔到锅里,引了火,一边等水开,顺手把灶下收拾了。婆婆李王氏干活利索,就是太粗粗拉拉,只要她一进厨房,收拾起来得比往常多一倍的工夫。 何氏喂了猪,又饮了牛,见李王氏还没回来,有些不放心,立在院子门口左右张望,也不见人影,不知道婆婆带着梨花去哪家串门子了。 怕孩子跟她不熟,一时新鲜过了,再哭闹起来。 心里七上八下的回了院中,春桃和春兰已把院子打扫干净,今儿轮到老二媳妇儿做午饭,也不用她操这心。猪牛鸡都喂饱了,也安生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两个小姑子怕又是躲在堂屋西间里绣花做针线。 她便进屋找出春桃的大夹袄,并一条草绿的新布条,叫春兰过来比比身子,准备今儿趁着这点空儿把这活先做了。 春天里也就这几天闲些,过些天麦苗子抽了葶,大人小孩都得下地拨草,只能趁晚上那点空儿了。 何氏手脚麻利,照着春兰的身量,把大袄子改小,袖口下襟用新布条缀了边儿,让她过来试了大小。朝外面看看,婆婆还没回来。不放心的立到院门口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人影。 这回心头略安定了些,不回来就说明五丫头没闹人。 瞧瞧日头也该做午饭了,老二家的还躲在东屋没动静。午饭虽不该她做,可一大家子人在屋里,让男人们下晌没饭吃,也说不过去。 想了想,走到东屋南间窗底下叫,“春峰娘,春峰娘!” 听见里头没动静,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听见了故意不应声。又提高音量叫,“春峰娘该做午饭了,咱爹他们快下晌了。” 许氏这才应了声,“知道了。”忙着把手中的绣撑子往被子底下藏。没分家,活一块儿干,饭一块儿吃,连绣花儿卖的钱也归婆婆管着,手里头除了在娘家里攒的那几个,嫁到老李家年了,愣是没长一个子儿。 前街的春生媳妇儿刚分了家,就卖鸡蛋卖猪娃儿又卖针钱的,这才两个多月,就赞了四五十个大钱儿了。要想攒点钱儿,只能背着婆婆偷偷的做了拿去卖。 许氏扭着腰儿出了东屋,进厨房瞄了一眼,回身冲何氏喊,“大嫂,你做个早饭咋把柴火都用完了?” 她倚仗着自己生了两个儿子,事事要压何氏一头,家务活儿更是偷奸耍滑的。 该她挑水的日子,她只挑大半缸子,仅够一家人吃喝饮牲口的,晚上洗脸洗脚,都要刮缸根子,她还嘟哝嫌家人用水多,不知道她挑水有多累。 害得何氏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河里挑水,不然一家人洗脸饮牛做早饭的水都没有。 而轮到何氏挑水的日子,她不是洗衣裳就是洗头的,何氏说她几回,洗衣裳去河边儿洗,离家又不远,那里的水紧着她用。她便能一整天的拿着女儿儿子说事儿,后来何氏再也不说她了。 这倒还罢了,若是哪一天儿何氏挑的水刚好仅够当天用,她就会故意把早饭做晚了,婆婆一说她,她又拿着挑水说事儿。 挑水如此,抱柴也是如此。 春桃知道大婶这毛病,也懒得跟她对嘴,放下绣撑子,往外走,“我去抱柴。”许氏笑了笑,“还是春桃勤快。”扭着腰儿进了厨房。 海棠和海英坐在堂屋西间窗下做鞋。隔窗向外瞄了一眼,嗤了一声。海英气得把箩筐里的剪刀锥子拨拉的得“叮当”响,“又馋又懒的婆娘,也不知道咱娘当初图她的啥?!” 海棠嘘了声,“小声点,别让她听见!” 海英仍是气呼呼的。海棠笑了笑,把白棉绳拉得“丝拉丝拉”响,“你气什么?那两个都不是省事儿的。大嫂子看着面儿,事事不计较,可自从梨花生了后,你没瞧出什么来?” 海英只比春桃大一岁多点,今年还不到十四岁。何氏进门的时候,她才是个不到一岁的小奶娃儿,头一年没有春桃,何氏也是真心的拿她当闺女疼。走娘家回来,有什么好吃的,都记得给她留着。 海英倒也记得她的好。气呼呼的问,“瞧出什么?” 海棠斜了眼窗外,低头使劲儿纳鞋底子,“往常天不亮就起床,院里院外的收拾。现在倒好,回回都得让咱娘叫了才起身。” 海英想了想,“她刚生了梨花,照看孩子呗。” 两人正说着,李王氏抱着梨花回来了,远远就能听到她响亮的“咯咯咯”的笑声。 何氏迎上去,将她接过来,“娘,累着了?”又嗔怪梨花一眼,“你个小精怪儿,今儿是咋了,笑得这么欢?!” 李王氏揉着肩膀往院里走,自老二家的二小子会走路后,她就没再抱过孩子,乍然抱了一上午,确实有点累人。 不过五丫笑得欢又乖巧,让她在街坊邻居面前长了脸儿,逗着梨花,“没事。小乖乖,还让嬷嬷抱?” 李薇这一上午表演得极卖力,可她才三个月的小奶娃儿,只能做笑和挥舞小手这两个动作,以她现在的小体力,早就透支了,好累,而且她好饿。 小手向厨房伸去,嘴里“咿咿呀呀”的。李王氏一上午也摸着她的脾性,知道她是饿了,笑得更欢,“我们梨花真是精怪得很,知道厨房有吃的。”扭身向厨房走,走到一半儿,拐向鸡窝,回身笑着,“看看鸡下蛋了没,中午给我们梨花炖蛋羹吃!” …………………………………………………… 开新书不容易,求收藏,求推荐,求各种票票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三章 鸡毛蒜皮 老李头家的六只母鸡是前年春上抱的小鸡喂大的,现在正是产蛋的高峰期,一天能收三四只蛋,婆婆李王氏指着鸡蛋换钱,对这些鸡蛋护着紧着呢。 。整个家里只有老二家两个小子能隔个十天八天的吃上一个。 何氏听婆婆说要给梨花炖蛋羹,心里头又酸楚又高兴,把女儿的小脸亲了又亲。 李王氏伸手摸进鸡窝,顿时眉开眼笑,“哟,今儿这鸡也勤快,有六个呢!我们梨花有口福了!” 在大梨树下和春柳一块儿玩土找斑鸠的春杏,瞧见嬷嬷捧着鸡蛋进了厨房,猛的站起身子,往厨房跑。 春柳一把抓住,往回拉,绷着小脸儿低声喝斥:“娘平时咋说的?不准学那眼皮子浅的,见点儿好吃的就不走动路!丢人现眼!那是给小妹吃的!” 四岁的孩子正是贪嘴的时候,也听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见三姐黑着脸儿,春杏眼泪汪汪的又回到大梨树下,蹲着玩土,头不时的看向厨房。 何氏把梨花给春桃抱着,自己进厨房给婆婆帮忙。 春桃抱着梨花,摸着她瘦得肋骨根根分明的后背,向西屋走去,声音柔柔细细的,“梨花饿了?一会有蛋羹吃!”又让春兰把正玩土的两个叫回来,带着去洗洗手,一会儿该吃晌午饭了。 老二媳妇儿许氏坐在灶下烧火,瞧见婆婆手中的鸡蛋,眼骨骨碌碌转了几转,一撅屁股站起来,风似的冲到院门口,拉长音调喊:“春峰、春林嘞~~~~,回家吃饭了!嬷嬷晌午给你们炖蛋羮吃咧~” 这老二媳妇儿……李薇那叫一个无语!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几抽,在心中翻了几白眼,穷不丢人,穷得下三儿才叫丢人! 春桃见她小嘴一撇一撇的,象是看人笑话的模样。轻捏白嫩的小脸儿,低声逗她,“我们梨花也看不惯她那样,嫌丢人对不对?”大姐春桃刚过了十二岁,说话细声细气,性子也柔顺乖巧,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听见不好听的话,也只是别别头不理人。李薇来了这么些日子还没听过她在背后笑话哪个呢。 很配合的又撇拉一下小嘴儿。 这时李王氏从厨房里出来,大声喝斥许氏,让她回来烧火!瞧着许氏脸上悻悻的神情,三姐妹心照不宣的笑起来,春杏不懂,见姐姐们笑,她也笑,李薇更是拍着小手“咯咯咯”笑得响亮。 姐妹五人在西屋南间窗下笑得前附后仰的。声音清爽脆嫩,象初生的小黄鹂,婉转啾鸣。 许氏心里恼婆婆只记着给梨花炖蛋,忘了自己两个儿子,又臊李王氏不背脸的大声喝斥,恨恨瞪过来一眼。 春柳止了笑,一手指着李薇,扬声喊,“嬷嬷,梨花听见大婶喊蛋羮,口水流了老长呢~~~” 李王氏在厨房笑应了一声,“精怪馋丫头!蛋羹一会儿就好!” 李薇用眼神控诉三姐,她虽然馋鸡蛋羮,好歹也是大人了,哪里有流口水!污蔑!如果真有口水,那也是控制不住好不好?! 春桃偷偷打了春柳一下,笑骂,“鬼丫头,跟谁学的?!” 春柳嘻嘻的笑着,稀疏的黄头发扎了两个辫子打着晃儿。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院外“噔噔”跑进来两个小子,正是许氏的两个儿子春峰春林。老大比春柳小点,也快八岁了,整日里跟着大街上的那帮小子们撵鸡打狗,不干点正经活儿。老二春林今年四岁多点,不知道是小时候受凉落下病根儿还是怎么的,浓黄的鼻涕长年流,还吸拉吸拉的。 两人不知在哪里玩得混身灰不突突的,头脸上都是土。春林鼻子以下的半张脸,黑呼呼的一片。恶心得李薇心头一阵阵的抽,早上她还吃了这个鼻涕虫小子沾过的菜汤呢。 “春柳,大山说下午还去下鱼网子,你去不去?”春峰喜欢跟住在巷子口的大山玩,大山喜欢找春柳玩儿。 大山娘与何氏本是同一村的闺女,在娘家时交情相厚,嫁到李家村又做了近邻,更是亲上加亲,平日里比一般的街坊走动的更多一些。 春峰跑过来,春林跟在他屁股后面也跑过来,站在李薇不远处,鼻涕一吸一吸的。 春柳撇过头,“还不去洗洗,脏死了。” 许氏在厨房里听见,把柴火撇拉的“啪哧啪哧”作响。何氏伸出头喝斥春柳:“怎么跟弟弟说话呢!” 李王氏打了两个蛋,用两个小粗碗分装,一碗放了猪油,另一碗只添了温水,放在篦子上隔水蒸。她本没打算给老二家的两个小子吃的,许氏这一叫,就不能不做了,否则那两个护食儿的小子肯定撒泼刷赖的哭闹。 叫何氏看着火,出了厨房,拉着春峰春林去洗脸儿。 李薇前世虽然命运不济,生在农家,父母早亡,爷爷奶奶不疼爱,是舅舅把她养大的,妗子偶尔也给脸色看,刮刺几句,可是也没怎么饿着她。舅舅疼她,背着妗子买过不少好东西给她吃。所以她从来不知道鸡蛋的香味儿竟是如此诱人。 压过甜糜的梨花香,浓烈的猪圈牛棚气息,盖过炊烟味儿和清水煮白菜的味道,盈盈满满的充斥着整个大院子。 她看见春杏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不时偷偷回头瞄厨房。心中酸又感叹,这副小身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晌午时,老李头带着三个儿子下地回来。老三手里捧着破瓦盆,里面有四五条不足成人手掌长的小鱼,说是给李薇熬鱼汤喝的。李薇心里头奇怪,往常这个三叔冷着脸儿,对谁也不闻不问的,对自己家的几个姐姐更是没看见似的,今儿竟能想着带鱼回来给自己。莫非真是早饭时自己的卖力表演的结果? 春峰春林不依,缠着三叔也要,李家老三说已下了两三个鱼篓子,下午再去看看,若是有了,都给他们。 两个小子在饭桌上就哭赖起来。许氏刮刺老三偏心,气得老三午饭没吃完就摔了筷子,杠着锄头又下地了。 午饭后略歇了会儿,男人们又下地干活。 临走时老李头说猪圈牲口棚里都该清一下,过些日把临着河摊的那块荒地平平,上些农肥,种点菜什么的。 许氏心里头不痛快,推说头痛的毛病又犯了,要去屋里头躺会儿。 海英帮着大嫂何氏收拾碗筷,嘴里嘟嘟哝哝的骂许氏偷懒耍奸。 何氏笑了笑,老二媳妇儿进门八年多,除了第一年勤快些,后面这些年她哪天不是这样?跟这样的人,若是事事都计较生气,那还不得气死。 安抚了三小姑两句,去西屋看看五丫。 此时,来到这个时空吃了第一顿合心饭的李薇,已在西屋南间的炕上心满意足的睡去,只是,在意识朦胧前,四姐春杏那馋巴巴的可怜小模样还不停的在眼前晃动着。 ……………………………………………………………… 本文是家长里短型的,亲们看了若是觉得琐碎,可以给偶提一下哈。第一次写这类的文,心里也没底呢。不过,不会通篇都是这样滴,后面偶会尽量在琐碎中写出点有趣的情节来。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四章 梨花百天(一) 李薇得了讨好李王氏的甜头,愈发的粘着老两口。(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又受三叔捉鱼回来的启发,顺带讨好她两个姑姑。 李家院子里从早到晚都能听到她响亮的“咯咯咯”的笑声,只要她不睡着,就整日这么笑。 何氏觉得五丫头这些日子不正常,往常不声不响的,这几天小疯子似的笑得欢,心中寻思着,别将来长成个小疯丫头才好,与丈夫李海歆、婆婆李王氏把担心说了,李王氏想了想,说可能是梨花生下来没正经拜过神。 何氏想想也是,梨花洗三那日,婆婆公公不高兴,一应拜神礼都没全。 这么一想,她心里头有点慌,忙去九叔家看了个吉日,买了纸刀子打了钱儿,又让春桃绞了些红纸分别夹进去,分给炕神奶奶、厕神、井边的青龙神、磨盘边的白虎神、猪圈边的宝神、羊沟口的屋祚、小儿神烧了,又到两棵大梨树下拜了梨园神。 李薇被她娘何氏这一遭弄得有点发懵,听着她嘴里念念叨叨的,心下黯然,过犹不及啊! 装小孩装到恰如其份,还真的挺难!这些天反正她也累得够呛,于是纸钱一烧完,她便很配合的沉默了下来。 二姑海棠抱着她,看那喜钱儿刚烧完,梨花的小脸儿就拉了下来,小嘴打着哈欠,连叫大嫂过来看。 何氏这一看,心里头才定下来,忙接在怀里抱着哼着小曲哄她睡觉。 虽有这么一个小插曲,但是她这几天的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每日李王氏给她炖一个蛋羮,她爹下晌也不忘去看看下的鱼篓子,每次下地回来,能带回来多则四五条,少则一两条巴掌长的小鱼,冷着脸儿不喜欢说话的三叔也时不时带回来一些。 大姐春桃除了每天绣花带三个妹妹,又多了一项活计,便是每天给李薇炖鱼汤喝。 她舍得用柴,吃饭早饭便开始炖,这是李薇上午半晌的加餐。大火烧开,小火慢炖,直直熬炖上一个时辰,三碗水变作一碗汤,鱼肉大半儿都炖化在锅里。(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鱼汤炖得白白的,香浓扑鼻。 吃了午饭后,她又开始炖下午半晌的加餐。那柔细认真不急不躁的模样,让李薇心里头格外感动。 许氏刮刺过她几回,嫌她用柴多,二姐春兰便带着春柳和四姐春杏,每日到村子南头的槐树林里去捡柴。把个许氏气得不轻,何氏知道了,抱着三个女儿哭了一场。她爹也黑着脸儿训了李家老二一通,老二不知咋跟许氏说的,那天晚上即将入睡之际,东屋传来许氏的嚎啕大哭,连带还有两个小子惊天动地的哇哇大哭,听声音似是许氏打了两个孩子。气得很少发火的老李头在立在院中发了一通的脾气。 日子就这样在苦涩又温暖中一天天过去。 转眼到了三月十五,这天是梨花百天的日子。事实上三月十六日梨花才满整一百天儿,但是要避着死人的百日上坟,忌讳给小孩子整一百天儿庆贺,都是在九十九天上过。 一大早老李家的院子里便热闹起来。李薇心里头笑着,她从出生到现在,第一回这么受重视。 因是早产大半个月,姥娘家没来得及送催生礼。出生当日李王氏一听又是个丫头,吊着脸子出了产房。 洗三儿更是走了走过场。 出生六天,两个舅舅妗子来送汤米,李王氏也只给整治一桌不带丁点荤腥的宴。 堂屋当门吃着宴,何氏抱着她在屋里无声的哭。四个姐姐偎在何氏身边儿,个个神情黯然。春杏眼里头蓄满眼泪打着转儿,春柳低头着,眼睛时不时的偷瞄向窗外,李薇看得清楚,她眼里射出的是怨恨的光!大姐和二姐沉默着,两人一左一右坐她娘身边,小手轻拍何氏的背,无声的安抚。 送走娘舅,孩子爹李海歆进了西屋,见这情形,眼圈也红了红,赶春桃几个出去,把母女二人揽在怀里,劝人的话也不会多说,只说月子里哭对眼睛不好,省得落下病根儿,莫哭了。 也就是那次,她才突然放下了对穿越这件事的心结,对自己的新家人亲近起来。 有了送汤米这档子事儿,她满月时,何氏嘱咐两个弟弟,千万要找些事儿绊住她娘,莫让来了闹心……于是她的满月礼也如之前那样走了个过场。 有了之前的几宗事儿,梨花百天儿,何氏心里头本就没想过,还李王氏主动提出来的。 前两天就开始准备着,今日更是连男人也不让下地了,在家里招呼客人。街坊四邻得了李王氏的招呼,大山娘和另外两个手脚利索的媳妇儿来帮忙。 李薇穿着崭新的粉色绣花小夹袄儿,浓密黑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被三姑海英用红头绳扎了个朝天辫儿。李王氏直笑好看,说象年画里的娃娃。可李薇却悲催的不行,这个形象…… 何氏把她用被子围着,放在大梨树下的木塌子上,让春兰看着她。 梨花已凋谢,新绿的叶子扑棱了一树,阳光从枝叶缝隙间洒下,点点金光在她头上脸上跳跃着。 春桃跟在何氏后面里里外外的忙活,上身儿是三姑海英穿旧的梅子红色旧衫,下身是一条青色旧长裙,外面是一条半新的水色绣花儒裙儿。手脚轻盈,嘴角噙着笑意。 李薇的眼跟着她的身形来来回回转动,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大姐长得很好看。只是黄瘦了些! 春杏手里拿着一串绿莹莹的榆钱儿,在她面前一晃一晃的逗着她玩儿。李薇配合的咧了咧嘴,这个四姐这些日跟着她喝了不少的鱼汤,好象长胖了一点点,小脸圆润润的,一笑起来两个酒窝,也挺好看。 有了这个发现,她又去看春兰和春柳。一样的细眉,一样的圆眼睛,秀气的小鼻子。只是春兰的脸型略长些,嘴唇习惯性轻抿着,象她沉默的性子。春柳脸型略圆,眼神灵动,更衬她活泼的性子。 为了给梨花过百天,李王氏破天荒的叫李家老三去割了两斤肉,打了五六斤豆腐,拿出二十只鸡蛋和五六斤细白面来。又让李海歆去打了几斤酒。 李家日子艰难她也是知道的。李王氏这些天抱着她,出去跟人唠闲话,又跟两个姑姑私下里念叨,让她对这个家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无非是李家老三已十八岁,马上得说亲事,二姑海棠也十六了,马上也要嫁人,三姑海英虽然不到十四岁,也等不了两年了。 只靠土里刨碴办这三宗事儿,也是真让人作难! 李薇正感叹着,院门外人影闪过,她定眼一瞧,却是自家姥娘、小姨和两个舅舅妗子,正想着要不要做点什么提醒一下,春柳已欢呼一声迎了过去。 冲着院内大喊:“嬷嬷,娘,我姥娘小姨舅舅来了!” 春杏也把手里的榆钱往她怀里一扔,溜下木塌,朝来人跑去。 “哟,亲家母,亲家舅舅,怎么来的这么早!”李王氏在围裙上擦着手,笑着从厨房里出来。 李薇大舅舅把提着的礼包递过去,何氏接了。 李薇姥娘上前抓着李王氏的手,笑着说,“还是不怕老嫂子给孙女过百天,累着了,早些过来帮帮忙!” 李王氏忙叫大儿子出来,又叫海棠招呼客人。领着进了堂屋,脸上笑得一朵花儿,摆摆手,“能累着啥!大饽饽昨儿就蒸好了,今儿就剩下做几样菜。她姥娘可别嫌寒酸!” 李薇姥娘笑着说哪里,又与她拉扯闲话儿。 何氏把娘家兄弟妹妹带来的礼给李王氏瞧。李王氏看那里头有两包子蜜角子,一篮子鸡蛋,约摸着有四五十个,一块靛蓝棉布,两块花布头,两双虎头鞋,两双轻便小夹鞋,一件小花夹袄儿,一件小花褂子。 李薇姥娘拿了那块靛蓝棉布,说,“这块儿是给老嫂子的。”李王氏接在手里,沉甸甸的一块儿,寻思着应该能做两件新衫。满脸的笑意,直说她姥娘太客气外道! 李薇姥娘笑了笑,又说两包蜜角子是给几个孩子备的,打趣般的指着被小姨抱在怀中的李薇,笑,“今儿是她过百天儿,这些东西都是给她的!” 李薇眼睛一直骨骨碌碌看着众人的脸色儿。她出满月的时候,姥娘家来人搬月子,跟着何氏在姥娘家住了几日,母女私下念叨也不避她,李薇知道姥娘对李王氏十分不满意。 无非是因为之前姥娘家送来的鸡蛋都被李王氏充了公,自己娘整个月子里只吃着十来个,上次也有两块花布头,何氏还在她耳根边儿念叨着给大姐春桃和二姐春兰各做一件新衣呢,结果也被李王氏拿去说给两个小姑做新衫,等春桃春兰大了些,还可以接着穿。 姥娘这一通话,可是暗示着这些剩下这些东西,都是给自家女儿的,让李王氏莫打什么主意。 不待李王氏变了脸色,她就“咯咯咯”的笑着,欢喜的往那堆东西上扑。反正她现在就是不懂事儿的小屁孩一枚,护东西谁也说不着她。 李薇小姨是家里老幺,今年十四岁,在家里哥哥疼着,嫂子让着,性子也泼辣些,比姐姐能说得出口,把小花袄儿拎起来,脆生生的笑着,“都说姑的裙子,姨的袄儿,妗妗的花鞋穿到老!大娘,你瞧我挑这花布颜色咋样?” 小姨把话岔到这上面儿,李薇心中直喊岔得好,岔得妙!趴在姥娘带来的那堆东西上咯咯咯笑得愈加响亮! 李王氏脸色变了变,强笑着夸了句挺好。又推说厨房里有活儿,让何氏陪着说话儿,脚步匆匆的出了堂屋。 何氏带着娘和小妹两个弟媳妇儿去了西屋,进屋便说,“娘,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李薇姥娘把她从小姨怀中接过来,抱在怀中逗着,白了女儿一眼,“带东西是给我们乖梨花吃的。” 何氏笑了笑,又问两个弟媳,怎么没把孩子带来,跟着一起热闹。何氏自己嫁的人家整天鸡飞狗跳的,可两个弟媳都是明白事理儿又温顺的,还有个在镇上读私塾的小弟,更是懂礼温顺,一大家子生活得和和美美的。 两人都说,孩子皮得很,来了净添乱! 几人说了些闲话,何氏要去厨房帮忙,叫春桃春兰过来陪着姥娘。临去前又笑瞪李薇小姨一眼,“你个鬼丫头,怎么知道梨花姑姑不给做裙儿?” 李薇小姨吃吃的笑了,暼了眼窗外,“就她那样眼里只有闺女没媳妇儿的,不用猜就知道。” 李薇两个妗子笑了起来。 ……………………………………………………………… 新书冲榜,求推荐票子,求收藏,求点击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五章 梨花百天(二) 到了快晌午,已出嫁的大姑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带着三个小子来了后,李薇趴在她小姨怀里咯咯咯的笑着,还真是没做裙儿! 大姑看她笑得欢实,欢喜得不行,进屋与各人打了一圈儿招呼,出来张手要抱,李薇有点想躲她。 。听她娘念叨过,这个大姑和李王氏长得象,性子也象,干活粗粗拉拉的,出门走戚也不说把自己个收拾得利索点儿。 今儿李薇一见,才知道她娘说的话一点都不夸张。她头发梳得倒周正,只是上面满是油垢,离老远都能闻到那股子味儿,黑瘦的脸上,一块一块儿的黄色,牙缝里塞着一片菜叶子,随着她的嘴张张合合,在众人眼前一闪一闪的,她小姨扭头闷笑,也没人去提醒她。袖子领口磨得黑油亮! 可是她不知道这个大姑的心事儿,一连生个三个小子,如今肚子这个,怕又是个小子!她日夜都想着要个闺女!也稀罕小女娃儿! 李薇这会已换上小姨新做的花布小袄儿,把小脸衬得粉粉嫩嫩白生生的,比四月里盛开的粉杜鹃花还要好看!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象一两岁的孩子那样有神儿! 大姑不顾她的轻微反抗,把她抱在怀里,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笑:“我们梨花的小模样真招人疼!和大姑归家?!” 李薇眼巴巴的瞅着大姐。春桃走过来,细声细声的打了招呼,又笑笑,“梨花沉着呢,别累着大姑了,我来抱。”伸手要接她。 梨花大姑闪身儿躲过,看了春桃一眼,“没事,我不累。梨花乖,大姑给你找个好玩的。”说着,抱着她到院子口的大榆树底下摘榆钱儿。 嘴里不住的逗弄李薇,说的最多的就是:和大姑归家? 李薇被她身上的味儿熏得不行,扁扁嘴,皱着小眉头,哼叽起来。春桃就在不远处,听见妹妹哼哼,紧着跑过来,说,“梨花饿了?姐姐带你喝鱼汤。” 李薇连喝了多少天的鱼汤,这会更想喝肉汤!满院子飘着的肉香味儿馋得她的口水控制不住直往下流。 止了哼叽,向大姐伸手,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春桃伸手抱过。(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梨花大姑第一见她这么精怪,稀奇的直亲她的小嫩脸儿。李薇躲又躲不过,急头小脸通红,额上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本家的叔叔婶子大娘嫂子过来恭贺,大多是按亲疏远近,或者按以往礼单记的数量送上了鸡蛋,就放在堂屋西间儿的大簸箕里面。 李王氏与何氏二人在里面数了数,一共是一百二十个鸡蛋。两人又对了对来人的名字与数量,确认无误,才出了西间儿。 晌午饭做好,在堂屋当门给男人们摆了一桌,女人们在堂屋北间里坐着。 由李王氏陪着李薇姥娘一家子、李薇大姑。何氏、许氏与两个未出门的小姑子,与着一帮孩子们在院中的大树下吃着。 李家难得改善一回生活,春峰春林两个抢着那盘儿加了少许肉沫的炒白菜。春柳见春杏眼巴巴的盯着肉,站起身子把几乎趴在盘子上的春峰使劲儿一推,“还让不是让人吃饭了?!” 春峰被她推了一个趔趄,嘴咧了咧,不甘心的扑过来要抢那盘儿菜,被春柳死死架住手臂。 许氏嘴里塞满了菜,一时出不了声,只拿眼狠狠盯着春柳! 春兰一声不吭站起身子,乘机把盘子端过来,在里面快速翻拉着,小手又快又准,把里面的肉沫挑出来,头也不抬扔到春杏碗里。 一连挑了五六块小肉丁儿,又把盘子往桌子中间一推。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忘了言语,一桌子人见鬼似的盯着她,她只是轻抿着嘴唇,然后埋头吃饭。 李薇惊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小嘴。她不爱说话的二姐啊,一出手竟是如此不凡! 惊了一会儿,众人齐声大笑起来。就连许氏也忘了刚才正想喝斥春柳! “哎哟,二丫头!”她习惯性的用掌根子擦了擦下巴沾的菜汤汁,咯咯的笑着,“这是谁教你的?!” 何氏也是又气又笑的,伸手拍了春兰一下,“自小她的脾气就怪着呢。” 又喝斥春柳让着弟弟些! 大姐春桃忙把那盘白菜推到春峰春林兄弟跟前儿,这二兄弟又把那盘白菜护在身下,对抢起来。 何氏今日心里头高兴,想跟人叙叨叙叨话儿,指着埋头吃饭的春兰,又笑着说,“这姐妹五个,就数她小时最难侍候!……别的孩子再闹人,夜里头也能睡会儿。就她……就是不能往炕上放,只能搭在肩头,你看她象是睡着了,往炕上一放,后背刚沾上炕板,小竹哨一般就叫起来了,还响亮的很。我那会儿只能夜夜把她半搭在肩头,靠着炕头眯那么一会。你大哥还说她将来肯定是有性子的,谁知道愈大愈闷了……” 海棠海英含笑听着。许氏撇着嘴,一对三角眼,往上不停的翻着,也说她家的春峰春林更是闹人,生这两小子,她四五年儿,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 李薇也跟着在心里撇嘴,李王氏也跟人唠过,她那肩膀疼就是抱春峰春林两个落下的病根儿,许氏只管生只管奶孩子,其他的事儿一应不管不问。只是哪个说的更接近真象,她就不知道了。 春杏用手护着碗里二姐刚给抢来的肉,小脑袋左右瞄了一圈儿,抱着碗往春桃那边儿送。 春桃笑了,推她的碗,“小杏吃,大姐不吃。” 春杏看看春兰,春兰低头吃饭不看她。 她又去看春柳,春柳往她碗里瞧了一眼,一筷子下去,夹了块儿最大的,“让我吃这个?” 春杏小脸皱巴了一下,咬了咬小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默默转身,又看向窝在何氏怀里的李薇。 李薇心里乐翻了天,这个小四姐脸上既想装大方又不舍得的纠结表情实在太可爱了。 春柳把她的身子扒拉过来,肉块儿扔进去,戳她额头,“让就让,不让就不让,瞧你这小样儿!” 春杏顿了一下,好象是想了想,然后果断扭头,趴在饭桌埋头碗中吃了起来。 一桌子人又笑了起来,李薇更是乐得不行,笑得十分响亮。 “哟,什么事儿这么高兴?”从李家院门外转过来瘦小干巴的老太太,崭新的靛蓝色衣衫,同色的大宽档裤,裤脚收得紧紧的,用月白色的家织粗布绑了腿,显得很是干净利索。一手拎着满满一篮子鸡蛋,另一手还抱着一卷花布。 “五婶娘,你这是打哪儿来啊?去哪家走亲戚啊?!”何氏抱着梨花起站身子打招呼,又叫春桃,“快,去帮你五奶奶提着。” 春桃匆匆跑过去,将篮子接了,放在院中木架子上。 何氏又招呼她,“五婶娘快来坐。晌午饭没吃呢?!” 这干巴老太太是老李头出了五服的同宗弟媳李高氏,住在村子正中间儿,与李家离得远,又出了五服,平时里也没什么人情来往。 不过,她家二儿子和儿媳在村里开着个小货栈,何氏常去买针线,跟她倒也熟识。 李高氏咧着皱巴巴的嘴,伸手戳李薇的小嫩脸儿,笑着:“可不是打哪里来的。是有人托了我来给你家梨花送百天礼来啦。这是一百个鸡蛋和两丈花布。” 李王氏在堂屋北间听到有人来,出了门,听到她这话,很是诧异。 看看春桃娘也是一脸的迷惑,更加奇怪。笑着问:“她五婶子快说说是哪家托的?” 李高氏笑了笑,手往西边指了指,“是西头临河住着的佟家媳妇儿!” 她一说是这个,何氏也明白了,可是又不全明白。虽然与这佟家媳妇儿有些渊源,可梨花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表示一下,怎么突然送了这么重的礼,而且还是托着五婶娘来送的。 李王氏也知道这个佟媳妇儿,是个外来户寡妇带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去年冬上,刚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大儿子一大早去场里抱柴,碰上这母子二人在场里麦秸剁上挖了个洞避风雪。后来就请他们家里来暖和暖和。 这个佟媳妇儿说自己丈夫过世,族人欺她孤儿寡母的,被逼得带着儿子净身出户。求老大家的帮着在村子里找个落脚的地方。 李海歆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爹正是李家村现任的里正。就帮着这事儿说了说。经他在中间这么一说合,佟家媳妇儿便就李家村安了家。 何氏因这一层关系,倒也去过几趟,瞧瞧他们过得如何。比一般人的与她略亲近些。 李高氏笑着站起身子,扑打两下衣裳,笑着对何氏说,“那佟媳妇儿让我给你带个话。说因她一向不出门,村子里的事儿知道的也少,连梨花啥时候生了都不知道,今儿也是碰巧去货栈买布,听有人说起来,才知道梨花过百天儿。让你别怪她礼疏!她出门不方便,就在货栈里现买了,让代她把礼送到。” 何氏摆手笑笑,“哎呀,这个佟家妹子,非亲非故的,就是知道了,也不用送这么重的礼呀。” 李高氏也知道当时那母子二人能在李家村安家,是何氏与李海歆帮着办的,拉着何氏的手说了一通好人有好报,与李王氏笑着说了几句闲话,夸梨花长得好,推脱两人的留饭,便家去了。 李薇小姨把那筐子鸡蛋拎了拎,脆生生的笑道:“真沉!是装实的,这下梨花有鸡蛋吃了!” 许氏把筷子拿在手中,一下一下戳着手掌心,盯着那筐子鸡蛋和花布,双眼放光,“俺春林这阵子也瘦了,也得补补。” 何氏不接她的话,从李薇小姨手里接过筐子,拽过那卷花布,往堂屋西间儿走。李薇看见她小姨偷偷的瞪了自家娘亲一眼。 李王氏见老大家的把礼送往西间儿,脸上的又笑容多起来了。招呼她们坐下赶快吃饭,自己也去了西间儿。 与何氏二人把佟媳妇儿送来的鸡蛋数了数,正正好一百个! 把那花布展开瞧了瞧,何氏一眼就认出这是五婶娘小货栈里最贵的那种布。这么大块儿的布料,往少里说也得三百个钱儿! 李王氏笑得合不拢嘴儿,“这个佟媳妇儿当时光看那身打扮,就象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出手还真大方!” 何氏皱了皱眉头,盯着那鸡蛋花布出了一会儿神,才说:“娘,吃人家多少还人家多少。礼尚往来不就这回事儿么?就怕回头她有个什么事儿,咱们还不起!” 她光从婆婆的脸上就能瞧出她心里在想什么,用一句话说,街坊邻里送的礼是要还礼的,这个则不须还! 果然,李王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讪讪的道,“兴许是送的谢礼呢。” 何氏笑了笑,“娘,你还不知春桃爹的性子?这礼咱可不能白收!” 李王氏想了想,心里头有些烦,“先放着,等人都走了再说。”说着站起身子出了南间儿。 何氏也跟着出去,到院中接着用饭。 许氏一见她过来,笑得格外殷勤,“大嫂,快来吃饭。” 李薇嘴角抽了抽,这个老二家的不是看上那鸡蛋了,就是看上花布了。要么是两样都看上了! 何氏笑着入了座,招呼大姑家的三个小子多吃点儿。 ………………………………………………………………………………………………… 新书冲榜求推荐票子,求收藏,求点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六章 鸡蛋风波 五月pk求粉红中~~~新书冲榜,求推荐票子~~~~~~~~~~~~~~~~ ………………………………………………………………………… 用了过午饭,男人们歇了一会儿,仍扛着锄头下地下干活儿。 。草已锄了一遍儿,今儿是去收拾地沟子,把缺口补一补,等浇水时就省劲儿了。 李薇姥娘与何氏在屋里头叙了一会儿闲话,挂家里地里一摊子事儿,就家去了。 送走李微姥娘舅舅,何氏抱着她和几个女儿回到院中,见许氏左手端右手倚靠在东屋门口,眼直直盯着紧闭的堂屋门儿,婆婆李王氏和三个小姑子都不在院中,只有大姑子家的三个小子和春峰春林几个在打闹着玩。 院中桌上一片狼藉,也没人收拾。 许氏瞥眼看见她,轻手轻脚一溜小跑过来,二话不说推着何氏进了西屋。 “春峰娘,有事儿啊!”何氏不喜欢她这贼头贼脑的作派,顺手把李薇交给春桃,让她们出去玩儿。 许氏斜身从窗子向外瞄了眼,低声跟何氏说,“我刚才看见咱娘把他大姑领到西间儿里去了。大白天的门和窗子都上了,说不定是给她闺女塞好东西呢。” 许氏说的好东西无非是今儿街坊四邻送来的鸡蛋和佟家媳妇儿送来的鸡蛋花布。何氏想,反正自已娘家送到的东西都放在西屋了,剩下那些东西,日后回礼也得婆婆操办着,给谁不给谁,她也做不了主。去争这个,只能给自己添气受! 就摆摆手,“他大姑家也艰难着呢,孩子多地少,给点就给点。” 许氏眼儿一瞪,一把住抓何氏胳膊,推心置腹的劝,“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日后给人家回礼,还不是咱们两家拼死拼活的干出来的?娘把好东西都搬给她闺女,咱们不成了白给她闺女填饥荒?” 见何氏脸儿上仍淡淡的,她眼睛骨骨碌碌转了几下,又说:“梨花过百天儿,她大姑连件裙儿都不做。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再说,你看那两丈长的花布,花色儿好,颜色也好,正好给春桃春兰做衣裳穿。春桃也十二岁了,现在打扮着,将来能许个好人家呢……” 何氏心里头倒也挂着那块花布。不是她眼皮子浅见不得东西,家里头事事婆婆做主,就是再下死力的干活儿,一点的主都做不得。一直这样下去,真怕她这个当娘的把几个丫头都误了。 许氏见她面色有松动,正要再说,堂屋的门儿吱呀一声开了。婆婆李王氏做贼似的向外瞄了一眼,许是见两个媳妇儿都不院中,李薇大姑跟着从身后走出来。 来的时候,她带着半旧的篮子,里面有十来个鸡蛋和两个白面卷子。这会儿篮子里鼓鼓囔囔的,最上面塞着的象是她家大小子玩热了脱下的夹袄子。 许氏从鼻子孔里发出一声轻哼,眼儿一翻,一个箭步蹿过去,把西屋半掩的房门“咣当”一声打开。 院中的李王氏和李薇大姑吓了一跳。 李薇大姑强笑着和许氏打招呼,“是春峰娘啊,急惶惶的干啥呢?” 许氏的眼儿在她篮子上瞄了几圈儿,脸上带笑,上前几步,伸手去接那篮子,“大姐家去啊。我送送!” 二姑海棠上前一步,挡开许氏的手,“我去送大姐。二嫂快帮大嫂把饭桌收拾了。” 何氏出了西屋门儿就去收拾碗筷,听到这话,就笑笑,“没事,娘和春峰娘忙了大半晌了,这些叫春桃几个帮着收拾就行了,早些送她大姑家去,这几天地里该忙了。” 春桃听见了,把李薇仍围坐在梨树下的木榻子上,叫春杏看着她,领着那二个过来帮忙。 许氏趁着海棠听大嫂说话走神儿的空档,身子侧面一躲,手快速的向大姑的篮子抓去,“大姐来了这半天,闹哄哄的,还没顾上说句话儿,还是我去送!” 海棠不妨她当着这么多的人,竟抹了脸子,防不及,被她的手勾着篮子里的衣服,一拉扯,里面露出一角崭新的粉色来。 许氏大力把海棠拨开,叫起来,“哎呀,这不是佟媳儿送来的花布?”一手把破夹袄拽出来,海英忙去拦她,把夹袄子往篮子里按,大声喊:“二嫂,你干啥?!” 许氏手上用劲儿把破夹袄拽过来,把海英拽了一个趔趄,她把破袄举得高高的,一手掐腰,眼睛瞪得溜圆,冲着海英嚷嚷,“我干啥?你说我干啥?!大嫂,你来看看这是啥?!” 李王氏被老二媳妇儿闹个没脸,脸色黑沉沉的,索性也不藏了,把大姑手中的篮子抢过来,往木架子上一放,伸手把盖在上面儿的花布拿出来,露出白花花的鸡蛋。 指着老二媳妇儿,气呼呼的喊,“你看!让你看!我让你看个清楚!看够了就去干活儿,整日价光盯着别人的那点子东西!” 老二媳妇儿一看那篮子底儿,心头的气更盛。那些鸡蛋估摸着有二三十个呢。来走一趟亲戚,反倒赚了! 也不管李王氏的黑脸儿,扭头冲着何氏大声喊:“大嫂!咱娘给他大姑花布鸡蛋,跟你说了没有?” 李薇大姑被臊得红了脸,尴尬的躲在一旁。 李王氏放了鸡蛋篮子,头勾着朝许氏冲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我的东西我爱给谁给谁!用这个婆娘多嘴?!你还防贼似的防我!我问你,堂屋西间里的鸡蛋怎么少五个?!” 何氏原本不想理的。婆婆和李薇大姑这架式,不用去看篮子,还能猜不出来?虽说没分家,可也是给梨花做百天儿收下的东西,话也不说一句,就悄不吭声把东西贴补闺女。这让她心里也有气儿,刚才也存着故意让老二家的闹一场的心。 这会儿李王氏又扒出老二媳妇儿偷鸡蛋的事儿,她心里头更是烦!却也不能装着不管,放了碗筷,跑过去,拉李王氏,又架着许氏,“春峰娘,别吵了!梨花大姑在边儿上呢!” 许氏隔着何氏的胳膊,伸着头,冲李王氏大声辩嚷,“堂屋西间儿少了鸡蛋,别的人你怎不问,光问我,你不也把我当贼防!” 海棠一把拉过李王氏,气呼呼的道,“娘,你别跟她生那闲气!让大姐赶紧家去!” 海英把花布破袄子都装回到篮子里,拉扯着小外甥的手往外走,海棠也松了李王氏,推拉着大姐跟了出去。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李薇大姑家在五里外的张家村,家里头穷苦些,走娘家一向都是步行来的,五里的路光靠双脚要走个把时辰呢。 许氏挣着身子要跟过去,何氏一个拉不及,被她挣脱,紧跑几步去追她。 李王氏身后气急败坏的喊,“别管她,让她闹!”说完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我这是做的什么孽,一把老骨头给你们填不完,好吃好喝的紧着你们,你还嫌我这个当娘的偏心!你个没良心的,去满街打听打听,看看哪个不在后面嚼你的舌根子。见天偷懒耍滑的,让你清猪圈你不是腰疼就是腿疼,不是腿疼就是头疼!赶上家里地里忙,你就回娘家躲清闲……”她拉着长长的尾音,一行哭一行唱,把大腿拍得“啪啪”作响。 何氏最烦这类作派,眉头紧皱着。让街坊邻里听见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这会是下了死劲儿的拉,又叫春桃也过来拉。 许氏在院门口被海棠海英两个截着,海棠挡在她正前方,海英拉着她一只胳膊往里拉,她挣着身子不肯回。突听李王氏在院里头哭喊。 两人也不管她了,转身往院里跑。 何氏劝李王氏,她反倒哭得更来劲儿,嘴里念叨的都是她怎么对许氏一家好,怎么拉扯两个孙子,怎么周到的侍候坐月子…… 何氏听到脚步声,海棠海英两个跑过来,她忙喊,“快过来劝劝咱娘。大好的日子哭啥呢。” 李王氏见两个女儿来了,更大声的抑扬顿挫哭唱起来! 何氏眉头紧皱,和海棠海英架起她往堂屋去。进了屋门,刚放她坐到炕上,她又就着满炕的打滚儿哭。 何氏看看两个小姑子一脸的无奈,提高音量,“娘,别哭了!这么闹着让街里街坊的看笑话不说,老三马上也该说亲了,回头女方一打听,咱家这样,还有谁还敢上咱家的门……” 一提到李家老三,李王氏登时住了嘴,一咕噜爬起来,“对,你说的对!我不能跟这懒婆娘一般见识,坏了老三的好事儿!”接过海英递来的帕子,抹了把鼻涕眼泪。 何氏见她没事了,便笑了笑,站起身子,“我去收拾外面儿。”海英也跟着站起身子,“我跟大嫂去收拾。” 李王氏拧了一把鼻涕,摆手叫住她,“老大媳妇儿,你等等。”又示意海棠去外面看着些。 何氏回身在溜着炕沿儿坐下,“娘有事儿啊?”李王氏的嘴张了几张,就是不出声儿。 何氏也能猜出她的心思。偷偷给大姑子东西,让老二家当面扒出来,自然是想给自已解释解释,却装作不知道,脸上带笑,等着李王氏开口。 李王氏掂着帕子角抹了下眼角,才说,“海青家里过的难得很!你瞧瞧她那衣棠,都穿了五六年了……” 何氏低头瞧瞧自己身上这件已洗得看不出原色的旧衫。这还是春柳出生那一年,大弟弟娶亲剩下一块布,她娘比着她的身儿做好了衣裳送来的,若不是做好了衣裳,单送布,这件衣裳指不定是就成了许氏的或者二个小姑的。可春柳现在都整八岁了!婆婆还是只看得见自己闺女的难处! 李王氏见何氏不说话,又说,“海青也说要去跟你说一声。我寻思着她急着家去,梨花姥娘又在你屋内说话儿,就没让她去说。” 何氏收回心思,笑了笑,东西都给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碍的。不过是些嘴面东西。要不是梨花吃不下馍饭,我也不惯着她。……不过,娘,咋不把那块靛蓝的布给她大姑截一块儿做衣裳,那花布颜色嫩,不衬她穿……” 李王氏脸上一讪,那块靛蓝布,她寻思着要么给老三做件新衣裳,要么给老头子和她各做一件。 抬手顺了下耳根的碎头发,笑了笑,不接这话儿。下了炕,走向放鸡蛋的簸箕,招呼何氏,“来,你来看看这鸡蛋。这是给梨花做百天儿的,我也不偏着谁向着谁,当时老二家两个小子收的礼,都是分了老二家的一半儿,梨花也按这个规矩来!” 何氏没想着她会这么大方,心里头高兴,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也不想跟她计较不偏着不向着谁的话。“怪不得梨花那么缠着娘。她心里肯定知道娘疼她。” 这话李王氏听着舒心,脸上有了笑意,隔窗瞧了一眼乖乖围坐在大梨树下和春杏玩的梨花,蹲下身子,笑着,“我们梨花就是招人疼!” 婆媳两人把剩下的鸡蛋数了数。一共二百二十个鸡蛋,拿给梨花大姑二十个,李王氏说鸡蛋又丢了五个。一共剩下一百九十五个。让何氏拿走一百个。 何氏寻思着天一里一里热了,拿多了吃不完也是坏掉,梨花又吃不了咸蛋,不如这个时候大方点,先让婆婆拿去卖了,回头梨花再吃,家里还有新下的鸡蛋。便对李王氏说,“我只拿六十个就够了。今儿梨花百日,娘不是还从瓮里拿出二十个做菜了?” 李王氏满意大儿媳的心思细腻,脸上的笑意更浓,点头,“行,你就拿六十个。剩下的卖了钱,好攒起来给老三娶媳妇儿用。” 李王氏又指着佟媳妇儿送来的花布,梨花大姑拿走了四尺,剩下一丈六尺,说分给她一丈长。何氏心里头算了算,一丈长的花布,不够给五个丫头一人做一件新褂子。便跟李王氏商量,“娘,我寻思着给五个丫头做一模一样的衣裳,梨花姥娘拿来的花布也不差,颜色也好,我觉着比这个更衬海棠海英。要不,把这个布都给我。我把那两块儿拿来?” 何氏娘家拿来的花布,单看布料没佟家媳妇儿送来的好,但是深青底带粉花的,比这个粉色带嫩黄花的布更适合海棠海英两个。 李王氏正寻思着,何氏又说,“两块儿布加起来也有八尺呢。是梨花二妗子娘家给的压箱底儿。” 李王氏笑起来,连声说:“好,好,那就换过来。”梨花二妗子娘家家境殷实,给她的压箱底儿的布自然坏不到哪里去。 何氏捡了鸡蛋,抱着一卷花布出了堂屋门儿。 许氏在院门口被海棠海英两个一拦,李薇大姑已走远了,有几近邻听到动静,都立在院门口看着,她也觉得害臊,看着李薇大姑一边儿走似乎是一边抹泪的模样,心里也觉得松快些。就回了院中。 到了院中不见了何氏,只有几个小在收拾桌子,又见海棠在门口坐着,寻思着两人肯定在堂屋西间嘀咕,往跟前凑了凑,被海英跑过呛了两句,讪讪的回了厨房。 一边儿洗着碗儿,一边支着耳朵听外面。堂屋门一响,她便把头凑到厨房窗前儿,一见何氏出来,丢下洗了一半儿的碗,一溜小跑迎出来,笑着伸手,“大嫂,我帮你提!” 春兰“蹬蹬蹬”的跑近,一声不吭的接了何氏手中的花布,往西屋跑。 何氏笑笑,一边向西屋走,一边回头跟许氏说话,“不用,都忙了一上午了,怪累的。春峰春林两个出去玩了?” 许氏也不回厨房,跟在她后头往西屋走,“嗯,说是和大山又下鱼网子去了。” 又问:“大嫂,咱娘给你了多少鸡蛋?” 何氏笑了笑,说没几个,梨花现在能吃的很,只够一个月吃的。 许氏又在她身后念叨春峰最近瘦了,春林也瘦了。又说前头旺柱媳妇儿用花布做了个包头巾,怪好看呢。 李王氏沉着脸儿从堂屋出来,叫:“春峰娘,还不把北间收拾收拾!” 何氏在西屋门口站定,春兰从里面把一篮子鸡蛋接了,出来后又把门仔仔细细的掩好,立在门口不动。 何氏笑着向堂屋北间走去,嘴里说着,“春峰娘,我看北间里还剩下几个蜜角子,你过来拿走给两个小子吃。” 许氏连忙巅巅的跟了过去。 李薇围在被子里,三月中旬的天气,阳光下已经有点晒人了,可树荫下还是荫凉的很,一阵阵的风吹来,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和草木气息,很是舒爽。 她皱着小眉头,盯着许氏的背影,有些想不明白,刚才还急吃白脸的吵闹成一团,这会儿怎么又跟没事儿人一样,虽然脸儿黑些,却也没有更大的风波起来,真是怪事啊! 又想着那大姑也挺可怜的,这下估计要把许氏往死里恨了。 春桃帮忙收拾完桌子,她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小眉头紧蹙着,眼睑半垂,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春桃扑哧笑了,抱起来哄她,“我们梨花也不喜欢看她们吵架对不对?”李薇很想摇头,不是啊,她很想看吵架的,而且她觉得吵起来才正常,就这么偃旗息鼓才不正常!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七章 四分菜地 当天晚上,用过晚饭后,李王氏把儿子媳妇都叫到堂屋去,把下午发生的事儿当着大伙儿的面儿又说了一遍,抹着泪儿数落,“她大姑家里够难了,为了给梨花过百天儿,还是东借西借的凑了十来个鸡蛋,我这当娘的心疼闺女,贴补她两个鸡蛋,老二家的就当众撕扯我的脸……” 老李头闷着喝水不说话,脸儿黑黑的。 。 三姑海英在一旁补了一句,“大姐是抹着泪儿走的,说以后再也没脸回娘家了。” 李家老二李海峥脸霍的转过去,盯着许氏看。许氏被他盯了打了个寒颤,大声辩解:“要不是娘赖我偷了鸡蛋,我能那么气?!” 李家老三黑着脸儿,猛的一拍桌子,额上有青筋隆起,“说话就说话,你嚷嚷啥?!” 老二回头撇了老三一眼,“爹和大哥还没说话呢,你急啥?她就是再有错儿,也是你嫂子!” 李家老三站起身子就往外走。老大李海歆在身后喝斥:“老三,回来!” 见老三身背着身子不动,跳下凳子,三步并作两步,把他拉扯回来,“我说话你不听,非得让咱爹发话?!” 看看老李头还是没说话的意思。 老大叹了口气,把老三按到椅子上,才朝着老二说,“不管因为啥,春峰娘今天做的就是不对!你们现在赶紧的趁着天还不晚,去张家村走一趟,给海青赔个不是。老二陪着春峰娘一块儿去!” 又转头朝着李王氏说,“娘再给备二十个鸡蛋,让老二带去。……都是一家人,为了这么点东西,吵翻天了,不是让人家看我们李家的笑话?” 老李头“嗨”了一声,站起身子,“就这么着,照老大说的办!” 许氏一听大哥让她去给张家村给大姑子赔不是,登时恼了,“呼”的站起身子,刚要说话,被李家老二拽着就往外走。 等这两人出了门儿,李王氏才从鼻子孔里发出一声轻哼,对着海棠说,“看看,当着你爹和你大哥的面儿,她还敢给我撂蹶子!” 李海歆叹了口气,对着李王氏道:“娘,春峰娘是有些好吃嘴,可没抓着的事儿,你也不能硬往她头上扣。” 李王氏撇了撇嘴,把脸儿扭到一旁不说话。 何氏叫海英,“走,咱去西间儿捡二十个鸡蛋,让你二哥他们带过去。” 正十五的月亮,圆盘似的挂在天边儿,把地上照得明晃晃的。李家老二套了牛车,强拉着许氏带着二十个鸡蛋去张家村。 送走老二两口子,老大两口子进了屋,趁着月色何氏进北间看了看孩子们,两张大炕上五个孩子睡得香甜,梨花被老大春桃护在里侧睡得很安生。 何氏笑了笑,心想着五丫能跟春桃睡习惯了,她夜里也好得点空子做做针线,就没抱她,轻手轻脚的退了出来。 李海歆黑着脸儿坐在炕沿儿上生闷气,何氏笑了笑,开解他,“梨花大姑也不是小气记仇的人,老二家的这一去,面子全了,日后还能真不回娘家?” 说着替他解了衣衫,又去打了水来,蹲下来替他洗脚。何氏的手常年做家务活,又忙地里活,粗糙得厉害,手上干皮遍布,一下下轻刮过他的脚心,有些痒,痒到心底便是酸酸的。 李海歆弯腰抓住那双手,低叹,“孩子娘,这些年辛苦你了。” 何氏的眼一热,别过头去,把手抽出来,继续洗着,“今儿这是怎么了?” 李海歆不言语。他本就是沉默的性子,这会儿更有诸多感慨堵在心头说不出来。 有微熏的春风和着春天的草木花树气息溜着窗缝儿钻进来,豆大点的油灯被吹得忽闪忽闪的,把低头认真洗脚的女子侧脸映得一明一暗。何氏今年三十岁,曾也是十里八乡远近有名的一朵花儿,若不是李家村李海歆本家爷爷与何氏父亲一道儿做过生意,又出面保媒,何氏也不会嫁到李家来。 时光如水,一晃快十四年了,曾经娇俏温婉的少女,如今只剩下苍白愁苦的容颜和眼角细密密的鱼尾纹。 何氏洗完时,李海歆还在发愣。她笑了笑,准备端水出去倒了。 被李海歆一把拉住,按她坐在炕上,“我也替你洗一回。” 何氏愣了一下,然后掩口而笑,“我今儿可是托了老二家的福。” 李海歆笑了笑,不说话。默默给何氏洗完脚,出门倒了水。 明晃晃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投射进来,在炕前照出一大片月白。远处,有谁家的驴使劲儿的叫唤着,衬着乡村的明月春夜更加静寂。 半晌李海歆动了动身子,问:“孩子娘,你说咱们分家咋样?” 何氏一咕噜爬起来,盯着他问,“你是说真的?” 李海歆笑了笑,原先没提过分家的事儿,是总想着能添个男娃儿,有个盼头。再者爹娘还在,分家也惹村里人笑话。可自梨花生了后,他心里头就时不时的浮上这个念头。 自己一身的力气,孩子娘又勤快能干,再苦也不至于让几个闺女都跟现在这样,黄瘦黄瘦的,梨花那么丁点儿的孩子,别说享福了,若不是她乖巧,家常饭也能吃得进去,这个孩子怕是早就没了。 今儿老二媳妇儿一闹,更是坚定了要分家的念头。 何氏见他不吭声,知道他是主意定了。想了想,叹了口气,“要说分家,老二家的肯定愿意。老二媳妇儿一直嫌咱们孩子多,干一样的活儿,她家统共四张嘴,咱家要七张嘴。……可咱娘能同意?老三没娶亲,海棠和海英两个的事儿也没办。咱娘还指望着咱们两家干点活儿,把这三宗事儿给办了……” 何氏也不是没想过分家,分了家自己能当家做主,干啥不能攒点钱儿,也不至于让孩子跟着这么受罪。 何氏这么一说,李海歆也沉默了。他是家里的老大,老话里都说长兄如父,弟妹的大事儿没办,他张口说分家,还不让村子里的人把脊梁骨给戳断了。 又想想几个孩子,真是左右为难。 何氏心里头倒是一直想着另一件事儿,支起身子,拐了拐丈夫,“让我说,你不如明儿给爹娘说说,让他把咱们家院外面的那个空地儿给先分一下。也不是永远分,就是暂时的,将来老三娶了亲,要盖房子,咱们都再让出去。我想着把那块儿空地给开了,种些菜,春桃几个在家没事,也能拨拨草,你就抽空浇浇水就行了。” “还有,我寻思着今儿收的鸡蛋一时也吃不完,挑些种蛋出来,抱一窝小鸡娃儿试试。也不用喂粮食,让几个丫头割点草,从菜地里弄点菜叶子喂喂,能下蛋最好,就是下不了蛋,到秋上也可以杀了给几个孩孩补补身子。” 李家的院子很大,是老李头分家的时候占的,那个时候这里还荒着,没人愿意来住,他就把这一大片荒地给平了平,拉上篱笆围墙。经过这么些年,村子里人口愈来愈多,旁边也住满人家。人人都说老李头眼光好,占了这么一大片院子,离河近,吃水方便,后面一大片竹林,夏天还凉快,风水也好。 除了盖房子占去了,现在还有一亩半大小的空地,平时就堆放些柴火什么,还有一块儿空地打着两根木桩子,是栓牲口用的。除去这些,也还有一大片,白空着也可惜,李海歆一听,觉得这也是个法子,“行,就这么说。明天我就跟爹娘说去。这地不占正经干活儿的功夫,谁家收了,就是谁家的。” 何氏笑了,她就是这么想的。 院中传来了一阵轻响,听声动静象是老二两口子回来了。看看天色,月亮移到树梢之上,也不早了,便没起身。 第二日早饭时,孩子爹李海歆把分前院那块儿空地说了。李王氏不是很同意,说要开,家里头一起开。 老二媳妇却不同意家里头一起开,她见天儿想着分家,老大开了这个口,哪能不附和着。 李家老三也同意大哥的提议。 老李头沉默了半晌,最后一拍桌子,说,那就分!不过地里的农活儿该干还得干,不能偷懒耍滑的。 李王氏当时就吊着脸子去了厨房。 老大又说那块空院子,从中间一分为二,供人行走的路要留足,家里堆柴拴牲口的地方也留出来。 剩下两边儿各有五分地,一分四份,每家二分五的菜地。哥三个一人一份,老爹老娘留一分儿。 又说老爹老娘的这一份儿,哥三个按年轮换帮着收拾。第一年是老大家的先帮着种。 李薇窝在何氏怀里,对她爹的安排,满意的很。这样最好,能跟老二家撇清关系,省得天天跟她打嘴仗磨嘴皮子。 许氏笑呵呵的问何氏:“大嫂,那你要哪一块儿?” 何氏笑了笑,她正喂着李薇吃蛋羮,手上也不停,“这还用挑?哪一块儿都一样。” 许氏朝李家老二看了一眼,见他闷着头不话说,又笑了笑,“你是大嫂,总得先挑一块儿才行啊。” 何氏想了想,指着两棵大梨树说,“那梨树吸地力的很,我们就要那一块儿。” 许氏一撇嘴儿,“那梨树可没说分呢。” 何氏笑了笑,看了眼孩子爹,“我也没说梨树归我们。就是那梨树荫遮阳,树根又多,还吸地力。你要喜欢,就给你!” 许氏连忙笑着摇头,说那她就要和大哥家接头儿的那块儿。 ………………………………………………………………………… 新书冲榜中,求票票~~~~~~~~~~~~~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八章 佟家永年 尽管李王氏不同意,四分菜地的事儿还是就这么定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李薇爹娘都是存不住活儿的人,况且现在时节正当宜,早开出来,能早些种上菜。两人趁着明晃晃的月光,一人一把铁锹,连着两个晚上,先把老两口的菜地给翻了出来,又翻了自家的那那块地儿。大梨树下因种不了什么菜,准备做了篱笆,在里面圈养些小鸡娃儿。 李王氏这几日黑着脸儿谁都不搭理,就连李薇对她笑,她也只是扯了嘴角,并没有要抱的意思。 李薇心说,这老太太变脸还真是快啊,说到底她并不是真心喜欢自己,只不过把自己拿个当个新鲜好玩的玩具罢了。 但是她每日见到李王氏还是一如即往的笑着,并不粘她。她若抱就让她抱,她若不抱,她就跟四姐春杏乖乖的坐在大梨树下的木塌子上玩儿。 多半时候是春杏自己捉几只小蚂蚁,趴在木塌上,对着蚂蚁嘟嘟哝哝的,自己玩得欢,李薇就乖乖的看她逗蚂蚁,听着她的只言片语,猜测她的小心思,觉得也很有趣儿。 这天傍晚,地里的水沟子修补完了,她爹早早下了晌,说去院后砍些竹子回来,好立篱笆墙防着哪家的鸡过来糟蹋菜地。 何氏和春桃在河边洗衣服回来,何氏怀抱着大木盆,春桃手里拎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是碧绿的一团。 许氏在那头翻菜地,撇眼儿瞧见,扬声喊,“春桃,哪里来的榆钱啊?” 春桃笑了笑,拎着走近,细声细气的回,“是大武婶子给的。”大武婶子就是大山娘,家就住在巷子口。 许氏拎着铁锹走到地边儿,把那篮子左右瞧了瞧,笑了,朝着往里面走的何氏,大声说,“正好,俺家春峰春林都爱吃榆钱儿,大嫂你晚上做饭时,记得捣个蒜泥,多放点麻油啊。” 何氏扭头笑了笑,也不接她的话,抱着衣裳盆子往院里走。 李薇撇嘴,你要有本事从老太太那里要来点麻油算你本事! 春桃走到梨树下,弯着腰笑眯眯的看李薇,“梨花在家里乖不乖?” 李薇配着咧嘴一笑,春杏一咕噜从木塌子上爬起来,表功似的把小胸脯一挺,声音清脆,带着我很能干的自豪感,“小妹很乖!没哭!” 春桃摸摸她的头,夸赞两句,春杏两眼放光,盯着篮子里的榆钱,问:“大姐,晚上咱吃蒸榆钱?” 春桃摇了摇头,从篮子里抓出一把生榆钱给她,悄悄说,“这个不是咱们吃的。小杏要想吃,等明儿啊,大姐再去你捋些回来。” 一手抱起李薇,一手拎着篮子,往院子里走,“天快黑了,潮气要上来了,别把我们梨花给冻病了。” 春杏跟在她身后巅巅儿进了院子。 许氏自己撅地累得不行,往院门口张望,大哥老三老头子都下晌回来了,就是不见老二,不知道是不是又被哪个叫去喝酒了。 两个小子也整天跑得不见人影。眼瞧着太阳都沉到树梢后面去,自己家的菜地才翻了五分之一,心里头有气,把铁锹一甩,进了院子。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何氏正跟李王氏商量晚上去看看佟家媳妇儿,“娘,咱们非亲非故的,梨花过百天儿,人家送来么重的礼,我想着晚上过去坐一会儿。也不带什么东西,大山娘给了一篮子榆钱儿,我寻思着她自己不能去捋,可能稀罕这个,就给带过去,也算是去一趟不空手,表表谢意。” 李王氏背着身儿给猪添食,过了好一会儿,才哼哼一声,“我管不了你们了,别问我。想干啥就干啥!” 许氏听说榆钱儿不是给自已家吃的,凑到跟前儿看看篮子,嘴一撇,“她一个寡妇带个一男娃儿,能吃多少?大嫂带去一半儿就行了。”说着就去拿了一筐子,准备倒出一半儿来。 何氏无奈转头,心说,这些不值钱的嘴面东西,老二家的怎么就那么看在眼里? 巷子口好几棵大榆树呢,上面满是榆钱儿,自己想吃去捋几把就是了。 三姑海英从堂屋当门出来,站在院中喊,“大嫂,我听人家说佟家嫂子会画绣花样子,你去了帮我带几个新花样回来呗。” 何氏笑着应了一声,与李王氏打了个招呼,嘱咐春桃春兰在家里做晚饭。背着梨花,领着春杏,拎着榆钱儿出了门。 李薇心里头高兴着呢,趴在她娘背上咯咯咯笑得欢。来这个时空快四个月了,除了李王氏抱着她在附近几家转了转,她还没去过更远的地方。去姥娘家里不算,那个时候她总是控制不住的要睡觉,一来一回的路上都是睡过去的。 夕阳西斜,红红的挂在西边天边儿。有顽皮孩童在街上嬉闹,不知哪个在吹着柳靡靡,远远的传来“呜哇——呜哇”的声音。响亮的,久远的,她似是看到烟雨杏花中,有牧童放牛晚归的画面。柳靡靡如蝉鸣一般,它们虽然单调,却是每个季节最鲜明的标签。 村子街道上现在还很静,男人们大多还没有下地回来,女人们则忙着烧火做饭。 一道道细白的炊烟,从或高或矮的烟囱中飘飘摇摇的融入满天晚霞之中,那份闲逸悠适,与李家村傍晚的安宁很相衬。 何氏一路走着,遇见相熟的人脚步不停的打了个招呼,有人也逗弄夸赞李薇两句,她回以咯咯的笑。 虽然从家里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李家村很大。现在才知道,是真的大! 从李家所在最东头到最西头,约有两里长。等何氏走到时,夕阳已沉到屋脊之后。 眼前这个小院子,干净清爽,簇新的半人高篱笆墙,整整齐齐的围成四方形。 靠东面儿墙边有一棵海棠树盛开着,满树的粉红,如锦如霞;西侧有一大片村头常见的棠梨树,一嘟鲁一嘟鲁粉白的花儿也开了满树,有蜜蜂在**间嗡嗡的穿棱。 哗哗哗的流水声从棠梨**后传来,衬得这小院很静,静得有些清冷。 “佟家妹子~”何氏隔着篱笆栅栏喊了一声。堂屋的门帘应声挑开,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细高身量的女子走了出来。她梳着简单的发髻,头上戴着银质莲花型分心,身穿翠蓝小衫,袖口缀着水色掏袖,下面是一件白罗暗折技缠花百褶裙儿,显得身量愈发高桃,腰肢纤细。 定晴瞧见来人,笑盈盈的扬声道:“李家嫂子来了,快请进!”一面迎过来,又回头冲屋内喊,“年哥儿!你李家大娘来了!快出来迎着。” 何氏背着梨花进了院中,笑着,“还是佟家妹子会收拾,这院子看着真让人心里头舒坦。” 佟家媳妇儿一手牵过躲在何氏后面怯生生的春杏,一面笑着,“见天闲着没事儿,在家里可不就干这个?” 又看向趴在何氏背上李薇笑着,“这就是小梨花?长得真好,你瞧这双眼睛儿真有神儿。” 正说着门帘一闪,一个头带着青巾,年约五六岁的男娃儿出现在堂屋门口,他身着合体的淡青色细棉直裰,领子口是水色围子。绚色晚霞从西侧的棠梨花叶间透过来,打在他身上,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看起来与这院子一样的清寂。 何氏笑着问,“年哥儿,一个人在家闷不闷?” 他略带羞涩的咧了咧嘴角,跑过来,伸手接过何氏手中的篮子,礼貌的叫了声,“李大娘好!”才又轻笑着摇摇头,“不闷,每天练字呢。”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没有孩童特有的清脆,很温润的感觉。 李薇由他,想起前世小时候见过从城里回家的小孩子。干净,清润,礼貌,懂事儿。与乡下混身透着股子野劲儿的孩子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怪不是李王氏一直说这母子二人是大户人家,光看佟氏的衣棠就不一般。李家村的人,男人们大多是短衣褐衫,女人们也大多是利落的长袖短衫,外面配着短袖短衫,下身大多是宽大的裤子配合欢裙儿,再系一条腰裙儿,这样下地干活都方便,老太太们更是宽大上衣,宽大裤儿,用带子缠了腿……总之,怎么方便干活儿怎么穿。 只有走亲戚的时候,才会换上袄裙儿和大衫。 男娃儿们就更不讲究了。老话儿都说娇孩子贱养活,十岁下的男娃儿被家里的大人把头发剃得奇型怪状,有的是只留头上一撮儿,编成小辫子,要么是留三撮儿,额前一撮儿,脑后两撮儿,看起来格外搞笑。 大山和家里的春峰春林两个都是留的后一种。这个小男娃儿却跟小大人似的梳着整齐的小发髻,还戴着头巾子…… 佟媳妇儿打了帘儿请何氏进屋,又说,“让他去玩儿,他也不愿去。整日窝在家里练字儿。” 何氏笑着看了小男娃儿一眼,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赞赏艳羡,“乡里的孩子皮实,整日爬高就低的,今天上树掏鸟儿,明儿下河捞鱼儿,年哥儿还是读书练字好。” 李薇瞧见在何氏说到掏鸟儿捞鱼儿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然后半垂下眼睑,打了声招呼,拎着篮子去了厨房。 佟家堂屋正当门挂着一副松鹤延年中堂,一张半旧的红漆条几,再往前是一张高腿八仙桌儿,两边摆着两只榆木圈椅,她让着何氏坐了,倒了茶。 年哥儿从厨房挑帘进来,一声不吭的进了里间儿,不多会儿了出来,手里拿着透着糖油的黄纸包,嘴角轻抿着,递给春杏。 佟媳妇儿在一旁笑着,“春杏快接了,这是昨儿婶子刚买的蜜角子。” 何氏虽疼几个孩子,但是要求也严,不准儿孩子学那下三儿馋嘴样儿。以往家里若是来了客,她总是把几个孩子赶出玩儿,省得孩子见了眼馋,让人看笑话儿。到别人家去,她还没进门儿就再三嘱咐着。春杏虽小,这话儿却也记得,把小手背在身后,眼睛直瞄何氏,不肯接。 何氏直直夸年哥儿,“这么小的男娃儿正护食儿的时候,他就知道让人。这孩子将来大了,能成大气候呢。” 又轻拍着春杏的头儿,“想吃就拿着。” 春杏才慢慢的把背着的小手伸出来,接过那包蜜角子。脆生生的道了谢。年哥儿黑润的眼中闪过水波似的亮光,长长睫毛微翕了两下,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 何氏今日来是为了提前表达个谢意。乡下的规矩,一次来往,日后算是就来往上了,可现下两家的情况,她也不好主动说什么高攀互走亲戚的话儿,只说日后有什么自己办不了的,让年哥儿去说一声儿,家里虽穷,孩子爹却有力气。 佟氏笑着道了谢,说那感情好儿,有了嫂子这话儿,日后有什么事儿,她可就不客气了。何氏笑应着理由如此。两人说了会儿闲话儿,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何氏便要家去。 佟媳妇儿一连的留饭,“李家嫂子,承了你和李大哥这么大的人情,连顿饭都没吃过,今儿就在这里吃。” 何氏摆手笑着,嗔她,“你要是为了还人情啊,这饭我还真不能吃。” 佟媳妇儿上前抱过李薇,笑着,“那就当嫂子陪妹子用一顿晚饭,这总使得了?” 何氏心里头也觉得这母子二人过得冷清,想着家里头有孩子爹在,总不会出什么事儿。就应下了。 两人抬了张木塌子放到院中,佟氏又拿了床花棉被,把李薇围在木塌子上,叫正蹲在外面海棠树下一边吃蜜角子,一边拿着小竹棍儿挖土找斑鸠的春杏,过来看着她。 年哥儿不吭声去院子角抱了一小捆柴,李薇看那柴是整整齐齐的树杆,知道他们是买的。农家里大半年儿都烧各种桔杆儿,只有家里柴不够的时候,家里的男人们才会上山去砍些柴来烧。 何氏系了围裙儿,接过年哥儿手中的柴,笑着又夸赞两句,“今儿有我和你娘呢,你也去和妹妹玩儿。” 年哥儿弯腰扑了扑衣裳上的草屑,站在厨房门口儿往院子里看。春杏儿小嘴被塞得鼓鼓囔囔的,也盯着着他看。 李薇自从变成小孩子,便对小孩的行为动作很感兴趣,没事儿就在心里揣测,究竟是孩子的何种思维导致了他们表象的行动。 可惜这样深奥的命题,对她这个农业专业,没有接触过丁点儿心理学的门外汉,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虽然毫地头绪,却也乐此不彼。 两人对看了一会儿,年哥儿走过去,立在木塌旁儿,又盯着李薇看。 李薇朝着他发出咯咯咯的友好笑声。 年哥儿的嘴角又勾了勾,长睫毛忽扇了两下,往木塌跟前儿凑近了些,问春杏,“她是叫梨花吗?” 春杏点着头,含混不清的应了一声,把小手往他面前一伸,里面是一只金色大斑鸠。 相比较常见的黑色小斑鸠而言,孩子们都很稀奇这种,捉住一个就要向同伴们炫耀,李薇暗笑四姐的大方。 又感叹,孩子真的很奇怪很单纯,没大多用处的东西,为了捉它,在油菜地里疯跑着,弄脏了衣裳,误了吃晚饭,回家少则挨一顿唠叨,多则要挨一通打。可还是捉得不亦乐乎,每每捉到一个就象是发现了宝藏一样,心里头满是欢喜。 年哥儿不妨她手里头抓着的竟一个大虫子,惊吓的后退一步。 春杏响亮的笑起来,李薇也跟着咯咯咯的笑起来。年哥儿在她们的笑声中,白晰的脸儿上慢慢染上天边晚霞一样的颜色。 他眼中闪过一丝恼意,清秀的眉尖蹙起,直直盯着笑得响亮欢实的李薇,似是对自己竟被一个才刚出生的小奶娃儿笑话十分不满。 佟氏从厨房中探出头,扫了眼院中,回身跟何氏感叹,“两个小丫头一笑,我这院儿里显得热闹多了。” 何氏把洗好的榆钱捞出来,在竹篮子里控水,笑着说,“家里孩子多,就嫌闹腾。少了,又嫌冷清!”又问佟氏黄面在哪里,佟氏从面缸中取了半瓢子细白面递过去,“家里头没买黄面。” 何氏接过白面,略踟蹰下,开口说道:“佟家妹子,有句话儿我老早就想说,要是说的不对,你可别怪。” 佟氏怔了下,笑了,“大嫂子还跟我说这话,有什么话尽管说。大嫂子说的话肯定是为我好呢。” 何氏想了想,在心中遣词造句,想尽量不让自己的话儿显得太过突兀,“老人们都说前尘往事不回头。妹子既然是在李家村住下了,过去的事儿就别去想了,得想想将来才是!你一个女人家带着年哥儿,家里没点进项,就是坐山也吃空不是?…………” 虽这样说着,心里也打鼓,都说忌讳交浅言深的,她这话虽是为了佟氏好,也怕她心里头有别的想法。何况各人有各人的过法,她能样样花钱买着,也说明她手里头有几个钱儿。只是怕日子久了,被村子里那些泼皮无赖盯上…… 佟氏烧着火,轻笑起来,灶口里窜出的火苗,把她的脸色染得绯红,“李家嫂子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些天我心里头也挂着这个事儿呢,嫂子有什么好主意?” …………………………………………………………………………………… 注1:柳靡靡即柳笛。农村俗称mimi(音),某宝也不知这两个字怎么写。这里选了靡靡之音的“靡靡”二字。 注2:斑鸠。也是农村音译过来滴。是指仲春时,油菜花上或者柳树槐树榆树下一种或黑色或褐色的小虫子。有形体大者,呈金黄色。生在农村的孩子们应该都捉过这种虫子的。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九章 几方娟帕 何氏说那话时,心里头也没什么主意。(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不过是看他们住进来这么几个月,样样花钱买着,直觉不是过日子的长久之计。 佟氏一问,倒把她也问住了。思量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们家里没劳力,种地怕是不行。我正想抱些鸡娃儿,你要是愿意,找些种蛋,我替你抱好了,你养些。正好你们家没牲口,剩饭剩菜的,再喂些菜叶子,也差不多了。虽卖不上几个钱,管你们娘俩儿吃还是够的。” 佟氏点头,说这是个好法子。又问何氏村子里有没有人家卖田,田价大约是多少钱一亩,何氏寻思着买了地租给村子里的人种,倒是上上策。夸赞佟氏这个想法她,又嘱咐她,这事儿先莫跟旁人提,等她悄悄问了,再来给她回信儿。 佟氏感激她的好意,要去小货栈里现买些肉来添菜,被何氏推脱了。 外面,春杏先是挖了一会儿斑鸠,献宝似的给佟永年玩儿,可是他只是找了只粗瓷瓶子来,装进去,并不多看一眼,也不象其它孩子一样,欢天喜地的跟着去找。春杏嫌没趣儿,便不和他玩。自己拿着瓶子,满院子找了一会儿。又跑到西侧篱笆墙那里摘起低垂的棠梨花儿来。一边摘,一边自言自语念叨叨的,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脆的笑声。 李薇心里头笑着,这个小四姐与二姐春兰骨子里的沉默不一样。她的沉默大多是怯,一种知道不受重视不被喜欢,而做出的本能反应。这会儿没了在李家的约束,天然的性子便不知不觉的流露出来。 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瑰丽的色彩,空气里充盈着浓浓的饭菜香气,和着海棠棠梨的花香,炊烟的气息,让人心神安宁。远处谁家妇人拖着长长的尾音,唤着调皮的孩子归家用晚饭……白天的暄嚣渐归与沉寂,哗哗的流水声格外清晰。李薇穿越到这个时空近四个月,此时此刻,才能说一句:真好! 又想到自己家里那一大家整日鸡飞狗跳闹得欢闹,心头烦闷,不觉叹了口气。 一直坐在长木塌上盯着西边儿晚霞的佟永年,突然听到奇怪的声音,象是谁长长一叹,猛然回头,四下看了,周边除了那个安静得不何思议的小奶娃儿,并没有旁人。正想扭头,却又听见一叹,这次他倒听清楚了,正是那小奶娃儿发出的。长长的,深深的,还带着尾音儿。 黑眸中闪过疑惑,盯着看了又看。 李薇感叹了一会儿,决定把这些无视掉。从小奶娃儿长到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那么大,是起码还要十年的时间。十年,漫长的十年中,如果纠结在这上面,她估计没几年儿就早夭了。 心思回转,一回头对上一双黑幽幽的眸子,目光清澈如水,带着几分疑惑好奇探究。李薇太过投入,并不知自己情不自禁的发出叹气声,又兼她对这副小奶娃儿的身子极度不熟悉,也不知自己竟能发出那样的声音。 所以,对他投过来的目光也不疑有它,只当是他平日接触孩子少希奇呢。友好的咧了咧嘴,朝他笑着。因太过用力,一大陀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瞬间浸透脖下的围兜,湿哒哒凉腻腻的很不舒服,她不由皱了皱小眉头。 春杏手里攥着一把粉红的棠梨花,听见她的笑声,蹬蹬蹬跑近,看了她一眼,转头朝着厨房大叫,“娘,小妹流哈喇子!” 何氏与佟氏的笑声从厨房传来,“真是个小馋丫头!” 李薇很怨念的撇了眼她的小四姐,她这个真不是馋,是真的不受控制。明明是她自己馋,眼巴巴的直盯着厨房,专欺负她不会说话! 佟永年从小奶娃儿的皱眉头起,就一直盯着她看,这会儿看得更是清楚,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忽悠的翻了几翻,这眼神动作他倒是明白的,是不高兴!是瞪人!觉得有趣儿,嘴角勾起,笑出声来。 笑了几声,突然扭身跑进堂屋,片刻又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洗得半旧的玉色柔细绢布,动作利落的上了木塌子,伸手到李薇脖子后面儿。 李薇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直到这会儿,才有明白过来,他正小心的解着脖子后的围嘴带子。李薇那个汗,生怕这个小少爷一不小心抽成死结,自己的小脖子可就…… 刚思量到这里,脖下一松,他已经把那湿围嘴给抽了出来,又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方青色的帕子,轻柔的将她嘴角的口水擦去。 看李薇盯着他,幽黑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羞涩,嘴唇轻抿着,“娘说湿了不舒服。”就着木塌子细心的把水色绢布叠成三角形,围在她脖子下。 绢布本就柔软,经过多次水洗更是服帖肌肤。李薇觉得脖下干爽柔软,感激的咧着嘴又笑起来。 她嘴刚一咧,一股水不自觉的又想往下流,警觉的想合上嘴,无奈小身体还不受控制,温热顺着嘴角又流了出来。 佟永年觉得这小婴儿的反应实在有趣儿的很,口水流出的时候,她浓密的眼睫毛一半垂着,象是十分的懊恼的样子。 不觉又笑出声来。拿帕子轻轻的替她擦去新流出的口水,一边擦一边说,“饭就好了,你再等一下会儿。” 李薇尽她所能的闭起小嘴儿,生怕口水又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可没一会就觉得嘴里蓄满了津液,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溢了出来。 她悲催的想撞墙,穿成小奶娃儿,口不能言,腿不能走,已经够悲催了。连自己的身体也控制不了,实在让人太郁闷。 外表不足四个月,可内里已经二十有四的李薇不能接受自己这样哈喇子长流的形象。 心里微急,小腿乱蹬,心说她娘咋还不来啊。春杏在一旁很有经验的说,“小妹想嘘嘘了。” 佟永年转头看她,眼中带着疑问。 春杏把小胸脯一挺,对他的质疑很是不满意。她每天看着小妹,她娘就是这说的。更大声的叫着,“真的是想嘘嘘!我娘说小妹一蹬腿就是想嘘嘘。” 李薇心中大急,小腿登得更欢实,小手乱舞着,使出吃奶的劲儿挣扎,小春杏你就毁人不倦,人家哪里是想想嘘嘘,就是想嘘嘘也可以忍滴,绝对不可以小男娃儿面前嘘嘘! 春杏也急了,在地上跳脚,更大声催他,“你快点抱她下来,小妹尿了裤子哭得可凶了。” 佟永年看看春杏,又看看李薇,似是在印证她说的真实性。 李薇心中那个悲催啊,心里头哀嚎,亲娘啊,你咋还不来呢。 她心里头憋屈,小嘴一扁一扁的,一副象是要哭的模样,佟永年急了,急忙扯开被子,抱起她,清秀眉尖蹙起,问春杏:“怎么办?” 春杏嗤了一声,“你把把她呗。” 春杏话音刚落,李薇果断的哭了,敞着嗓子干嚎,又不敢乱动,生怕他人小力气小,一不小心把自己摔到地上。 何氏从厨房里冲出来,急惶惶的跑近,“怎么了这是?” 佟氏也从厨房里出来,一看这架式,吓得跑得飞快,边跑边喊,“年哥儿,快放下,小心摔着。” 一到何氏怀里,李薇就住了嘴儿。何氏朝她小屁屁上摸了模,干干爽爽,又见她眼中没一点泪儿,笑着拍打她小屁屁,“你个小精怪,哥哥抱抱怎么了?” 又看见她脖子上围着的细绢帕子,转头向佟永年,“哟,这个是年哥儿给换上的?” 佟永年脸色红红的,略带尴尬的解释,“她流口水。”又指着春杏,“她说她想嘘嘘。” 何氏又拍了下李薇的小屁屁,笑骂:“你个小臭丫头,年哥儿给换围嘴儿,你还假哭,看我不揍烂你的小屁屁……” 佟氏凑近她,伸手指逗弄,“小梨花是不是饿了?” 李薇咧了咧嘴,表示你猜滴很正确。她也不是很饿,只是一想着刚才差点被这个小屁孩抱去把尿尿,心头一阵恶寒,直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哟,还真是饿了。”佟氏咯咯咯的笑了,赶忙去厨房盛晚饭。 虽然何氏极力阻止,佟氏还是备了两个菜,一个新葱炒鸡蛋,一个麻油拌蒸榆钱儿,另煮了两个流着油的咸鸡蛋,分切开来用盘子装了。细白面面汤里打了两个鸡蛋,油汪汪的韭菜花煎饼装了满满一盘子,给李薇单炖了一个蛋羹。 她也学着庄户人家的习惯,把桌子抬到院当中吃着。 饭菜幽幽的香气传来,李薇又开抑制不住的流口水,不多时就把新换上的细软绢布浸了个透湿。何氏这会也发现了,捏开她的小嘴瞧了瞧,笑道:“我们梨花要长牙了。” 佟氏也凑近看了看,笑指着佟永年,“我们年哥儿五个多月才有要长牙的迹象。梨花还不到四个月。” 何氏点点头,言语之间带着发自内心的自豪感,“这丫头自生下来就与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呢。” 一旁直盯着她看的佟永年,突然放了筷子,往堂屋跑,再出来里,手里多了一团子青色水色的绢帕子。嘴角轻抿着递给何氏。 何氏又是一连的夸赞,推说不用,吃完饭家去再换就好。再者这么好的料子给梨花做嘴围子,可是糟蹋了。 佟永年眼睛转向佟氏。她笑着朝何氏摆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都是年哥儿原先用旧的。再者,梨花正小,皮肉娇嫩着呢,真要是长牙啊,得两三个月的口水流呢。” 佟永年听母亲这样说,又把手中的细绢帕子往何氏面前递了递。何氏笑了,朝着佟氏道:“佟家妹子这么说,我就接着。” 又逗李薇,“快谢谢年哥儿!” 李薇死抿着小嘴儿不肯张口笑,又看那小男娃儿殷殷的盯着自己,只好做了高难度的抿嘴笑。 一桌子人被她这挤眉挤眼的怪模样惹得哈哈大笑。 用过晚饭,佟氏进屋取了五十个钱儿对何氏,请她代买五十个种蛋,剩下的是给她抱鸡娃儿的谢钱。何氏推让几次,推不过去,便接下了。 心里盘算着,五十个钱儿能买一百个种蛋了,刨除抱鸡娃儿中损失的,能抱出多少便给她送来多少。 正说着,孩子爹李海歆过来接了,佟氏捂嘴咯咯咯笑着。 何氏背着李薇,李海歆抱起眼皮发涩的春杏往家里走。 “这会儿你怎么来了?”何氏和佟氏聊得愉快,这半天儿心里头也舒坦,脸上笑盈盈的。 李海歆笑了笑,没说话。傍晚他砍了竹子回家,李王氏朝他一通唠叨,说何氏主意大。去佟家的事儿,孩子娘早跟他提过,他也是知道的,就安慰李王氏两句,用过晚饭,天色已晚,月亮已从东面升起,孩子娘还不回来,便去接接。 何氏见他不说话,心知婆婆肯定又唠叨了。又问了家里的几个丫头,听说春桃带着那两个做了饭帮着老二媳妇儿洗了锅喂了牲口,放下心来。 又与李海歆说着佟家媳妇儿让代办的事儿,两人一路闲话到家中时,李家已静了下来。堂屋东屋都点着豆大的油灯,从窗子上映的侧影能看出里面的人正就着油灯做活计。 何氏把已睡了春杏和梨花放到北间,仍让春桃带着。到堂屋窗外和婆婆打了个招呼,又把从佟家带回的绣花样子给了海英。 李海歆让她早些歇着,自己趁着月明地把刚砍回的竹子枝叶削一削,明日趁空儿用镰刀解了,好扎篱笆。 何氏走到西屋北间窗下听了听动静,轻笑,“我也不困,咱俩一起,还能干得快些。”说着去牲口草棚里找了两把砍刀。 李海歆见她这样,也不再劝她,再人轻手轻脚的去了前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十章 整治菜地 今年雨水足,下得又正时候,麦子比往年抽葶早,去年老李头的十亩好田里上足了农肥,今年这麦子长得粗壮粗壮的,叶子绿得发黑,连带田里的野草也疯长起来。 。 菜园子刚平整好,老李头便发了活,菜园子里的活儿先放一放,大人小孩都先紧着把地里的草拨一遍。 大家都知道地里头的话误不得,不敢有二话,白日里除了李王氏以及春杏、春林和梨花这三个小的,其余的都跟着下了地。 女人和孩子们田里去拔草,老李头就带着三个儿把两个沤肥坑中已沤好的农肥挖出来,一层肥一层扎碎的麦秸草在院门口两侧堆成正方型,又从河里挑了水,一层一层的浇透,让它们接着再沤,这是农家里最常用的攒肥方法。 李薇前世在家里也常常见,只是这味道儿实在难闻的很。 清空的沤肥坑,仍旧把猪圈牛棚里的粪倒入其中,再堆入烂树叶子,还有从田里拨出来的嫩草,象猪牛都不爱吃的蒿草之类的,也是沤肥的好东西。 李王氏到底年纪大了,在家里看着三个孩子,又兼要做饭涮锅喂牲口,有些力不从心。老二家的春林不喜欢窝在家里,一会儿瞧不见,便不见踪影。开了春,河水又上涨,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忙着地里的活儿,闲逛的人少,生怕他一不小心掉到河里去,又没人发现,便急着去找,一上午要找他两三趟。 再观春杏和李薇,一个安安静静的玩着,时不时的还能帮着她掬把草,跑个腿儿,另一个虽然不会动,除了把尿喂饭,一点也不让人操心。心里头便把老大伸头说分菜地的怨气消了几分。 老李头家里一共有十亩好田,八亩中等田,十来亩末等田,还有新开出来的五六亩河沿荒地,一家子老小十来口人,连拨了五六日,才算是拨了一遍儿。 每日下午把拨出嫩草用牛车拉回来,也把沤肥坑又填得满盈盈的。 拨草虽费功夫,却也不是最累的农活儿,所以这期间李海歆与何氏二人还是趁着傍晚早起的那点功夫儿,把菜地平整好,篱笆墙也扎了,又透透的浇了两遍水。 田里的活儿忙得差不多了,菜地里也能下进人了。 这日早上,用过早饭,收拾停当。何氏从厨房擦着手出来,问李王氏,“娘,菜园子里你想种什么菜?我去大武家寻寻种子。” 李王氏心里头的气儿还没全消,本不想搭话儿,又一想家里的菜种子却是不多了,低头停了一会儿,才说“家里头还剩些韭菜种子,大武家菜园子我记得有雍菜,你看看能不能找几把过来插秧子……” 何氏也寻思着种些雍菜,这菜好养活,又好打理,从春上吃到初秋,就笑着应了声。又问李王氏:“娘要不要种些莙荙菜?大山娘说她娘家给了不少菜种子,她只用了一小半儿。” 李王氏摇了摇头,“那菜咱家没人爱吃,不种了。” 何氏解了围裙交待春桃看着这几个,别淘气,就向外走,许氏在她身后喊,“大嫂记得多要些,我们菜园子里也种韭菜和雍菜。” 何氏也不应声。许氏回头冲着春杏和李薇嘀咕,“你说说你娘到底是听见没听见?” 李薇心里头把她鄙视了个遍,不占便宜你会死啊?!春杏只是埋头挖土不理人。 何氏今日去大武家,一是为了菜种子的事儿,另一件是佟家媳妇儿托着让办的事儿,她让大武家的先帮着各家问问,买种蛋可不是一家就能凑齐的,这五六天的功夫,怕是问得差不多了。 大武家的正坐在当院树荫下做着鞋,一见她进门,便笑着,“我就寻思着你该来了。你今儿要不来,晚上我就去你家里呢。”顺手递了个小马扎过来。 何氏扫了眼她的院子,院子不大,收拾得也干净。心里感叹了一回大武媳妇儿的福气。 “种鸡蛋问好了?”何氏接过,坐在她身边,从箩筐里拿出一只刚糊好的鞋底子,一边寻着针线,一边问。 大武媳妇儿点了点头,“有你大娘家里的二十来个,前头银生嫂子的二十来个,我家里头的挑了挑也有十来个,后河沿上的启明婶子家有四五十个。” 伸手去抓那那鞋底子,“你放着。在家里头累死累活的干。到我这里不歇着。” 何氏拿了细钱穿了针,把粗白棉线放在嘴里扯下几股,在手里搓着,笑了笑,“谁有你这丫头好命?纳鞋底就是耗工夫,还能累着人?晚上我再来一趟儿,把钱给你。对了,抱窝的老母鸡问好了没有?” 大武媳妇儿笑了,“我是那不成事儿的人么?放心,都找好了。回头叫春桃和春兰和我一块去抱。” 何氏笑着谢过,闲话一会儿,大武媳妇儿进屋找了何氏要的菜种子,又把另一个小纸包给她,“这是二武托人捎来的胡瓜种子,正是春天里种的。你也种种看。” 何氏接过小纸包,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二十来颗米粒大的种子,想了想,摇摇头,又递给她,“这希罕菜就不种了。家里有那娘儿仨个,吃不到嘴里不说,别到时候又生闲气!” 两人又到大武家菜园子里头去剪些雍菜的老杆儿。何氏拎着家去了。 许氏一见没有她的份儿,把脸子一吊,扭着腰儿出去了。嘴里嘟哝着,“没你找的菜种子,我还不吃菜了呢。” 趁着晌午日头还不毒,何氏赶着把雍菜种了下去。春桃拿着尖头锄在前面懔地沟子,春兰顺着沟子撒菜种,春柳在后面用手把菜种子盖起来。何氏一边叮嘱,不要压得太实,压实了不容易出苗。 娘几个忙了大半晌午,才算是把这二分的菜地的种完了。何氏用手背擦着汗,看着三个女儿被晒红的小脸儿,心疼又欣慰,笑着说,“赶快去洗洗,歇一会儿。下晌咱帮嬷嬷把菜种上。” 许氏手里掐着一大把鲜翠浓绿的雍菜扭着腰儿进来,示威似的朝何氏母女瞟了一眼,头仰得高高的朝自己的菜地走去。 春桃和春柳背过身悄悄的笑着。何氏佯瞪她们一眼,脸儿上绷不住,也笑了起来。 ……………………………………………………………… 有推荐票子扔我呗~~~~~~~~~~~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十一章 二十个钱 下午的时候,何氏带着春桃春兰春柳三个帮着李王氏把菜种子,她又去挑了两担子水,把新栽下的雍菜浇了个遍儿。 。 看李王氏的脸色好了些,就跟她说了想孵小鸡的事儿。 李王氏的脸色登时又沉了下来,比上次李海歆说分菜地时沉得更厉害。李薇窝在大姐春桃怀里,直纳闷,养个小鸡又不费家里一粒粮食,照看也是自家姐妹几个照看,她娘也一再说,不会误了给家里干活儿,为什么还是这副模样?个个都跟二叔和春峰春林那三个,没活儿干了,四处跑着喝酒吹牛玩闹,那样她才高兴? 李王氏黑脸,何氏自然是知道为什么的。想了想又说,“娘,这些种蛋有从梨花姥娘拿来的蛋中挑出来的,也有从娘给的那里面挑出来的。要是养得好,到了秋上有能下蛋的,就挑几只抱到娘那鸡窝里,也能给家里添补个进项不是?” 李王氏的心思无非是何氏拿了梨花的口粮去抱小鸡,梨花要吃蛋还得她出。而这小鸡养成了,又没她的份儿,她心里头不痛快。又觉得这个家里无论干什么都是她的,何氏言明给自家孩子补身子,更让她心里头不痛快。 何氏一语中的,她想了想,脸色松动了下,“嗯,眼下给老三说亲是大事儿。你这个当大嫂的,也得尽心。”说着起身去了堂屋。 当天晚上大武家的来送种蛋,一共是一百个整。因这事总不能瞒着婆婆,便在晚饭时把这事儿说了。老李头倒是没说啥,还是那句话,不误了干正经活儿就好。 李王氏的心里头却又是一堵。天色虽暗却也能把她脸儿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的。 许氏嘴角翘了一下,又撇嘴儿,把脸儿仰得高高的,眼不停朝李王氏翻着,“大嫂要买种蛋,咋不买咱娘的呢。”平常的鸡蛋一文钱两枚,种蛋是两文钱三枚。 老二家的平时说啥,她都尽可能不与她一般见识,可这话明摆是挑拨,何氏虽强忍着气儿,音调却忍不住的提高,“春峰娘,咱家鸡一直圈着养,几年没养过公鸡,咋可能有种蛋?” 许氏抚了下耳边的碎发,看了眼婆婆,又看了眼何氏,语气轻飘飘的,“梨花百天儿,咱娘收来的蛋里就没有一个种蛋?” 李海歆把筷子往桌上猛的一拍,黑着脸儿,沉声斥道:“春峰娘,还嫌家里不够闹腾是不是?” 老二也放了筷子,瞪许氏,“你个娘们,整天咧咧咧的不停嘴儿,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海歆看了何氏,示意她别说话。对李王氏说,“娘,春桃娘答应人家可是一百只鸡娃儿,梨花百天时收的蛋,放了好些时候了,到时抱不出来,糟践东西不说,也失信与人不是?” 这事儿就这么着因李海歆出面算是在李王氏那里揭过去了。 何氏跟大武媳妇儿略提了提。两人在西屋最北间的低矮草屋中用麦秸杆整理抱小鸡的窝子。大武媳妇儿描了眼窗外,压低声安慰,“你就再忍两年,你们家老三马上得说亲,年龄等不了了。海棠也快了,这两个的事儿一办,你们就分出去单过。海英的事儿啊,到时候你们出些钱就是了。你那个婆婆可不就光看着钱?” 何氏点头,说她紧盼着这一天呢。 春天里抱窝的母鸡多,大武家的帮着找了五六只正抱窝的老母鸡,李家鸡窝里也有一只母鸡正抱着窝,何氏就让丈夫去讨了来。小鸡娃儿抱上后,何氏打发春柳去佟家说一声,回来的时候,春柳带了一包团子用两三块儿崭新的绢布手帕子包着。 正巧春峰春林不在家,李王氏在厨房忙活着,春桃去河边洗衣裳,春兰放下绣撑子朝她眨了眨眼儿,春柳片刻不停的地进了西屋,春兰后脚跟了进去。 看那绢布手帕子,知道是给自家小妹的,瞧了瞧那包团子,叫春柳赶紧藏起来。 春桃洗衣裳回来,瞧见院中只有两个小的,扬声喊着,“春兰,怎么不看着小妹?”一面放了衣棠盆子往西屋走。 进屋时,两人刚把那包团子藏好,双双背着小手儿。 春桃回身看了院子,反手关了门,笑:“你们两个藏什么呢?” 春桃嘻嘻笑着,小声说,“佟婶婶给的团子。”又把那绢手帕递给大姐。 春桃也笑了,说:“那你们藏得严实点。别叫人发现了。”拉开门,朝李薇走过去,麻利的解开她脖下已经湿透的绢布帕子,嘴里说着,“我们梨花真享福,这可是有钱的少爷少奶奶们才能用的。”把手中干爽的娟帕子系在她脖子下。 又戳戳她脖子下面,逗她,“我们梨花长胖了呀。” 李薇抓着她被河水浸得凉丝丝的手指往嘴里塞。对这个大姐她是打心眼里心疼呢,又做不了别的,只好用这样的方法以示亲近,讨她开心。 因李海歆那日在饭桌上黑了脸儿,许氏这两天沉着脸也不理人,但也没再说什么怪话儿来。 转眼儿到了四月初八浴佛节,李王氏前一天就催何氏,要去大青山烧香求子,何氏本不想去,又一想,春桃自过了年,绣的花样子也积了有二十个来,趁着集会拿去卖了,也能换点钱儿。 这个是当时跟李王氏说好的,春桃和海棠海英一样,绣的花样子,刨去买线买布的钱,剩下的都留着给春桃置办嫁妆。 春桃手巧,干活也精细,虽然学了才大半年,绣得比三姑海英的还要好。这么一想,何氏便同意了,便又想着把春桃带上去庙会上看看,有什么好卖的花样子,也好学来绣,顺道带她见见世面。 趁着晚上吃过饭的空档儿,叫上李海歆陪着她去了趟佟氏那里,她总不出门,没准有什么村子小货栈里没有的东西需要捎回来呢。 佟氏一听她的来意,说正好年哥儿想添本新字贴,拿了钱给她。李海歆虽没有上过学,他的祖父却认得一些字,小时候也手把手的教过,说保准给带回来。 许氏听了也要去,嘴里说带着春峰春林去看看,再者她也想求个闺女。其实是她偷偷的绣了五副花样子,打算自己拿去卖了。 春桃不在家,何氏不放心那几个小的,叫李海歆在家里看着些。反正点种还有些日子,地里一时下也没什么活儿。 老二李海峥不耐烦跟她们一块儿,最后李家老三赶着牛车带着一家子老小去了大青山。 李王氏几人一走,李家老二晃着就出了院子,老李头在他身后喊:“趁着这工夫还不把你那菜园子的篱笆扎起来。” 李家老二回了声去去就来,声音落时人已经走远了。 李海歆扛着锄头把家里的二分半菜园子锄了一遍儿,又去锄老两口的。老李头也是闲不住的人,闲时也不爱去村头凑热闹,就让他去挑水,锄地他自己来就好。 来来回回挑了五六趟的水,肚子有些饿了,家里只有几个孩子和两个大老爷们,午饭怎么吃还是个事儿。又想梨花那孩子半晌了没听见哭,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正想着,院门外人影一闪,大武媳妇儿端着托盘笑盈盈的进来,“达达,别干了,都错晌了。” 李老头停了锄头,向上瞄了一眼,可不,日头都偏了!“嗨”着应了一声,“他娘走的时候,把饭都做好了,热热就成。” 大武媳妇儿说,“我海歆嫂子提前都跟我说了,午饭时让我照看着些。今儿早上大武从南边槐树林里捋了好些槐花,我给都蒸了,凑和吃点。” 李海歆知道她跟孩子娘相厚,就道了谢,把蒸槐花接了过去。几个孩子都不在院中,把饭桌搬到院中,给老李头拿了碗,盛了碗槐花菜,去西屋看。 推门进了北间,春柳春杏和梨花三个在炕上正睡得香,两个大的嘴角还沾着点心沫子。他笑了笑,转身又出去了。 因何氏走时交待春兰留心些抱鸡娃儿的老母鸡。她喂梨花吃过蛋羹,就去了北边草屋里。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 出来一看,爷爷已在院中吃着饭,他爹刚从西屋出来。嘴唇抿了抿,走过去,“嬷嬷留了饭让我热咧。” 李海歆看着女儿轻声细语的模样,心头一酸,又想着,那两个怕也是因为家里没人,才这么自在,在炕上玩睡了。 暗叹一声,拿了碗盛了大半碗槐花,叫她去西屋吃着。 吃完午饭,他寻思着趁家里没人,先跟他爹说说分家的事儿。可踟蹰了半晌,刚叫了一声爹,下面的话却变成了,“老三也老大不了,该说说了。” 老李头“嗯”了一声,“你娘说等麦收后咧。” 李海歆也说回头让孩子娘也操操心,看有没有哪家知根知底儿,不错的姑娘。 老李头点了点头,坐了一会儿,起身进堂屋,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个洗得发白的小袋子,往李海歆跟前儿一放,“家里的钱都是你娘管着。这是二十个钱儿,你拿去给娃儿买点吃的。” ……………………………………………………………………………… 有推荐票子扔我呗~~~~~~~~~~~~~~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十二章 一只签儿 因老李头给了二十个钱儿,李海歆心里头高兴,不是钱多少的问题,重要是那份心。(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想着就好,看在眼里就好! 用完午饭,老李头去田里转悠,他又挑了五六趟水,把剩下的菜地浇了。 看看到天色,已到了下午半晌,便又拿了斧头去后面那片竹林中。他年轻的时候跟着这一带有名的簸箕王学过编簸箕的手艺。也曾编了拿去卖过,不过镇上离家太远,一次挑得少了划不来,多了又卖不出去。再者这临泉镇一带会这种手艺的人也很多,很多庄稼汉子看几遍,也能编个七七八八,反正村子里人不讲究,能使就行。卖了两三年觉得不如种地划算,就不再去卖了。 不过李家用的簸箕倒都是他编的。今儿趁着有空儿,心情又好,他寻思着再砍些竹子编几个,再往前不到一个月就该收麦子了,到时候正好用上。 可他的好心情仅仅只持续到傍晚那娘几个从大青山回来。 李王氏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黑沉,何氏脸色木木的,下了车也不瞧人,径直往西屋走。春桃和两个姑姑的脸色也不太好,许氏倒是脸上笑吃吃的,不住的往西屋瞄。 李薇窝在二姐春兰的怀里,小眉头皱着,这架式是自已娘亲惹老太太生大气了?!应该不会?!自己的娘自己还是知道的。心里头是有怨,也不是小怨,是大怨!可是为了她们几个,她能忍,就是再难受她也能忍。 许氏笑吟吟的问:“娘,晚饭想吃什么?” 李王氏扭着撇了她一眼,“随便!”蹭蹭蹭的去了堂屋。 海英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就连海棠也拿眼撇了他也一眼。(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许氏讨了不自在,鼻眼嗤了一声,叫着春峰春林去东屋,嘴里嘟哝:“是我让她去抽签儿的?” 李海歆转身往西屋走,春桃跟了过去,二姐春兰抱着李薇也跟了过去。 屋里,何氏背对着门口,躺在炕上,肩头一抖一抖的。李海歆溜着炕沿儿坐了,拍她,“孩子娘,到底咋啦?” 何氏不理睬,只是低低的哭着。 李海歆又说,“哎,孩子都看着呢。别哭了。” 何氏仍只是小声的哭着。院中响起李王氏大声叫许氏做饭的声音,似是听到何氏的哭声,把猪食槽子的敲得梆梆作响。 春桃秀眉蹙得紧紧的,眼里含着泪,过了许久,把泪儿一抹,一五一十把在外面发生的事儿说了。 原来,到了大青山,她们先去赶了庙会,把绣花样子卖了。春桃绣的花样子,刨除去布和钱,一个能得三个大钱儿,二姑海棠绣得更好,能挣三个半儿。 海棠和海英日日绣着,手里已攒了六十来个花样子。原先是卖给上门收花样子的货郎,后来听说自己拿去镇上卖,能多卖几个钱儿,她们自过了年就攒着没卖,一共卖得了二百个钱儿。春桃的花样子虽然只卖了六十个钱儿,心里头也高兴得。 李王氏乐得合不扰嘴儿,去山上拜送子娘娘的时候,路过一个道士摆的卦摊儿,说是什么铁口直断。李王氏一时高兴就非让何氏抽上一签儿。 何氏说不用白花这个钱儿,去山上求也是一样的。李王氏不同意,非让她抽。 何氏无奈只好由着她抽了一个签儿:“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李王氏不懂,让道士给解解签儿,那道士张口要十个钱儿,李王氏当时就沉了脸儿,嫌贵,好说歹说,道士给降到五个钱儿,拿过签儿问她们求什么。李王氏说是求男娃儿,那道士笑了一下,把签往签筒里一扔,说,这位大嫂命中无子,别再算啦! 就这样,李王氏花了钱,又得了道士这样的话,心中有气。刮刺何氏几句。何氏本就因没男娃儿心里头硬气不起来,偏她又是个要强的,心里头更是堵得不行,李王氏说这些话时,哪里还能陪得起笑脸儿! 李薇在心里直骂那个臭道士,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人家给钱少了,他给解这么个烂签出来! 李海歆知道了缘由,脸也黑了下来。“呼”的站起身子,就往外走。何氏觉察到,猛的坐了起来,叫:“孩子爹,你干啥去?” 李海歆一脚踏在门槛子上,脸儿冲着外面,好一会儿才回过头,脸儿木着,“你歇着,我去看看前院收拾那两棵竹子去。” 何氏抹了把眼泪,叹了口气,下炕趿鞋子,“行,你去,我也去茅屋看看鸡。” 抬头对上梨花的黑溜溜清澈澈的大眼睛,刚抹去的泪儿又涌了出来,一把抱过脸贴在她心口处肩头耸动着。李薇伸出小手,摸上她流下的一串串滚烫的泪,另一只小手放在她头顶轻拍着。虽然看起来只是小婴儿无意识的动作罢了。 她柔嫩的小手贴在何氏脸上,象是在给她抹泪儿一般,何氏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春桃眼里的泪也不住的往下流,轻扯何氏衣角,“娘,小妹在哄你呢。” 何氏抬头,含泪带笑,凑过去亲李薇的小脸儿,嘴里念叨着,“娘的乖女儿真乖,就是给个儿子也不换!” 李薇拍舞着小手嘎嘎嘎嘎的笑了,刻意笑得十分的响亮。 何氏抹了把眼泪,脸上有了笑,又亲了亲她,“晚上跟娘睡哦,娘好久没抱梨花一块儿睡了。”又亲了几亲,把她交给春桃。 李薇看着何氏象是去了茅屋的方向,心里头安了些。转过头故技重施,又哄春桃。 心里头把李王氏咒了个千百遍。 李家晚饭是在默默无声中用完的。又早早的各自归屋,一弯上玄月早早沉了下去,外面乌黑的一片,李薇被何氏护在里侧,她则被孩子爹半抱在怀里。 李薇知道,那一夜,他们许久许久都没睡着,可两人谁也没说话。 第二天,李海歆把原本打算编簸箕的竹子都改编了鱼篓子,编了三个大大的鱼篓子,扛着出去了。回来后又开始在梨树下那片空地上挖坑,挖了个一米深两米长宽的方坑,一言不发的往里面挑水,李王氏问他干什么,他也不说。 李薇看得出来,李王氏还是有点怯大儿子黑脸儿的。 老太太下午的时便对她娘略缓了缓脸色。 傍晚的时候,李海歆带回来十来条掌长的小鱼,放养到水坑里,又教春柳几个没事寻着些菜叶子,嫩树叶,青草撒进去喂喂。 入夜后,李薇还是跟着何氏睡,她爹李海歆把她抱在怀里逗她,“梨花以后天天有鱼汤喝了。”何氏靠在炕头,脸上带着一丝笑,逗她,“你是最有福的,姐妹五个,你爹最疼你,长大了可要好好孝敬你爹。”言语之中颇有怨意。 李海歆笑着凑近何氏,将她环在怀中,“还有怨呢。” 何氏没吭声。 李海歆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要想生咱还接着生。就是再生个丫头,咱也一样养活。要是不想生,咱就不生了。没儿子的人家多了去了,就不过日子了?” 顿了一下,又说,“咱大娘娘家不也是没儿子,日子不照样过?过得还比咱家红火呢。” 李海歆口中的大娘娘就是老李头的亲大嫂。只有两个女儿没儿子,两个女儿嫁的虽都是平常的庄家户,可女婿老实能干,而且李海歆这两个堂姐,在家做闺女时,没少帮衬着她娘和奶奶吵架斗法,练就了一副泼辣的性子,把自家男人管得服服帖帖的,春耕夏割秋季收播,两个堂姐堂姐夫忙完自家忙娘家,逢年过节不是钱就是衣的,老两口的那五六亩的基本不用自己去干活,家里养了五六头猪,十来只鹅,二十来只鸡,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何氏好半晌才叹口气,“还生什么?都到这份儿上了,盼儿子的心也淡了。要真是个儿子还好,要再是个女儿,你娘还不得学着你奶奶逼你休妻另娶?”李海歆奶奶当年逼着李海歆大伯休妻另娶的事儿,闹得整个李家村满村皆知,何氏还没嫁过来就听说了。 李海歆脸儿一沉,“瞎说!咱庄户人家哪兴这个?” 何氏笑了笑,抬起身子,抱过李薇架着她的小胳搏,让她练腿劲儿,“就当我是瞎说。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不生了。” 李海歆双手抱着,平躺下,盯着房梁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老三的事儿爹说麦收后就说。你再忍些日子。” 何氏逗着李薇,玩笑似的说,“都忍了十来年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李薇强打着精神,配合她娘亲玩了一会儿,困意涌上,不知何时睡着了。睡之前,耳边淡话还在继续着…… 夜里她做了自来到这时空的第一个梦,梦中是一片竹子掩映的白墙黛瓦大院子,院中有一棵海棠树吐着粉嘟嘟的花儿,院子边儿上还有一在片粉白的棠梨**,流水哗哗哗哗的作响,晚霞似锦,几个姐姐在**中欢快的笑着,笑声清脆响亮,直传到天边儿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十三章 小满点种 进入四月里,日头毒辣起来。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麦子已落了花,开始疯狂吸收养份,进入灌浆期。家家户户也紧赶着选种子,选种,筛种,浸种子,压甘薯秧子,整日里忙得团团转。 老李头家里的十亩好地,还种包谷、大豆,八亩中等田里种棉花,十来亩末等田里种秫秫、谷子和甘薯,河边新开的五六亩荒地现在还空着。这块儿田里秋季种什么,家里人很是争了一番,李王氏说要种秫秫,老大说还种甘薯。秫秫耐旱,不耐草,但是拾掇起来,比甘薯省心些。甘薯耐旱又耐草,拾掇起来麻烦,一秋上要翻几遍秧子,若是翻不到,秧子扎了假根,会分主根的养份,甚至假根上也会结小甘薯,到秋上出甘薯的时候个个长得瘦小瘦小的,不成用,只能喂猪。 争了大半天儿,最后还是老李头说种甘薯,甘薯产量多些,家里人多,防着春天里青黄不接的时候,也能吃饱肚子不饿着。 棉花种子要早早用草灰水浸泡好,再晾晒干,其它的种子要筛去小、秕粒、清除霉、破、虫粒及杂物,等到点种前再浸泡,有利于出芽。 甘薯秧子最费事儿,要提前选好种薯,在地窖里培育苗。这些年都是与大武家,还有前面的银生家等五六户合在一起育秧子,今年也是如此。 许氏在晚饭时提了提,说三娘娘家今年也想和咱们一起育甘薯秧子。老李头倒没什么,再怎么不对付也是自家的亲兄弟。李王氏气得不行,连带海棠海英两个眼睛也变作斗鸡眼儿。 李薇虽不知这其中发生过什么事儿,一看李王氏娘三个的架式,想必当年,李王氏与这位三娘娘李张氏之间有过大不痛快。 李海歆也说,不沾亲的都能合在一起,三娘三叔家怎么着也是连着筋的亲血脉,也同意合!何氏拉了拉他衣角,他没作声。 李王氏恨恨的说,“她现在用得上我们了,当年刚分家的时候,你们几个还小,他家孩子少,你爹去说三家合在一起收麦子点种,他当时咋说的?现在反倒贴脸过来了,我不同意!” 海棠眼剜着许氏,哼道,“她想合着,她怎么不来说?” 许氏用掌根抹了抹嘴巴,筷子在手里心一下下戳着,头眼望天儿,“也就是街上碰见了,她随口问问。” 李家老三也不同意合,“合育秧子也没啥,三叔三娘娘家你们还不知道?合一次,以后就沾上了。春耕夏种秋收的,他家地多不说,老四和老五干活儿又不实在,三叔事事喜欢抢个头!” 老李头叹了一声,没说话。许氏瞥了眼李家老二,他只是埋头吃饭。气哼哼的下了饭桌,端着碗儿回了厨房。 海英冲着她后背呲了呲牙。 晚饭后,何氏跟李海歆又挑水浇了菜园子,回屋里说着话。“三娘娘原先也跟我透过想合在一起干活儿的意思,我没接话。老三说的对,她家的事儿不能沾。” 李海歆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三娘娘又强梁,合了这么一次,日后真沾上了,事事都得紧着他们的先来。问:“三娘娘原先不是跟老二家的吵过一架?这事咋会找上她?” 何氏笑了笑,“具体因为啥,我也不清楚。大武媳妇儿和银生媳妇儿倒是提过,好象是老二家的有意讨好三娘娘。” 没过几天儿,李王氏抱着李薇去邻家借铲子,回来的路上正碰上三娘娘李张氏和几个婆娘在巷子口说闲话儿。瞧见她过来,大张声说,“我这个人就是穷得不吃不喝,让地都空着,庄稼都烂到地里,也不会拿热脸去贴冷腚子……” 李王氏脚步顿住,斜眼剜过去。 一旁有个媳妇儿看出不对劲儿,笑着和李王氏搭了两句话儿。又夸梨花长得好,白白净净的,不哭不闹,小模样又周正等等。 李王氏笑着应了几句,顺着那媳妇儿的话,也大声夸赞梨花,“这丫头片子是可人疼。不是我老婆子自夸,活了快五十岁了,还没有见过这么乖巧懂事的娃儿。”又逗李薇给这个笑笑,给那个招招手。背负着和平大使这一艰巨使命的李薇同学,极度配合,有指令必响应。 李王氏赚了脸面,脸色好了些,抱着她回家去了。 进了院子后,把她交给春兰,一阵风似的进了堂屋,李薇想着,肯定是又是和两个姑姑商量或者诉苦去了 日子如流水,转眼十来天过去,小满已至,日头毒辣起来。何氏抱的小鸡也出了窝,一共下了一百二十个蛋,抱了一百零五个鸡娃儿子。 李薇心里头很是高兴,乖乖坐在木塌子上看着一地毛绒绒的小鸡娃儿,干干净净的,可爱得很。嘎嘎的笑着。 何氏挑了八十只长得壮又欢实的小鸡娃儿,捉进大簸箩里,想着佟氏应该是没怎么喂过鸡娃儿,壮实的好养活,只需弄点小米包谷糁喂着,等过了十天半个月,可以吃下青草菜叶子了,基本就不用费什么心了。 和李王氏说了一声,推了车子,把装小鸡娃儿的簸箩放进去。见李薇坐在木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她,笑骂了一句:“小野丫头。”转身回院中,到西屋里找出原来那个几个丫头用过的物件儿。在车上绑好,把李薇放进去。笑:“坐得舒服不?” 李薇坐在软兜中,感叹她娘真是个人才啊,也真是困境造就人才。这个看似灰突突不起眼的物件儿,竟与前世儿童安全坐椅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个十分简单,却又处处透着巧思的物件儿:后面一片似是破夹袄儿制成的,有车厢子那么长,一尺来宽。四角用绳子固定在车厢扶手上和前辕上。她坐的地方,前面分别是两个五寸宽的布带子,小腿下面也有同样的布带兜着~随着车子往前走,一晃一晃的,似是坐秋千一般。 她朝着何氏直乐呵。 出了院子碰见几个妇人,都笑呵呵和何氏打趣儿,“哟,你的传家宝又用上了?” 何氏笑着回了话。 院中李王氏听见了,脸登时又拉了下来,“这是现眼给谁看呢?” 这些年李王氏不管几个丫头,何氏要强,干活儿不想落在人后面,除了春桃之外,春兰春柳和春杏,都是这么着带大的。 虽然何氏从不在旁人面前儿说李王氏如何如何,可是一连这些年,何氏这么着带着孩子下地干活拨草收麦子,李家村哪个人能不知道李王氏不带孩子,不帮衬大儿媳。 李王氏心里头恼,又说不得了何氏什么,这也是她愈发不喜欢何氏的原由之一。 何氏推着车子,一路上逗着李薇,听她嘴里咿咿呀呀的回应着自己,虽然听不懂,可心里头也舒坦得很。母女俩一路就这么聊着到了佟家小院儿。 佟氏在院中听到声音,迎到门口,笑弯了腰,“李家嫂子,你这什么?怪好玩儿的。” 何氏把车子推到院中,抱李薇下来,笑着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下,佟氏温婉的脸儿上浮上的一抹感同身受的神色,,“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氏应了句,可不是么。 佟永年从堂屋里出来,立在堂屋门口,跟何氏打了招呼,又盯着李薇看。佟氏扬手叫他,“年哥儿,你不是念着梨花妹妹呢?快来!” 李薇下意识往何氏怀中躲了躲,生怕这个小男娃儿再做出要把她嘘嘘的举动。不过,还好小春杏今天没来!想到到这里,她又从何氏怀中探出头,朝他伸了伸小手儿,对于同病相怜的娃儿,她还是尽可能做到友好。 何氏又问上次带回的字贴好不好用,佟永年很有礼貌的谢过,“谢谢李大娘李大叔,字贴很好用。”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何氏笑开了颜。 每当面对这个男娃儿的时候,李薇总觉得她娘笑得格外多。唉,在如此重男轻女的古代农村,没男娃儿总是她心疼说不出的遗憾。 何氏送了八十只鸡娃儿,佟氏推了半天,自己养不了这么多。何氏便手把手的教着她如何喂鸡娃儿,佟氏见推脱不过去,扭身进去厨房,不多会儿出来,手里拎着个粗布小袋子,里面装了半袋子包谷糁,“李家嫂子,你也别嫌弃,知道你家不能单开伙做饭。我不给白面啥的了,这半袋子黄面糁子,你拿去喂鸡娃儿。” 何氏本正愁这个,佟氏这可算是及时雨。她也不多推让,就收下了。又笑着向年哥儿说,“年哥儿啥时候闷了,去我家玩去。”年哥儿轻抿着嘴,似乎是想了想,点点头。 因正是农忙时,何氏不能多留,佟氏心里也知道,两人站在院中说了几句闲话,便送何氏家去了。 麦到小满三日黄。小满过后,不出两三天,麦芒儿已透了微微的黄色,大正午时立在村头向外望,一望无际的青黄麦浪让人的心情不由的松快起来。老李头的田中,前些天地里头刚浇了水,如今已经能下人了,种子也早已选好。 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点种。 点种是精细活儿,又卡着时节,耽搁不得。这回就连春林和春杏两个小的都得下地,负责往挖出的坑里扔种子。 天刚蒙蒙亮就起床,趁着天不热,趟着露水,开始点种。一直点到大半晌午的时候,二姑海棠才往地里送饭送水,在地头树荫下吃了,仍旧接着点种。一直干到天黑透才回家。 得了点空子还要收拾种子,顺带把收麦子用的镰刀等都找出来,该磨的磨,该修的修。 这些日子,李家本来就不丰盛的一日三餐,变作一日两餐,家里头只有李王氏和二姑海棠两个人忙里忙外的。原本二姑也是下地的,因李王氏看她被大日头晒得黑了些,心里疼,也因她马上要说亲了,总不好这么晒着,点了两天,就不让她再去地里了,每日在家里做饭兼喂牲口。 李薇这几天是从未有过的饥饿,虽然她已经尽力在饭点的时候多吃了,可是加餐没有了,蛋羹没有了,鱼汤更没有。饿得她整天叭咋着小嘴巴,这天快到中午,大人们还没下晌,她饿极了。 李王氏把她围坐在大梨树底下,自己在院子里忙活儿。 看着一地的小鸡娃儿,李薇饿得真有爬下去,抓一只生吃活吞的心思。 佟永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小女娃儿自己坐在大梨树下,小小的身子前倾着,一副将要滚落的的样子,吓得他脸色一白,喊了一声,“梨花!”蹭蹭蹭的跑近,手里青布小包中溢出的汁液撒了出来,沾在衣襟上,星星点点的。 李薇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小胳膊一软,趴倒在木塌上,起不来了。用力抬起头,眼前一片青色闪过,声音已到耳边,“梨花!” 李薇这才看清来人,佟永年。 “梨花,你……”他想问她在干嘛,这样摔下去很危险的。可话到嘴边儿,才意识到她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奶娃儿,忙把手里的碗放在木塌另一头儿,把她抱起来。 他的动作很生疏,生怕弄疼她似的,好半天儿才算把她扶正。李薇虽然怨念他刚才那一嗓子差点儿把自己吓得摔下塌,这会儿看着他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儿,润白的脸儿因热和紧张绯红一片,又嘎嘎的笑起来。 佟永年看了看院子,清秀的眉尖蹙起,“你家大人呢?” 李薇:“咿咿呀呀……” “哦,对了,他们去干活了。”佟永年想起母亲的话,自言自语道。 又问李薇,“你饿吗?我娘让我送羊乳过来。”说着动手去解他带来的青布小包,里面有一个罐子,还有一个黄纸包。是佟氏带来给几个大的吃的点心。 李薇闻到那股久违的味儿,心是感叹,真是好人有好报,她娘帮人一次,这些日子倒是解了自己家不少困难,连带她也沾了光。忙不迭的晃点下小脑袋,表示她很饿! 佟永年见她似是能听懂自己的话儿,勾起嘴角,脸上浮上一抹笑意,有些清冷的眼儿,变得温润起来,透着孩童该有活泼和单纯。指着那罐子羊乳说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碗。”起身跳下塌,往院子里跑去。 李王氏正巧从院中出来,一眼看到正往院中匆匆跑的小男娃儿,稀奇的问,“咦,是年哥儿?!”这小男娃儿去年冬上在李家借住过两日,李王氏倒是认得他。 佟永年止住脚步,顿了一下,整整衣衫,规规距距的行了礼,“李奶奶好!” 李王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直摆手,“哎哟,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就是知礼。”二姑海棠在院里听见,也出来瞧,佟永年知道她是梨花姑姑,又行礼问好,“姑姑好。” 海棠也笑了,学着他回礼,“年哥儿也好!” 佟永年的脸又红了红,回身指着李薇道:“我娘让我给梨花送羊乳的。” 李王氏看他小小年纪,知事懂礼,混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打心眼里喜欢,忙叫海棠拿果子给他吃。那些果了是梨花过百天儿时,各家送的,她收了起来,有时会偷偷的塞给春峰春林。 佟永年连连摆手推辞,又说,“梨花饿了。” 李王氏这才想起大半晌了还没看梨花一眼,抬头瞧过去,那丫头睁着溜圆的黑眼睛,正往这边儿瞧,小嘴扁着,象是极委屈的模样。 赶着回厨房拿了碗了,倒了半碗羊乳喂李薇。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佟永年,李薇心中嗤了一声,本姑娘要快点长大,到时候好叫你们看看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男!!! 更大口的喝着羊乳,小眼不时翻着那个叫佟永年,被李王氏夸得脸带红晕,有些不自在的男娃儿,发泄自己胸中的抑郁! 甜香适中的口感,不膻不腥的,喝得李薇很是满意。直直喝了满一大碗,小肚子撑得溜圆,仍意犹未尽。李王氏掀开她的小褂子,拍了拍她雪白娇嫩圆滚滚的小肚皮,咚咚作响,嘴里说着,“哟,我们梨花的小西瓜熟了,拿刀切开吃了?” 李薇舍了喝羊乳的心思,急忙用小手把自己的小衣衫往下拽,身边的小男娃儿直盯着她的小肚皮看呢…… 二姑海棠看看梨花,再看佟永年,有些不敢相信,稀奇的逗她,“哟,我们梨花知道羞羞啊?”李薇心里翻白眼,本小姐二十四啦,怎么不知道羞羞?! 吃饱喝足的梨花,混身懒洋洋的,四月里的风温温,带着麦子的清香,吹得她舒爽无比。 院子口一颗歪脖子老枣树,开了一树米粒大小的小黄花,星星点点的隐在新绿枝叶间,很是香甜。篱笆墙内小鸡娃啾啾啾啾的叫着,悦耳至极…… 耳边李王氏一直夸赞佟永年的声音,渐渐模糊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是躺在炕上,屋内静悄悄的,外面有嘈杂的人语声,是点种的大人们下了晌。她心里念着那包点心,也不知道几个姐姐吃了没有。 随后几天,也没听见李王氏提那包点心,想来,她是瞒下了。李薇在心中又鄙视,贪一包点心就能发了大财么? ……………………………………………………………… 每天一上来更新,总能发现文钞公同学的小鞭子甩滴嗖嗖作响,比俺家的编编大大还要准时。某宝很鸭梨,只好努力码字,努力更新~~~这章五千字,好象一章顶两章了哦:) 继续码字存稿中,希望适时能够小暴发一下,让亲们看过瘾。 另,女主李薇同学,偶在想让她什么时候长大呢。。。也许很快了哦。。。。防着文钞公同学的小鞭子,偶速闪!!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十四章 送催生礼 忙完了点种,河沿边上的五六亩荒地因土质沙存不住水,又开始浇水。 。浇完了这块地,其它田里的秋粮苗子也透了芽了,麦子正在灌浆,也缺不了水,便再浇一遍。 等地浇完了一遍水后,沤肥坑里的田肥又该起了。到了这个时节,基本就没有闲的时候了,家里地里一大堆的活计。二姑三姑也不再整日里做针线,帮着家里打扫收拾,把去年陈粮倒腾出来放在日头下暴晒,防着里面的麦牛子祸害新粮。顺带把盛粮食的囤席子,簸箕,簸箩都找出来暴晒。 老李头见还有约两石的小麦,就跟李王氏说,趁空拿出一石的麦子捞捞,都磨了,让一家子都吃上点白面,收粮时候累人,也给补补。再者,今年麦子长得也好,他心里头算计着,应该比去年能多打七八石的粮食。 李王氏这次也没打顿儿,叫许氏过来簸粮食。 许氏脸儿上笑得象开了一朵的花儿。春桃几个跟着大人们在地里干了五六天的活计,个个晒得黑红黑红的。何氏让她歇着,仍做针线带梨花,她不愿,领着妹妹们在菜园子里头拨草,锄地,摘些鲜嫩的菜叶子喂小鸡娃儿,连带喂那水坑里她爹捞上来的鱼。 有大姐在的日子,李薇总是幸福的,虽然那幸福是她喝得几乎要吐了的鱼汤。 家里不分锅,说白了,不论谁家菜园子里产了菜,还得和在一块儿吃。许氏觉得自己上老大的当了,整治菜地也不那么用心了。李家老二一得点空儿,不是睡觉就是去村子里头转悠,也不管菜地的事儿,她更是气,最后水也不浇,草也不拨了。 何氏当初要这块儿菜地一是为了给家里添点菜,大部分的心思还是指望这菜养那群鸡娃儿,反正整治得格外用心,菜地里雍菜和莙达菜长得很快,转眼就能吃了。这天正是晌午头,男人们吃过饭都去歇着了,她就趁着这点空儿挑水浇菜。春桃还小,这重活儿不能让她干,害怕把女儿压成罗锅子。 刚转进巷子,从最里头走出个老太太,头脸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穿着簇新的靛蓝细棉布夏衫。何氏在家门口停住,喊她,“大娘娘,大日头的,去哪儿啊?” 老太太掂着小脚儿一阵风的走近,声音刻意压低,“正巧,我正想找你呢。”一边说还一边住李家院子里瞄。 何氏见她这样,也压低声音,问:“大娘娘找我啥事儿?” 李郑氏弹着自己身上的新衫,“家里来了客。你菜园子里头菜摘几把给我?” 何氏看她这样,知道是她女儿女媳又来帮忙了,忙笑着往里面让,“菜倒是有。就是些常见的。大娘娘看需要啥,尽管摘。” 又问:“这新衣裳是海芹姐做的?” “可不,俺海芹孝顺着咧,我这老婆子都快入土的人,还一年一身的新衣,去年春上做的新衣才刚穿过一回哩。” 何氏知道她一向爱显摆,笑着附合,海芹姐的那孝心咱李家村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李郑氏进了菜园子看了看,说要割把韭菜,雍菜好炒了吃,莙达菜凉拌。何氏让她坐到梨树下的木塌上了歇着,照她说的,给割了韭菜,另外两样也挑些鲜嫩粗壮的给各收摘了一大掐子。 李郑氏扫了一眼院中的几块儿菜地,感叹,“春桃娘,吃过这几年苦,以后就该享福喽。” 何氏笑了笑,“我可没有大娘娘的福气!” 李郑氏把眼一瞪,“怎么没有?!你瞧瞧你们家这几个丫头,个儿顶个儿的听话肯干,大方还懂事儿,你就等着。”又叹,“当年你婆奶奶压着我的时候,我也没想着能享到闺女的福……” 何氏把菜扯了根麦秸杆儿捆好,笑着递给她,“那我承大娘娘的吉言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李郑氏应了声,那是自然的。站起身子准备走。刚出了菜园子栅栏,看了眼院中,隔着篱笆对何氏说,“春桃娘,还有句话,老想着见了你的面儿说说,还总忘。” “……梨花从出生到百天儿啊,按说海芹海菊两个做姑姑的,一应礼没有省的份儿,可你也知道……” 何氏笑着打断她的话,“大娘娘,这事儿莫提了,我心里明镜似的。不怪两个姐姐,就是不走这礼,咱还是一样亲!” 李郑氏笑着拍拍何氏的手,“我就说啊,满李家村里,春桃娘可是少有的明事理儿!” 何氏笑着自谦了两句,送走李郑氏,又去浇菜园子。 何氏回屋略躺了躺,歇了歇神,就又起身了,抱着李薇逗弄了一会儿,又捏开她的小嘴儿看了看,牙龈上有白色的小点,算算日子,梨花也快满五个月了,高兴得把她亲了又亲,等孩子长了牙就好办了。 老李头和三个儿子仍旧在清沤肥坑,许氏端着衣裳盆子出来,扫过老大家菜园子便叫了起来,“大嫂,有人偷你家的菜~” 李王氏翻晒着陈粮,听见了,穿上鞋子走过来,刚长出的韭菜被割去了一半儿,雍菜和莙达菜也被人摘去不少。 何氏忙解释,“不是哪个偷的,是大娘娘过来寻,我摘了给她的。” 李王氏脸儿一沉,不高兴的往回走,继续翻晒粮食。许氏笑了笑,朝何氏道:“咱娘不高兴呢。” 何氏说,“不过一把菜,寻上门儿了,还能咋推?”扭身回了院子,也搭手翻晒粮食 婆婆李王氏翻晒一会儿粮食,觉得心头的气消不了,就着围裙擦了擦手,坐到树荫下,朝着何氏道:“春桃娘,你咋也跟春峰娘学?” 何氏抬头笑了一下,继续拿木掀子翻着粮食,“娘说啥呢?” 李王氏朝着院子东面儿啐了一口,“她见天招招摇摇的,菜园子里会没菜?就是没菜也问咱们借不着!自春桃起她两个闺女没送一星半点儿的东西,那两个侄女眼里头还有没有我这二婶,你爹那个二叔?” 何氏心说,这还不是你做的在先?海芹搬月子,你愣是不让孩子爹去,最后大娘娘没办法,只好请了本家的一个大堂哥去搬的。 可这事儿是她们老一辈的纠缠,何氏装作不知道,也不提。只是随便拉扯些闲话安慰了两句。 李王氏气儿不消。无奈那菜园子当初说好的,各家种了归各家,何氏有权自己做主送给谁。更是气闷!推说心口疼,进屋躺着。 傍晚的时候,李郑氏在街上碰见春柳,叫她家去,给了一个小篮子,里面装了四个咸鹅蛋,两个白面卷子,还有十个鲜鸡蛋。 春柳心里头鬼,也知道嬷嬷不喜欢大嬷嬷,跑到大山家里,寻了两把青草,盖在上面儿,回家到家趁人不注意藏到西屋里去。 吃过晚饭过后,等东屋堂屋都上了门儿,她才爬起来,悄悄的跟何氏说了。何氏捂嘴笑着,直打她,“你这丫头学谁这么护食儿?上次你佟婶子给的团子,你也偷藏起来!” 春柳嘻嘻的笑着。何氏又嘱咐她,等家里没人了再吃,别让大婶瞧见。 春柳应了声,回了北间,叫春杏春兰春桃起来,分了一个白面卷子,一个咸鹅蛋,头朝外趴在炕沿儿上,两边炕离得近,四只小脑袋相对,几乎两两抵在一起,一边吃一边捂嘴叽叽叽的笑着,象四只刚吃饱虫子的小鹌鹑。 李薇在黑暗中微笑着,那叽叽叽的欢快笑声,长长久久的印在她脑海中,她想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的。 过了没几天儿,张家村大姑父过来送信儿,说大姑快生了。 李王氏早记着这一茬儿事儿,留他大姑父吃了一顿饭,就赶着备催生礼。共备了二十个鸡蛋,两个大饽饽,去小货栈里买了两包红糖,一斤干枣,并红纸和三尺红布头。海棠海英两个早做了两身婴儿小衣裳,看花色,都是偏女娃儿穿的。 第二日,李海歆套了牛车,和老二一家何氏四人赶早去了张家村。送了礼,隔窗把婴儿衣裳投了进去,片刻儿,里面传来梨花大姑的一声叹息。 许氏要凑到窗前儿去看,被何氏拉住了。听梨花大姑的动静,怕是包裹头朝向,预示着又是个男娃儿。心里头却苦笑,老天也会作弄人,想什么不来什么。 梨花大姑父要留饭,李海歆推说地里头忙着,等忙过这阵子有的是聚着的时候,便赶着牛车家去了。 刚回到家,许氏赶着把投催生的事儿跟李王氏讲了一遍儿,李王氏也叹了口气,老李头反倒说,男娃儿多了好,能干活儿。 午饭过后,大武银生几个往常一块打场的人家过来商量压场的事儿。麦子熟得快,五月里的天又是小孩脸儿似的,说变就变,李家村习惯麦收秋收时,几家相厚的结合在一起,相互帮衬着。压场地也算是一件大事儿,东家有牛,西家有石滚儿子,南家有磨盘的,压场地挑水是个力气活儿,娘们干不行,壮劳力们凑一块儿干活儿,也出活计。 仍按往年的惯例,老李头家出牛,大武家有石滚子,银生家就多出几个劳力,又商量定了压场的日子,各人就散了。 …………………………………………………… 昨天码出八千存稿,暗喜;上来一看三更催更,崩溃!先发三千,剩下五千再改改,晚8:00发。。。。 继续码去鸟~~~~~~还有,女主会长大滴,不过现在的铺垫对全文很重要,偶想了想,决定让女主在三十章之开口说话,嘻嘻……亲们再等等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十五章 压麦场子 何氏趁着男人们去压场子的这点空儿,把几个丫头的衣裳该补的补,该拆洗的拆洗,麦芒子已全黄了,再过不几天就该麦收,到时候大人小孩儿都有忙了。 。每年麦收这十来天里,都要累得脱层皮,饭都不想吃,其它的就更顾不上了。 李薇仍和小四姐春杏在梨树底下玩着。如今小春杏的玩乐内容,从蚂蚁转变为那二十来只小鸡娃儿,她喜欢把菜叶子掐得小小的,一片一片的扔下去,然后看着那二十来只已扎了翅膀的小鸡娃儿,满篱笆的扑棱着翅膀抢食儿。圈鸡的篱笆上面已被她爹编了个盖子,也不怕小鸡娃儿飞出来。 春杏玩得不亦乐乎,回头见小妹盯着自己看,撕片菜叶子塞到她手里,“小妹也喂!” 李薇小嘴角抽动,冲着白云朵朵,瓦蓝瓦蓝的天空叹了口气儿。 伸出小手接过春杏递过来的菜叶子,往鸡笼子里面投,可是她劲儿太小,菜叶子没飞出木塌子,便落了地。李薇垂着小脑子,极度郁闷,连春杏玩的那样幼稚单纯的乐子,她都玩不成! 小春杏白了她一眼儿,“小妹是笨蛋!”李薇小脑袋耷拉着,很受伤!在心里默默反驳,你小的时候不知道啥样呢,敢蔑视她这个伪小孩儿! 春桃从院里走出来,远远看见小妹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紧跑几步过去,一把抱起她,在怀里掂着,“小妹怎么啦?” 春杏头也不回,脆声回着:“小妹没把菜叶子投到鸡笼里,她不高兴!” 春桃笑了笑,抱伸手拿了一片菜叶子,揉成一小团儿,塞在她手里,举着她的小手往鸡笼子里投,一投即中。笑着哄她,“看我们梨花真厉害,一下子就投中了。” 李薇默然。她可不认为大姐把小四姐的话儿当了真,纯粹是出于习惯性的哄小孩儿罢了。 何氏从院里出来,看见她沉着的小脸儿,忙抱在怀里哄她,“梨花这小脸阴的,这是咋啦?” 春桃在一旁笑着,“可能是嫌家里闷着了。”春柳小时候就不喜欢在屋里呆着,一进屋扯嗓子的哭。 何氏脸儿上带笑,狠狠的亲了亲李薇额头,“小野丫头!”把她交给春桃说,“今儿没事,你抱着她去外面放放风!” 春桃应了一声,春柳在里面听见,蹬蹬蹬的跑出来,“我也去!” 何氏笑着应了,然后脸儿一沉又训斥,“不准再跟着大山往河边凑!”春柳嘻嘻笑着,应了一声,又喊,“二姐,我们去玩儿,你去不去?” 声音落地好一会儿,里面也没动静,春柳正要跑去看看,却见春兰已过来了。何氏笑拍她一下,“应一声费你多少力气?”春兰嘴角扯了扯,还是没吭声。 出去玩儿,自然少不了小春杏这个跟屁虫儿,她麻溜了的下了木塌,迈着小胳膊小腿儿跑过来。 何氏叮嘱春桃,莫带着她们往河边去。春桃应了声,抱着李薇,往院外走。 刚出了院子,巷子口出现两个人影儿。李薇定眼瞧过去,是佟氏和那个佟永年。 春桃也瞧见,回头喊,“娘,佟家婶子来了。” 又赶忙抱着李薇往前迎了几步,“佟婶子是到我家?” 佟氏今日穿的是青色布衫,下身也是青色的长裙,一条水色腰裙儿,头上只打了髻,没戴任何头饰。佟永年也是一身半旧的青衫,头顶的头巾子,换作水色的。 佟氏脸儿上带笑,不及走近,便道,“除了你家还能去哪家?” 何氏迎了出来,笑着,“今儿怎么有空出来了?可是稀客!”佟氏一向很少出门儿,便是过年那几日,也是母子两人在屋里窝着。 佟氏笑了笑,“见天在家里,有些闷了。听人说这几日地里闲着,想着嫂子有空儿,就来看看。” 何氏一连的往家里让。佟氏看了看春桃几个,问,“你们这里哪里去?” 春柳抢着道:“去看压打麦场子呗。” 春柳一提到压打麦场子,李薇倒提起点兴趣来,小时候大部分欢乐的记忆都和打麦场有关。春天在场里疯跑着放风筝,夏天收麦子时,常常跟着父母看场子,露天里睡觉,天上的星星眨着眼儿,听着父母讲一些稀奇故怪的故事,秋天的时候,除了看场子外,是和小伙伴儿们在各种庄稼剁中捉迷藏,到了冬天,那就是周末最好的投沙包场所……。拍着小手咯咯咯笑起来,表示自己很认同这个提议。 佟氏逗她,“笑这么欢实,知道什么是打麦场子吗?” 何氏也笑,“这丫头就是野了。” 佟氏把手中的青布小包打开,掏出一个黄纸小包,往春桃怀里塞,“带着这个,边玩儿边吃。” 何氏看年哥儿嘴角轻抿着,眼睫毛怱闪怱闪的,不住往春桃几个身上瞄着,便跟佟氏说:“要不是急着家去,让年哥儿也去玩。见天练字儿,也怪闷得慌。” 佟氏顿了下,也想着平时里没人跟儿子一块儿玩,便笑着应了,“今儿就在嫂子这里蹭饭吃了。” 佟永年脸上带笑,朝着何氏行礼道谢,跟在春桃后面去了。 春杏和他熟些,路上一会指着槐树问,你知道这个是什么不?一会又指着大柳树问,你会拧柳靡靡不?路过村子东头的石桥时,又问,你会下鱼篓子抓鱼不? 若是年哥儿回答对了,或得回答会,春杏就会找更多的问题,或者更稀奇的问题问他,若是他回答不出来,春杏就咯咯咯的笑着。 李薇看那小男娃儿眼中闪过一丝恼意,然后也跟着抿起嘴角,也笑起来,眼波象是缓缓流淌的溪水般清净明澈。 春桃回身喝斥春杏,不准笑话哥哥!春杏吐了吐小舌头,撒着小腿儿向打麦场奔去。 李家村的打麦场子都设在小河之外,东头和西头各两块集中的场地。这会儿村子里的人象是约好了似的,空旷的打麦场上,人头攒动。有的人家是正在挑水,泼场地,有的则是洇好了场地开始压场子。 春桃带着这几个往自家的场子里走去。远远的瞧见场地边上儿围了许多小孩子,男娃儿女娃儿都有,有的只是立在边上静静的看着,有的则是一边相互追逐打闹。 场地上铺着厚厚的湿麦秸,牛拉着石滚子一圈圈慢慢的走着,石滚子后面还拖着个大大的石盘子,有几个调皮的男娃儿,光着脚丫头跟在石滚子后面疯跑着。 李薇羡慕得两眼放光,小时候,她也曾做过这样简单而又快乐的事情。 一个光着脚丫子正跑得起劲儿的男娃儿瞧见她们几个,忽悠一下折了身子,向她们跑来。李薇认得这个头上顶着三撮毛发的男娃儿,正是大武嫂子家的大山。 大山蹬蹬磴跑近,喊了声春柳,又盯着佟永年看,“他是谁?!” 春柳白了他一眼,“你管不着。”便往场地跟前儿凑。春桃在她身后喊,“离牛远点儿!” 小春杏一见,撒腿要跟过去,被二姐春兰一把拖住。春杏苦着小脸儿叫,“二姐放手,我要去玩儿。” 春兰不理她,手也不松,拖着她慢悠悠的往场地边儿走去。 大山看了佟永年一眼,扭身向春柳奔去,跟在春柳身后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 见春柳不理他,撒腿往场地中间儿跑,紧追着石滚子跑了两步,跳到石滚子后面拖着的磨盘之上,周边围观的孩子发出一阵阵惊呼赞叹,他憨厚的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双手掐着腰,朝春柳那边儿示意。 大武赶着牲口,见儿子跳上来,也只是笑骂了一句,继续赶着牲口压场子。 压了几遍儿,旁边儿的人把上面盖着的湿麦秸挑下来一层,泼上水,继续压着。反复压过多次,麦秸愈挑愈少,场地愈来愈瓷实光滑。 李薇看着一群小屁孩儿,个个光着小脚丫,在场地里跑的欢实,心里头痒痒的。在春桃怀里死扭活扭哼叽着要下地,春桃放下她,笑着捏了下她的小脸蛋,“野丫头,你又想干啥?” 李薇不管三七二十一,坠着小屁屁往地上坐,到这里个时空这么久,她最熟悉的姿式就是坐。等春桃回过神来,小妹已板着小脚丫,小手撕扯着细棉布小袜子,花布小夹鞋不知何时已掉在地上。 连忙拿开她的手,把小鞋子往她脚上套,李薇心里头那个急啊,小手舞着,小身子弓起,使劲挣扎。春桃疑惑的看着她,猜测,“梨花要嘘嘘?” 李薇翻着白眼儿,十分不满意大姐这个时候的不善解人意。 佟永年看见小奶娃儿的白眼儿,笑了起来。眼睛闪了几闪,对春桃说,“她想脱袜子!” 李薇被人猜中心事,大乐,拍着小手笑着。春桃朝场地里看了看,一群小娃娃儿光着脚丫子跑得欢。又捏下她的小脸儿,“你个小精怪,学得还怪快咧。地上凉,梨花还小,再大些再去玩儿好不好?!” 说着不顾她的反抗,把鞋子套在她脚上。李薇知道大姐是为了她好,可是一想到那记忆深处的光滑瓷实凉凉嗖嗖的触感,还有那周边小娃娃儿们发出的一声声惬意悦耳的嗒声,强烈的吸引着她。小嘴扁了扁,极其委屈,正想着要不要来个惊天动地的大哭以争取自己的玩乐权力。 佟永年又在一旁说,“她要哭了!” 春桃低头一看,可不,梨花的小嘴一扁一扁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心里头一软,商量似的说,“那让梨花去一下下好不好?” 李薇用不太灵活的点头动作表示同意。 春桃又笑着说了几声野丫头,把她的小袜子褪了下来,“只一下下哦,不准耍赖!” 李薇挣身子往场里方向去。孩子爹李海歆看见,走过来,笑着,“哟,这丫头还知道什么好玩呢!” 李薇很忙,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场地里挣扎。 春桃和她爹打了个招呼,半扶着李薇向场地里去。 刚一踏入压好的场子,脚心传来的冰凉舒爽的感觉让李薇心头一舒,咯咯咯的笑起来。这些日子她腿上有些劲儿,被人扶着,勉强可以站着,可是迈小步子还是有些困难的。 不过,这些日子她勉强可以在炕上爬几下。被大姐扶着站了一会儿,觉得很是不过瘾。果断的把小屁屁一沉,坐在地上,费力调整好姿式,开爬。 春桃觉得小妹今天很不一样。往常都是十分安静的,今天又是要脱袜子,又是要爬的。看了看日头,还在西边儿半空中,地上虽凉,也不算太冰。娘也常唠叨,没人带着小妹,整日坐着,生怕走路会比一般的孩子晚。 这会看着她兴头,就由着她爬一会儿。 周边是小孩们的欢呼大笑,撒了欢儿的跑着闹着,李薇受到感染,兴致极高,豪迈的往前爬了几步,虽然很费力气,但是自己能掌自己身体的感觉真是太好啦。 便更用力的往前爬,春桃跟在她身后,小心的虚伸着双手,防着她摔倒。春杏光着小脚丫从远处嗒嗒嗒的跑过来,朝着李薇哈哈大笑,“小妹爬~~~~~” 围着她跑了几圈,展示她灵活自如的小腿脚,李薇撇嘴儿,小春杏个爱显摆的家伙! 春杏又朝着佟永年道,“你不玩吗?很好玩!” 说着又把小脚踩得叭嗒叭嗒作响。 李薇爬了几步,手上一软,叭的一下趴在地上。惹得刚跑远的春杏哈哈大笑,李薇挣扎了几下,小胳膊用不上劲儿,大姐春桃也不扶她,她索性趴在地上,小手拽着一根没扫走的麦秸玩儿。 春桃本想看看她能不能自己站起来,见她动了几下,就趴着了,以为她会歇歇再拱的,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凑过去一看,扑哧笑了,双手的掂起她,“你个小猴子,还怪会省劲儿呢。” 李薇被放了风,心头舒坦了不少,趴在春桃里,嘴里咿咿呀呀的练习发声,为了早日能表达自己意愿,她不介意做个与众不同的小娃儿。 又玩了一会儿,春桃带着姐妹五个家去。春杏不肯回家,说要到河边儿去玩。春桃瞪她一眼,“娘来时咋交待的,你忘了?” 春杏扭着身子,十分委屈。 春兰看了天色,离晚饭还早。拉了春杏的手,“没事儿,我拉着她。” 春桃虽是老大,可是和气得很,几个小妹都不怎怕她。春兰这丫头闷不吭声的不爱说话,一旦发表意见,就表示这事儿她非办不可。 春桃可是深知她的脾气,气笑了,对着春杏说,“只到河边儿玩一会儿就家去,听见没有?”春杏这才露出笑来,使劲儿点了点头。 大山听见了也要跟着去。春峰春林喜欢跟大山玩,自然也要跟着。 春桃知道大婶家的两个孩子疯得很,自己又看不住,怕万一不小心掉进河里去。立马就改了主意,要家去! 春柳气势汹汹的赶大山一边儿玩去,别跟着她们! 见大山不走,顺手从地上抄一根手指粗细的棍子,举着就冲了过去。大山苦着脸儿跑远,春柳嗤了一声,把棍子轮着扔得老远,拍拍手朝大姐走去。 春桃笑了,李薇也跟着笑。三姐真是泼辣无敌! “小柳,你照看着年哥儿!”春桃交待一声,几人边走边玩儿,去了小河边儿。 几人找了一处缓地势,下到河沿之上。李家村的这条小河其实是溪流,村子里习惯称之为河罢了。溪水宽处深处,也有四五米宽,两米两深,浅处却也极浅,刚埋过脚背而已。但是若到发水时,水面猛涨,也很吓人的。 春桃只许她们坐在最浅处的大石头上玩,不许靠近。春杏早在岸边采着各种各样的野花儿。这个时候开的最多的是牵牛花,一朵一朵,象小喇叭似的,春杏采的不亦乐乎。 春桃就着溪水给李薇洗了洗小泥手,把佟氏给的那包蜜角子拿出来,又招呼春杏过来洗手吃东西。 她欢呼一声,笑着跑近,她花儿往佟永年怀中一塞,跑去洗手。 李薇玩了这么半晌也有些饿了,眼巴巴的盯着那蜜角子,春桃挑了一颗放在嘴里嚼着,剩下的让春兰给她们几个分了。 春桃把蜜角子嚼碎,掰过李薇的小脸儿,要哺食,李薇一个躲不及,被她塞了满满一嘴,小眉头紧紧蹙起,下意识想用小舌头顶出来。 春桃笑捏了一下她脸蛋,“野丫头,你还嫌我呢。我的衣裳都让你尿湿了个遍儿!”李薇在心中大声反驳,才没有!她只是刚开始控制不住才会这样滴…… 一边委屈一边强忍着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其实她不算很强忍,她自来到这里能吃的食物种类极其有限,又香又甜的蜜角子确实诱人……呜呜呜,她什么才能长大! 春杏嘴里塞得鼓囔囔的,刮着脸儿羞她,“小妹吃大姐口水喽,小妹吃大姐口水喽……” 春桃朝她小屁屁上拍一下,“除了你二姐,你们两个都吃过!” 李薇眼角瞥见三姐春柳抖了一下,背过身去。 佟永年安静的坐在一旁儿,眼睛盯着清棱棱的溪水,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 第二更,今天八千了,还要继续码字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十六章 麦收时节 转眼到了五月初五天中节,家家户户门悬艾虎,炸油馓,贴五色花纸。 。李家这一天也难得改善一回生活,早饭吃白面鸡蛋汤配白面韭菜花煎饼,午饭炸菜角子,炸糖糕。 老李头在院中站了一会儿,起身去地里看看麦子。自进入五月里,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听到“布谷——布谷”的叫声。李薇对这叫声很熟悉,每当听到布谷叫时,就意味着麦子成熟了。前世她的家乡一直有着这样的农彦:布谷布谷,割麦种谷。 布谷鸟总是在麦子成熟时到来,麦子收割完后就消失无踪影,若想再听到这叫声,只有等来年这时候。以至于布谷鸟的叫声在李薇的脑海中便和热火朝天的麦收情景紧紧连在一起。 老李头早就把家里木杨锨、杈杷、木耙、大扫帚、镰刀准备好,收拾妥当了,单等麦子黄透了就下镰刀收割。春峰春林两个早早起了床,在厨房门口围着,等着吃第一锅煎饼子。许氏也笑得格开心,手脚利索的挑了水,饮了牛,喂了鸡,又坐在灶下烧火。 李王氏把新灌的菜油抱进厨房,看何氏拌好了面,韭菜也洗净切好,伸手接过面盆儿,“我摊煎饼,你去掰些莙达菜,待会儿焯了凉拌。”何氏知道李王氏怕自己用油多了,也不和她抢这话计。顺手拎着厨房外的筐子去了外院儿摘菜。 李薇穿着她娘新做的粉色黄花小花衣裤,额上点头朱砂痣,坐在西屋门口的蒲席上,正在练习爬行。这几天她腿脚有点劲儿了,爬得愈来愈快。爬累了就坐下歇会儿,再接着爬。闻着满院子浓香的煎饼味儿,大大的吸了口气,心说,这样的味道儿才是她想象的农家生活,炊烟,油香,饭菜香…… 春桃喂完小鸡娃进院中,一眼瞧见她坐在席上,眼直直的盯着厨房,嘴角晶晶亮,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转身去厨房帮忙。 早饭还没做好,老李头就从田里回来了,回来时一脸儿的笑意,说是北边地的麦子能割了,今天就开镰!老大李海歆赶忙去另外三个合伙用打麦场的人家说一声,三家都说麦子还没熟,得等两天,让他们先用。 用完早饭,李家老三套了牛车,把大扫帚、木叉子、木耙子等装了车,老李头和两个儿子两个儿媳都坐上牛车,先拐到打麦子场里把工具卸下,才又向麦地里去。 因第一天开镰,打麦场里的活儿不算多,李王氏叫海棠海英在家里做刷锅收拾做午饭,让春桃抱上李薇,和那几个小的,都去打麦场里。前几天碾好的场地,今儿还得先扫一扫浮土。待会儿老三会就把割下的麦子往回拉,拉一车要摊开一车,趁着天气好,得紧着些收。 场地边儿上,孩子爹李海歆早就把看场地睡的草棚子搭好了,草棚入口边上有一棵碗口粗的莲子树,浓绿的枝叶把阳光挡在外面,淡紫色的小花开了满树,散着微微的芳香。 春桃在树荫底下铺了席子,让小妹坐着玩儿,又在草棚子里铺上从家里带来的旧褥子,等她玩累了,好睡觉。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春杏仍旧是一边自己玩儿,一边看着她。 自己和大妹二妹去一人拿一把扫帚帮着嬷嬷扫场子。 春峰春林两个一到场里就撒欢疯跑,李王氏扯着嗓了喊他们半天,才不情不愿的回来。 半晌午的时候,李薇爬累了,春杏到了场子里撒了欢儿的跑,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三个姐姐在帮着摊铺三叔刚拉来的麦子,她有些无聊,小嘴半张儿,刚打了个哈欠,眼角扫过远处一个青色小点。定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色小衫带着同色头巾子的小身影正远远的过来。 她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远远的向他挥舞着小手。佟永年似是瞧见了她,挥手应和了一下。 春峰不情不愿的抱着麦子摊铺,听见她的声音,顺望过去,把手中的麦子一扔,撒腿就往来人处跑。李王氏喊了一声,“你干啥去?”也已看见佟永年。 停下木叉子招呼他。 春峰拦到佟永年跟前儿,盯着他手中拎的青布小包,抹了一把鼻涕,眼睛闪光发亮,“这是啥?” 佟永年嘴角抿了抿,黑眸闪了闪,不答理他,闪身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母亲说过,这些东西是给梨花吃的。也说过这个小子老抢梨花东西吃。 “喂,我问你呢,让我看看这是啥?”春峰一脸脑意,向青布小包抓去。 佟永年避不及,让他把青布小包抓了个正着,撑着身子往回拽,嘴角紧紧抿起,眼中涌上几分恼意,“这是我娘给梨花的。你不能抢!” 春桃看见,手中的麦子一扔,往那边儿跑去,边喊,“春峰,你干啥咧?”李王氏也呵斥春峰,让他松手! 春峰眼看春桃跑近,他手猛的一松,佟永年抱着青布小布摔倒在地上。青桃赶忙拉起他,又喝斥春峰,“你咋打人?!” 春峰鼻眼嗤了一声,“是他自己没站稳。” 春柳紧随着春桃跑过来,手里还拎着挑麦子的小木叉子。看春峰跟她娘一样的无赖张狂样儿,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小木叉子就扑了过去,“我让你欺负人,我让你抢人家东西!” 春峰撒腿就跑,春柳在身后紧追不放。 “年哥儿,没事?”春桃扶佟永年,拍着他身上的泥土关切问道。早上的露水还没完全干,他一身新衣上沾了不小泥点子。 “没事儿。”佟永年嘴角抿着,抱青包小抱在怀里,拍着上面的泥土,又行礼,“谢谢春桃姐!” 春桃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扑哧”笑了,又唠叨,“佟嫂子怎么又让你送东西来?村里头有几个小子可坏了,路上他们没欺负你?” 佟永年眼中带笑,摇摇头。 那边春柳追上春峰,把他挤到麦秸剁上,举起巴掌给了几下子,春峰杀猪般的喊叫起来。春桃连忙呵斥春柳。李王氏也叫住手。 “我都没下重手!”春柳扬声应了一声。看着春峰挤着眼儿干嚎,朝地上啐了一口,低声威胁,“你再敢欺负人,以后不让大山带你玩,你信不信?”见春峰还是个嚎个不停,她眼睛一眯,“还哭!给我憋住!” 春峰的干嚎声应声而止。春柳扛着小木叉子回场里。 “年哥儿摔疼没?一会儿嬷嬷打那鳖小子给你出出气。”李王氏放了大木叉,回到树荫下,关切的问。 佟永年行礼回道,“谢嬷嬷关心,没摔着。” 李薇坐在席上朝他招手,咯咯笑着。佟永年把青布小包给春桃,“这是我娘自己做的点心,让给梨花吃的。” 春峰大声嚷着,“我也要吃。”春林流着浓黄的鼻涕立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李薇看大姐要解青布小包,迅速调整姿式,向春桃爬去,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皱着小眉头,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 春桃不明所以,弯腰想问她怎么了。李薇的小手趁机抓住青布小包,使劲儿往自己怀是带。早上吃煎饼的时候,这两个小子连吃带护的,三个姐姐大了,不和他们挣抢,就她的小四姐春杏眼巴巴的瞅着,一桌子大人没一个出声的。她自那会儿就气着呢。这会儿人家指明给自己吃的好东西,凭什么让他们吃! “好,好,都给你!”春桃愣了一下,明白她的意思。又好笑,“你个护食儿的丫头。” 李薇可不管那么多。现在她能爬了,口水也不流了,牙根子痒痒的,许是牙就快长出来了。小身子逐渐能受自己的控制,她要适时表达自己的意见! 李薇盘起小腿坐着,把青布小包紧紧抱在怀是,搂得紧紧的。眼睛还示威似的瞪着春峰春林。 李王氏也觉得这几天梨花这丫头变化大着呢,刚学会爬,就爬得十分利索,比人家足六月的孩子爬得都欢实,前几天略微受了凉,夜里出了汗,小眼睛愈发清澈明亮,这会儿脸上的表情跟小大人一般,活灵活现的。 笑了笑,没呵斥她护食儿的举动。对着那两个小说,“家去,晌午你二姑在家里炸糖糕子。” 春林咬着手指不肯走,“点心!” 李薇回头瞪他一眼,抱着青布小包往草棚子里爬。可是她两手都占着,没办法拿那小包,朝大姐春桃看了一眼,春桃懂她的意思,就是不去帮忙,又朝另外几人使眼色,想看看她接下来到底咋办。 李薇把她们的眼睛动作看了个透,翻了个白眼,心里头哼哼着,没你们帮忙,本姑娘还办不成事了呢。 想了想,小嘴一张,向那小布包咬去。可是她忘了,她现在没长牙呢,咬上一用劲儿,就滑了出来,再咬还是这样。 她气馁的直起小腰,小屁股一蹲,坐着生闷气! 春柳憋不住,笑出声来。春桃和春兰也笑了。几个人笑得前附后仰,佟永年也跟着笑了。 李薇心说,不带这样把人当猴耍的。仍垂头生闷气不理人。 “梨花要去棚子里吃?”佟永年看她嘟着花瓣似的小嘴,长长的眼睫毛半垂着,懊恼又赌气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出声问。 李薇闷着头,脑袋轻点了两下。佟永年拎起小布包。 “哎哟,我们梨花生气了!”春桃含笑抱她,李薇扭着小身子不肯让抱。春桃笑指着佟永年,“那想让年哥儿抱?” 李薇翻白眼。挣开大姐的手,向草棚爬去。惹得一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佟永年嘴角勾着,跟在她身后向草棚子走去。 春林见点心被拿走了,嘴一咧,哭嚎起来。李王氏想着老三再拉一趟麦子回来,还要再等一会儿子,交待春桃一声,抱着他回家去了。 春峰抹了把鼻涕,瞪了佟永年一眼,跟在李王氏身后也去了。 外面日头火辣辣的,连带树荫下也热燥起来。可草棚里还是很凉爽的。身上的褥子也比草席子柔软舒适。李薇进了草棚子,又撒欢的爬起来。 “年哥儿也进去玩一会儿。”春桃笑着招呼他,小春杏不知道哪里玩够了,跑回来。脱了鞋子钻进草棚,就着褥子打了个几个滚儿。 佟永年眼睛闪了闪,弯腰坐下,脱下鞋子,露出青布袜子,把鞋子规规整整的放好。连带春杏胡乱踢掉的鞋子也整好,才钻进草棚子里。 孩子爹搭的草棚极大,怕的就是哪天轮到他家看场子或者地里头忙,顾不上回家管孩子,好让孩子们在这里睡着。 李薇在前面爬,春杏在后面跟着爬,佟永年给她们让出玩闹的地方,坐在褥子中间,仰头看看,眼中一片新奇。 春杏跟着梨花玩闹了一会儿,笑咯咯的看着佟永年,“你住过草棚子吗?” 佟永年嘴角勾起,“没有呢。” 小春杏嗤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儿晃了晃,小胸膊挺得高高的,“我两岁就跟我娘住过草棚呢。” 李薇心说,小春杏,住过草棚子值得这么炫耀么?是什么光荣的事儿? 见佟永年不出声,春杏又得意的问,“你会爬树吗?” 佟永年笑着摇摇头。小春杏更得意,又把村里男娃儿经常玩的问了个遍儿,佟永年有问必答,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他眼睛闪着温润的光,嘴角轻抿着,眼睑半垂,脸上却没有丁点儿恼意,倒象是遗憾。李薇在心里把小春杏给鄙视了个遍儿,人家还会写字呢,你会吗?人家还住过大房子呢,穿过绫罗绸缎你穿过吗?吃过山珍海味,你吃过吗? 春柳听见里面的对话,在外面扬声喊,“佟哥儿,下午叫大山去下鱼网子,你想去不?” “你这个丫头!河边多危险,不能叫大山去,也不准年哥儿去!”春桃呵斥春柳,她嘻嘻的笑着。 晌午的时候,李王氏留佟永年吃午饭,他推说母亲在家里等着,要家去。春峰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的哼哼着。 春柳看他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想啥,威胁他,“你敢叫村子里的坏小子们欺负年哥儿,看我不打烂你屁股!” 春峰抹着鼻子,去树荫下吃饭。 每到麦收时节,为了省点时间干活儿,基本都是把饭送到地头,或者场里,吃完再接着干活儿。 佟永年走的时候,李薇手里握着蜜角子,一边啃着一边挥手,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有空来玩儿啊。”她最近牙根子痒得很,用蜜角子磨磨,好象舒服点儿,只是口水又顺着淌得稀里哗啦的。 佟永年在草棚子口,冲着里面勾了勾嘴角,礼貌的和春桃几个道别。 下午的时候,拉麦子的牛车变作两辆,李王氏带着春桃几个摊铺麦子,一车接着一车,根本没闲的时候。毒辣辣的日头把麦子晒得啪啪作响。 除了摊铺新拉来的麦子,还要每隔一个时辰再去把晌午摊好的麦子翻一遍,晒透了,打麦子时才省劲儿。 打麦场因是几家合用,造的极大,李家的麦子收得早,这两天他们便把整个场子全占了。春桃几个虽然小,但是用小叉子翻麦子的活计还是能搭把手的。 麦子晒到第三天上午,北边地块的麦子割完了,场里的麦子也晒得焦透,李家老三套了牛拉着大石滚子后面拉着大磨盘,开得压麦子。 几圈儿过后,蓬松的麦子杆儿被压实压憋下去,女人们就拿着叉子在后面翻松,然后再压。打麦子是个慢活计儿,女人男人也能趁着压子麦子的空档歇息一下。 李薇仰躺在莲子树底下,从枝叶缝隙间望着天空发呆,今儿倒是个极好的天气。日头大,风也大,天空瓦蓝瓦蓝的,大朵大朵的白云漂浮在上面儿,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呢。 何氏翻完麦子回来,一看她这模样,便笑起来,“梨花看什么呢?”李薇不动,刚吃饱饭,她有些犯困。 “哎,年哥儿又来了。”春柳喊了一声。李薇还不动。上午三姐刚骗过她,她才不上当呢。 何氏也站起身,笑,“可不是么,这大日头的,怎么又跑来了。” 李薇眼睛怱悠斜了过去。何氏抱起她,笑着:“你个小丫头这么稀罕年哥儿啊。” 李薇眼睛盯着白花花阳光下的青色小身影,水色头巾被风吹得翻飞,心里反驳她娘,小娃儿也需要有新鲜玩伴儿,才能提得起精神好不? 佟永年这次给带了几根黄瓜来,鲜嫩嫩的,顶端还带着小黄花,象是谁家菜园子里新摘下来的。把李薇馋的眼巴巴的盯着直看。他跟众人问了好,掰了半根,把上面的白刺捋去,塞在她手里,一本正经的说,“慢点啃哦,我娘说这个磨牙好。” 何氏笑弯了腰,直夸年哥儿懂事,又点春杏的额头,“你也跟年哥儿学学!”春峰春林瞧见黄瓜,围了过来。这次不等李薇动作,佟永年把小布包迅速往春柳手中一塞。 李薇嘎嘎的笑起来,她家三姐的威名远播呀。 ………………………………………………………………………… 那个,催更温柔一点啦,要推荐票子!!!!!!!!!!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十七章 春柳威武 傍晚时候,孩子爹李海歆从西边地里回来,带着一大掐子半黄的麦子,是地沟子里长的,在场地头点了一堆火,烧麦子吃。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这也算麦收时节最让孩子们期盼的事儿了。在场地头点上一堆火,把麦子扎成小捆,放在上面烧着,焦香焦香的味道传得老远。 何氏要了一把麦子,揉了揉吹去皮,递给佟永年,他腼腆笑着,接过来,学着春峰几个的样子,捂了一把到嘴里,嘴角勾起,笑着,“好吃。” 一连又吃了好几把,润白的脸上也染上黑黑的烧麦子灰,看上去却活泼了许多。 场地里这会儿正扬着麦子,到处都是灰突突的。何氏看着一时没活计,就抱着李薇带着春柳和年哥儿家去。 早先李海歆挖的水坑里,养了许多鱼,梨花这阵子吃得不欢,春桃几个照看得用心,有几条已长得斤把重,家里也没人爱吃鱼,佟氏一连送了好多东西来,自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想着挑几个大点儿的鱼,再把菜园子里新鲜的菜摘一些,让年哥儿带回去。 李家收过第一场麦子,合用场地的人家也开始收麦子了,几家商量着能错开用,尽量错开用,不能错开用,一分四份,各家先凑合着,打一场算一场。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春桃就悄悄起了身。叫起春兰春柳,小声商量着,“咱们去大路上捡麦子吧,路两边沟子里洒了不少麦子呢。” 春兰看了看天色,一咕噜起了身儿,春柳柔柔眼睛,有些不情愿,收麦子大人小孩儿跟着忙,累得要死。嘟哝着,“捡它干啥?” 春兰利索穿好衣裳,扯她一把,“快点起来,捡回来喂鸡娃儿啊。” 春柳又嘟哝了几句,摸黑下了炕。 春杏被动静惊醒,哼叽了一声,春桃忙拍她,“小杏睡啊,姐姐去喂鸡。”三人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 李薇在黑暗中睁着大眼睛,心中感叹,大姐真是太懂事了,也太要强了些。路两边沟子里有人家拉麦子里滑下的,也有晌午头麦子太焦,断了头的,这时节忙得要死,跟天争饭吃,谁也没那个空儿去管它,更何况自己家地里的还捡不完呢。村子里有些没事干儿的老太太老头们,也会趁着这机会去拾些。前世她见过邻家老太太每天去捡麦子,一个麦季也能捡上两袋子。 麦子收到一半的时候,大姑父过来送信儿,说大姑生产了,还是个小子。李王氏叹了一回,旁的话也没说。只说过六天让老大老二两口子去送汤米。 许氏这几天脸拉得老长,各样的活儿又不敢不干。老李头旁的可以不管,谁要在春种夏收秋收的节骨眼儿偷懒耍滑,他可是要大发脾气的。便给何氏脸子看,避了老李头李王氏在她跟前嘟囔,总的意思就是干一样的活儿,她家才四张嘴,老大家七张嘴,她亏了。 这本是实情,何氏也不能跟她争什么,只是干活儿愈发卖力。春桃也约束着春兰和春柳两个,抓紧干活儿。就连小春杏也被派了捡麦草的活儿。 这天下午,本来晴好的天气,突然狂风大作,不多会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霹雳啪拉的落了下来,好在老李头家刚打好一场麦子,趁着上午风好,扬干净,还没摊开晾晒。众人赶快把草席子铺盖上去,又盖上厚厚的麦秸杆儿,大人们去帮大武银生几家收场子。 春桃带着几个妹妹赶紧家去。刚一进屋,瓢泼大雨便披头盖脸的落了下来。外面瞬间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麦子快收完了,人都疲倦的厉害,这也算是老天爷的好意,让大家伙儿都歇一回。 小春杏拿着小板登,坐在门槛上看雨。 大姐春桃去北间把她们这么些天捡的麦穗子拿出来,趁着有空揉一揉。(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李薇知道这几个姐姐起早贪晚偷偷的捡了两大簸箕麦穗子。 何氏倒是知道的,心疼她们,不让去捡,她们嘴里应着,一有空还是去捡。 许氏匆匆回了家,满脸急色,进院便往西屋冲,大声嚷,“看见春峰春林没有?”春桃几个避不及,让她看了个正着。 许氏一愣,眼睛闪了几闪,问,“哪里来的麦穗子?” 春柳手里揉着麦子,头也没抬,“捡的。” 春桃忙站起来,“春峰春林没和我们一块儿回来呀。” 许氏这才想起来,她正急着找儿子。外面大雨哗哗哗的下着,河水暴涨,去年水多的时候,连木桥子都淹没了。急得直搓手。 “好象和大山去街上的小货栈了。”春兰慢条斯理的搓着手中的麦穗。好一会儿才说。 许氏瞪了她一眼,认为她是故意的。转身冲进漫天大雨中,片刻便瞧不见人影。 春桃也瞪了春兰一眼,“不分轻重,这事儿你咋不早说。” 春兰闷头揉麦子,不吭声。 五月的天儿,小孩的脸儿,暴雨下了不多久就停了,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格外的蓝,西边天空绚烂的彩霞映着青翠欲滴的树,何氏在厨房做饭,浓白的炊烟升起来…… “大嫂,你屋里的麦穗子哪里来的?”许氏拎着猪食桶进来,大声问。李王氏停了手中的活计,满眼疑问,看着何氏。 何氏笑了笑,往灶里添了一把柴,“春桃领着两个丫头赶早在大路上捡的。”心里不满,老二媳妇儿一天不找事儿,心里头就不快活。 许氏靠着厨房门口,顺了下发根,脚尖在地上划着圈儿,“别……不是自己场地里偷来的吧?” “春峰娘!”何氏一下子火了,豁然站起来,手中的柴摔到地上,眼睛喷火盯着老二媳妇儿,“你哪只眼睛看春桃几个从家里偷麦子了?啊?!你说!你今天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我跟你没完!” 许氏不防何氏发这么大火,讪讪的往外躲了躲,“娘,你看俺大嫂,这是干啥呢,没有就没有呗。” “行了,春桃娘!”李王氏听明白了,心头也有些不快活。又见老大媳妇儿扯着嗓子喊,更加不高兴,脸沉着把盆子一顿,“一句话有啥大不了的?” 婆婆明显坦护,何氏气得脸色发青,身子抖作一团。春桃春兰挤进厨房,一人拉何氏一只胳膊,往外拉。 “娘,生这气干啥?是不是偷的,老天看着呢,谁说瞎话呀,让天上下个雷辟死她!!!劈得稀巴烂化成灰,一点别让她告饶后悔!”春柳立在院子外面,双手掐着小腰,仍是笑嘻嘻的。可李薇却从她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哟,春柳,你怎么说话的。”许氏象是被火烧了屁股叫起来。 春柳扭过身,顺手拎起一根木棍子,“我去把鸡娃儿全敲死。都死了,也省得起早给它们捡粮食!” “行了!”李王氏从厨房出来,脸黑沉沉的。“三丫头还怪本事!” 春柳脚步不停,蹬蹬蹬往外走,与进院的老李头李海歆几个碰个正着。 “春柳这是干啥去?”李家老三见她气势汹汹的拎着棍子,象是要跟谁拼命,“谁惹着你了?!” 春柳哼一声,绕过几人往外走,“敲鸡娃儿子,早死早干净!” 李家老三往院中看了一眼,追上一步,把棍子夺过来。 “又咋啦?”孩子爹李海歆看何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两个女儿一边拉着,脸色也不好。“好容易得空儿,不歇会,这是干啥?” “大婶儿说麦子是偷的。”小春杏指着许氏,脆生生的插话。 许氏迎着大哥的目光,讪讪的说,“我就那么一说。大嫂就当真了!” 李海歆黑着脸儿,朝着李家老二,呛一句,“孩子勤快有什么不对,天天闲逛就对了?!” 因这么一档子事儿,何氏晚饭也没出去吃。春柳拗着性子非要把饭拿到屋里吃,春桃拗不过她,抱着李薇也去了屋里,李王氏直看大儿子,他只是闷着头吃饭,谁也不理。 “看,我说不捡吧,给咱娘招闲气。”春柳端着饭碗气哼哼的。李薇干急说不出话,用口型说“不不不”,只能吞出一串小泡泡。 春桃和春兰看了何氏一眼,何氏伸手端碗,脸色柔和了些,说,“没事儿,想去捡还捡,别人说不着。” 李薇把手拍拍得啪啪作响表示赞同。 春桃刚才就注意到小妹的动作,这会更是稀奇。以眼神示意春柳,叫她还说不捡的话。李薇翻白眼,这么拙劣的骗术还想骗她这个伪小孩儿,真是…… 仍配合的吐出一串小泡泡,何氏又说要捡的话,她仍是拍手表示赞同。 惹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晚上李王氏去和二个女儿嘀咕,“你说老大家的想干啥?自己开菜地,又养小鸡娃儿,还支使几个孩子去捡麦穗儿……” 二姑海棠说,“想分家单过呗。还能想干啥?” 三姑海英爬上床,躺下叹了一声累死人了,才说,“她喂也没啥不好。菜园子里的菜紧着吃,又没占正经干活儿的时候,不比二哥二嫂没事闲逛强?” 李王氏打她一下,说她心外向。不高兴的出去了。 ……………………………………………… 推荐朋友好的文:[bookid=1961314,bookname=《墨后》] 恨一个人,就嫁给他,闹得他家宅不宁,就什么仇都报了 偶哭诉一下:催更票子太猛了,要吐血了。乃个,商量一下吧,同学们,扔推荐票子和粉红票子,还有pk给我吧~~~~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十八章 莫名殷勤 暴雨下过之后,又是个大晴天。(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没被雨水淋的人家,赶着收下一场麦子,被雨水淋着的人家,赶着摊麦子晒晒。总之这样的雨后天,还是让人心情愉快的。 老李头家的麦子已全割得剩下最后三四亩,今儿一大早大人们去割麦子,李王氏和两个姑姑去捡穗儿,地里的秋粮苗子已经出了,怕孩了们不小心祸害了嫩苗。就叫她们去打麦场晾晒麦子,看场子。 大姐春桃到了场里,先把场子扫了一遍儿,又把盖麦堆的草席子掀开,先让风吹着,等场地上的湿气干一干再摊麦子。 这会儿场里只剩下姐妹五个,都脱了鞋子坐在席上玩着。春杏不知在哪里采了几朵喇叭花,调皮的给每个人头都别了一朵。 春柳把她按在怀里,咯吱她,也要给她戴花儿,春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儿,小腿踢腾着。 李薇今天仍是被大姐梳了个朝天辫儿,红红的头绳配着一朵粉色的喇叭花,她愤怒的把头发抓散了两回,又被她的好大姐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重新梳了两回。所谓以柔克刚,就是如此。李薇便息了反抗的心思,天愈来愈热,朝天辫子唯一的好处,就是凉快! 姐妹几个在树荫下笑闹了一会儿,春桃准备去摊麦子。李薇眼一转,又看见佟永年那娃儿,咿咿呀呀的指过去。 “年哥儿又来了!”春桃笑着招呼他。这小子一个麦收季,往她们家里跑了无数趟,每次都打着佟氏让来送吃的名头,估计是他自己觉得打麦场好玩儿,借口跑来玩的。 “嗯,”他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细牙,把小包裹递过去。瞄见李薇的朝天辫子和喇叭花,愣了一下,扭头吃吃的笑起来。 李微翻了个白眼。撅着小屁股往草棚子里爬,外面又湿又热,不舒服。 “年哥儿也进来玩儿。”春桃接过小布包,放到草棚子里,立在草棚子口对他说。 “春桃姐,”佟永年摇摇头,拿起地上的木掀子,“我帮你们。” 春柳嘻嘻的笑着,“好哇,你来,我教你。” 春桃连连阻止,见佟永年坚持,只好随他去了。李薇和小四姐春杏儿在草棚里打开小布包,里面是几块细白如玉的点心,她叫不上名字,闻起来香甜香甜的,春杏掐了一小块放进她嘴里,入口即化,满嘴甜津津,李薇朝她四姐姐笑笑,表示还要再吃。(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在里面吃着。外面四人热火嘲天的干着活儿。因为有佟永年这个超级生手的加入,满场都是春柳这样不对,哎,那样不行的叫声,倒显得很热闹。 春杏和李薇玩了一会儿,撒腿跑到外面,光着小脚丫趟麦子。边趟还边叫佟永年,“你也来趟啊,脚底板凉凉的,很舒服。” 佟永年犹豫了一下,朝隔壁场子里看了看,大山正光着脚丫子趟麦子趟得欢。他跑到一旁坐下,腿去鞋子袜子,露出润白的脚丫子,在春桃春兰见鬼的目光中略带局促,慢慢向麦子走去。春杏趟得欢,一边走一边说,“你慢慢走,别用大力,你看我……” 佟永年学着春杏的样子,走了几步,笑起来。李薇心里痒痒的,她可知道这滋味的美妙,心生羡慕,又哀叹两声,继续她爬行大业。 因今天场里没大人,佟永年在春柳的怂恿下,各式农具都试了个遍儿,脸晒得红红,可是脸上的笑意多起来,看得出他很开心。 不过这开心持续到何氏下晌回来,拎着春柳呵斥一通。 麦收到尾声的时候,老大老二两口子去李薇大姑家送汤米,回来之后说梨花大姑心里头不高兴,奶水少孩子瘦等等。 李王氏怕女儿受委屈,趁着麦收起粮后,抽空去了一趟,带了些鸡蛋过去,回来后便有些奇怪,时不时的盯着李薇看,有时候是笑,有时候又是发呆。而且还逐渐亲近起来。 李薇心生警觉,最近些这些日她也没有特意讨好老太太,而她对自己的新鲜劲儿过了之后,也没有特别的亲近了。更因她娘和许氏因为捡麦子的事儿顶了两句,愈发冷淡。怎么突的一下子又变亲近了呢。 收完麦子,粮食入了仓,今年的麦子比去年多收了八石有余,老李头很高兴,整天乐呵呵的。 李家村的风俗,麦收后要走娘家。往年何氏麦后要走娘家,李王氏总是推三阻四的,今年不待何氏提出来,她便殷勤的准备着。 连春兰在私下里也忍不住嘀咕,“嬷嬷好象有什么事!” 何氏也试探过两回,问李王氏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她都笑着摆摆手,说没事儿。又紧着催何氏,早些去梨花她姥娘家,去得晚了,招人闲话。又说,今年收成好,去梨花姥娘家多带两方豆腐和一条肉。隐隐透出梨花大姑的话:搬月子和麦后走娘家合一起,也省劲些儿。 后面的话何氏听懂了,说明儿就去,等从梨花姥娘家回来就跟孩子爹一起去搬月子。许氏便有些不情愿,她一向是麦收后走娘家都要住个十天半个月的,躲躲后面的活计。 去姥娘家那日,何氏给姐妹五人换上了一模一样的粉色底黄花衣裳,头发梳得干净整齐,李薇窝在大姐春桃怀中笑着,自己家正正好五朵金花呢。 李薇姥娘家离李家村统共五里多路,孩子爹李海歆套了牛车,一家子大早上就出发了。虽麦子收完了,可现在也不是闲的时候,得早去早回才行。 她们到时,梨花两个妗子也正收拾牛车准备往娘家走亲戚,两个妗子站在院中和何氏说了会儿话,又夸赞春桃几个,直把春桃夸得躲在姥娘屋里不出来,才笑嘻嘻的去了。 ………………………………………………………………………… 这章少点,嘻嘻,晚20:00还是有一章,今天总共会发完六千字滴。。。另:感谢同学们扔我的pk票子、粉红票子、推荐票子。。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十九章 以儿换女 李薇不知道这个时空搬月子的人要在娘家呆多少天儿,总之她觉得大姑在娘家住的日子长得很不正常。都来了十天了,怎么还不走? 有她在这十来天里,李薇度日如年。 这个大姑对她特别好,好到从早到晚都不让旁人沾一下,若不是晚上她装小孩子哭天抹泪儿的,兴许晚上也不放过自己。她自己家的孩子倒不怎么上心管了。 天越来越热,知了一声比一声急促,大姑又不甚讲究,那味道可想而知,因为天热加上这个无微不至的大姑,李薇心里烦躁得很。 这天一大早儿,她还没睡够,便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烦躁的揉揉酸涩的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热,真热!已快进入六月的天,一大早就粘糊糊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梨花还没醒呢……”是三姐春柳的声音,带着些许不耐烦,声音拨得有点高。 “哎,你这孩子,我把梨花抱去树荫底下睡……”毫无意外是大姑的声音。李薇心里头有点抽抽的。想着待会她要来强抱自己,是不是要扯开嗓子大嚎一场。可是天真热,她实在不想做这个费力气的活! “海青,这是干啥呢?”孩子爹给菜园子挑水回来,进院看见,眉头微微蹙起。李王氏从堂屋抱着大姑的小儿子出来,嗔怪的瞪了大儿子一眼,“海青稀罕梨花,就叫她多抱抱呗,过两天她也该家去了,还能再抱几天儿?” “小妹还在睡呢,昨儿夜里,有蚊子咬得她混身的包,大半夜都没安生……”春柳仍是把着门儿不让进。眼睛中有很明显的敌意。 梨花大姑尴尬了一下,笑了笑,回了堂屋。 李薇很好奇三姐的态度,前些日子大姑要抱她,几个姐姐虽不太愿意,也没有这么的……敌视!而且这会儿她娘去哪里去了?院子里也听不见她的声音,还有她的大姐和二姐。 躺在床上想了小会儿,眼皮子发涩,便又睡了过去。这次她睡得很舒服,朦朦胧胧中有嗖嗖的风从身上刮过,舒爽得很…… 两次醒来时,仍是被嘈杂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睛,只见二姐春兰坐在炕沿上给她打着扇子。 外面有尖锐的声音,带着哭音,“……你们趁早打消这份心,梨花是我怀了十个月生下来的,辛辛苦苦拉扯到这半岁,为了她没奶吃,我怕这孩子活不了,我暗地里流了多少泪,哭过多少回,也算这孩子命大懂事早,知道托生在我肚子不受待见,家常馍饭也能咽得下去。你们当她是真能吃得下去吗?有好几回我都看见这孩子被馍馍粥噎得直翻白眼儿,现在孩子大了,省心了,你们就使这样的法子算计我……” 李薇好一会儿才分辩出来,这个变了调的尖利悲愤声音,居然是她娘何氏的。可是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要抢走她? 春兰看她醒了,放下扇子抱起她,一边拿着帕子擦她后背上面的细汗,一边轻声说,“梨花别怕,咱娘不跟她换,谁也换不走我们梨花!”她的声音中也有一丝哽咽。 李薇心中一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抱着春兰的脖子,手指着外面哼叽起来。 “春桃娘,你这说的是啥话?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一连五个丫头,人家当面不说背后还不说?你去外村打听打听,有几个不知道李家村的一连生个五丫头的‘绝户头’?我这个当娘的为你们着想,不想让你们被人家戳脊梁骨……”相比较起何氏的尖利,一向底声十足,高声大亮嗓子的李王氏此时却是一副不急不躁,不紧不慢的神态,话里透着推心置腹的真诚。 李薇被春兰抱着出了西屋门,才看清院中大槐树底下坐了一大群人。老李家的人大大小小的一个不拉,连带大姑父和三个小子也在。 何氏眼圈红红的,头发也不似以往那那么整齐,看见她出来,眼泪刷的流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把她李薇抱在怀里,“别说了,不管咋说,我是不会换的。孩子爹要是同意换,就把我娘俩的尸体一块扔到张家村她大姑家去吧。” 李海歆眉头皱着,脸黑如锅底,盯着李薇大姑问,“谁给你出的主意,这是谁给你出的烂主意?!啊?!”豁然站起来,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把在场的人吓得一个哆嗦,李薇也跟一抖。她爹这一嗓子真是堪比狼嚎。 “走!你现在给我走!!我李海歆没有你这样的妹子!!!”李海歆指着大门口,朝李薇大姑逼近,“以后你走娘家提前派个人来说一声,我带你嫂子出去避着你!我们在家,你就别走娘家!” 李薇大姑脸色煞白,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小声解释,“大哥,你听我说。梨花就是到了我家,还能吃亏受委屈?!我可是她亲姑……” “滚!”李海歆大喝一声,指院门外,“你现在就给滚!滚!” “大哥,有话慢慢说……”大姑父赔着笑脸上挤过来,刚说一句话就被李海歆打断。 “有什么可说的?你也给我滚!以后逢年过节几个外甥子过来就行了,你们俩都别来!” 大姑父的脸色霎时也黑了下来。 “老大!”老李头猛一拍桌子,沉着脸儿呵斥,“你这是干啥?啊?!当我和你娘死了?!” 李海歆瞪了李薇大姑和大姑父一眼,黑着脸回坐下,经过何氏身旁,伸手要接李薇,何氏死死搂着不肯。 “这事儿你娘和海青原先也和我提过,我觉着没啥大不了的。你们两家一个盼男娃儿,一个盼女娃儿,又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换过来养有啥不行的?再说,孩子现在还小,啥事儿都不记得,将来谁养大不就对谁亲……” 李薇到这里才算是彻底明白了,以儿换女!原来这就是李王氏和她女儿打的主意,怪不道这些日这么殷勤! 李王氏抹着泪儿接口说,“……梨花这孩子跟她大姑也怪亲近,海青盼女娃儿盼了这么些年,还能对她不好?我即为儿子也为女儿,两好的办法,为啥不行?”说到最后声音提得高高,颇有些理直气壮和愤慨。 何氏气得眼泪又流了出来,愤怒大声嚷着,“别家的孩子再好也不是我亲生的。我的孩子再不好,也是亲生的。我就是不换!” 李薇被她的大嗓门儿吓得小心脏扑嗵扑嗵的直跳。 何氏进门这十来年里面,从没有这么大声叫嚷着说过话。李王氏愣了一下,杀猪般叫起来,“你能耐,你咋不给我们老李家生个孙娃儿,你咋不给我们老大添个后,啊?!你让我们老大百年之后,连个摔老盆的人都没有,你……”说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天抢地起来,一行哭一行数落,说的都是因为何氏没儿子,她被人戳脊梁骨,为这个白天黑夜睡不着,为你们操碎了心,你们个没良心的当亲爹亲娘会害你们…… 何氏气得浑身发抖,生梨花时月子没做好,哭了几场,心里又憋着气,气冲到头上,落下个容易头晕的毛病。 春桃扶着她在桌子边坐下,春兰把李薇接了过去。何氏稳了稳心神,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抹了把眼泪,声音平静,透着决绝,“我今儿把话说到这儿,我不同意换!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换!她大姑想找谁换找谁换去!” 说着她站起身子来,扫过李王氏老李头,“爹娘若是非要让换。那咱就去请西旺村孩子的舅姥爷和本家四院来说道说道!” 李王氏被她的神色语气唬了一下,回过神来,嗷的一声扑过来,大叫:“你说不换就不换,你是谁?!啊?!好声好气跟你说,你还硬气上了!你说了不算!我和老头子说了才算!” 又叫着,“海青,你抱梨花走。我还不信,这个家我做不了主!!!” 春兰听了这话,片刻没顿,抱起李薇便往西屋冲,春柳跟过来,迅速把西屋门从里面闩上。李薇心中恼怒异常,nnd,还有这号人,换不成还想抢吗?! 又恨自己这副小身体口不能言,不能冲过去骂她一场。她跟李王氏的情份最多也就是那几碗鸡蛋羹! 李王氏在气头上的话脱口而出,本也没想到要抢人,春兰这一串动作,倒把她给惊愣住了。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抹泪儿嚎了起来。 李海歆扫过沉默的李老头和哭天喊地的李王氏,沉声说,“梨花是我闺女,我和孩他娘说了才算!” 说着站起身子,走到厨房墙边,拎起一搅拌猪食的大棍子,朝大姑父那边气势汹汹的冲过去,“你们滚不滚!啊?!都给我滚!!” 李薇大姑和大姑父还试图解释,李海歆不听,挥舞着棍子把他们赶得节节后退,狼狈不堪的退出李家院子。 此时院门外已围了许多邻坊,交头接耳议论着,发出一阵嗡嗡声。 有与何氏相厚的,见梨花大姑夫妇被狼狈的赶出来,纷纷指责梨花大姑的不对,没见过么打人家闺女主意的。 也有人说,想要女娃儿,四里八乡的寻一寻,总有人家不想多养女娃儿,要抱养给人的。不去找那些,来打梨花的主意,明显是看中梨花乖巧懂事,眼馋!! 也有人说,李薇大姑这么些天儿,见天抱着梨花出来转悠,肯定是想让梨花跟她熟熟,可见这主意打得有多早…… 这二人带着孩子在众人的指责声中,落荒而逃…… 李海歆喘着粗气儿回了家,老李头和李王氏脸儿木木的坐在当院。 他一进院,老李头豁然站起身子,哼了几哼,“你这老大当得好,好得很!”瞪了何氏一眼,沉着脸背着手出去了。 李王氏也瞪了何氏一眼,木着脸儿回了堂屋,把堂屋的门摔得咣当作响! 春兰把西屋门儿从里面打开,春桃和春柳扶了何氏,拉着怯生生的眼泪汪汪的小春杏一起回了西屋。 何氏原本止了的眼泪,进屋看见,躺在炕上,睁着黑溜溜大眼睛的梨花,刷的一下又涌了出来。扑过去一把抱着梨花,伏在她胸口,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让李薇的眼中也浮上了层层水气。 她伸出手贴在何氏头顶,轻轻动着,无声的安抚。 李海歆后脚跟进屋,这情景让他眼圈不由也红了。 “咱们分家!”何氏听动静,知道是丈夫进来了。抬起身子抹了把眼泪,恨恨的说,“分家!哪怕是被人把脊梁给戳断了,人家的唾沫星子淹死我,这家也得分!” 李海歆扫过几个女儿,拍拍春杏的头,“好,就分吧。”又叫春桃带几个小的去北间呆着。 春桃要把李薇,何氏紧抱在怀里不舍得。她只好带着那三个出去了。 “不过,咱先得心里有数,咱这样分出去,东西上别有太多指望了。”李海歆沉默了片刻,转头盯着何氏。 何氏把李薇往怀中抱了抱,生怕她跑了似的,抬手抹了眼角流出的泪儿,“我知道。就是一片东西不给咱,这家也得分!你一身的力气,我又不懒,咱种几亩地,闲时再干点别的,咋着也能把闺女拉扯大……” 说着眼泪又流出来,跟李海歆数叨,“我自进了你家门儿,那个时候海青才多大?才十三岁,老二才十一岁,老三还是春峰那么大点儿,就别说海棠海英了,她俩说是在怀里长大的也不为过。进了门里里外外的活计我没落下过,一家老小的衣裳鞋袜儿都是我做的。再苦再累我都不说啥,可你瞧瞧今儿……海青两口子算计我的闺女,我还不能说个‘不’字,不遂他们的愿,老二老三的样子象是要吃人,海棠要不是你说话,早就跳脚跟我吵上了……” 李海歆默默的点头,打断她的话,“……那行,你也别气了。这些年辛苦你了。一会儿我就去大伯家,把这事儿说了。” 何氏点头,抱着李薇又低声抽泣起来。 …………………………………………………………………… 鞠躬感谢:【寂寞如雪】、可愛莫、爱笑的眼镜、iaoji、 书友624213129、looseman、幻影殘楓、sillia、sboy2002、花妖客、秋叶落雨、饅頭真好吃等以上同学的pk票子、粉红票子还有打赏,嘻嘻,排名不分前后。。 梨花家终于快分家了,过了这档子事儿,会让我们的小梨花快快长大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二十章 借宿佟家 孩子爹李海歆当天晚上要跟老李头两口先提一提分家的事儿,事先让何氏先去别处,省得在跟前儿又要吵架拌嘴。 。何氏有什么事儿不喜欢回家娘,怕爹娘操心。 想了想,如今的去处只有佟氏那里了。 把春桃和春兰安排到银生家里,他家有两个闺女,银生媳妇儿跟何氏交情也不错。自己抱着梨花,带着春杏去了村西。 大半天的时间,何氏家的事儿已在李家村传遍了。佟氏也听说了,正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就见何氏过来,连忙往里让。 何氏看她这样,心知她已听说了。来的路上不停的有人打招呼,熟识的不太熟识的,若不是事情传到了,也不会这么招人注意。 何氏进了屋,也没跟佟氏说旁的闲话。这些日子两家往来的也多些,彼此也略知道一些对方的脾性。简单明了的说了原由,又说要分家的事儿,开玩笑说来她这里避难。 佟氏抱过李薇,嗔怪何氏一眼,“李家嫂子还和我说这话,我若不是出门不方便,早就过去了。你来我这里正好儿!” 佟永年幽黑的眸子一直盯着脸上没有丁点儿笑意的李薇,仿佛在确认她是不是吓坏了。 佟氏也逗她,李薇觉得在屋里有些气闷。咧了一下嘴,朝佟永年伸出手,意思是让他抱。虽然更想让小四姐抱,一是她抱不动,二则她的小四姐好象也吓坏了,腻在她娘身边,小脸儿沉着,谁也不理。 佟永年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看了看何氏,何氏也想跟佟氏唠唠话儿,就教他怎么抱孩子,佟氏仍把上次的木塌子抬出来,放到墙荫处,铺上褥子,又叮嘱:“年哥儿,有事叫人啊。”佟永年点点头。 何氏佟氏进屋去说话儿。春杏亦步亦趋的跟了进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你饿吗?”佟永年对着沉默的小奶娃儿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憋出一句。李薇头也不抬,心里头烦躁。 “那……你要不要爬?”佟永年又问,清俊的脸儿上已有急色,见李薇又暼来一眼,他拍拍褥子,“这个很厚实,不磨腿……” 李薇一向不是个任性的孩子,前世的经历也让她无法任性,但是这会儿她实在提不出什么精神去迎合别人的好意,郁闷的把小身子往前一倾,软软的趴在木塌子,嗯,褥子确实很软,磕着一点也不疼。 “哎……你……”佟永年想说这样会疼的,可他顿住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奶娃儿。 李薇使出吃奶的力气,翻了个身儿。冲着蓝天白云长长的吐了口气儿,仰望高远的天空,确实能让人心情愉快一些。佟家小院篱笆墙角种了几株蔷薇,此时开得正艳,幽幽的吐着芬香。 李薇看着高远的天空,也不知道自己该感叹些什么。思绪漫无目的飘浮着,鼻尖是幽幽花香,耳边是潺潺流水,自早起到现在,精神高度紧张的她,慢慢的放松起来,意识模糊,眼皮沉得撑不起来…… 佟永年忽闪着清眸,坐在木塌边儿,把她自翻身之后的动作表情都看在眼里,愈发惊奇。看她浓黑的睫毛慢慢合在一起,鼻翼微动,小嘴微翕,脸上没有了刚才他也说不出是什么的表情,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仰头望高远的天空,似乎在寻找某种神奇的,可以让小奶娃儿平静入睡的力量。 想了一会儿,他脱鞋子上了木塌子,扭头望了西斜的太阳,把身上的青衫解下,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双手抱头,平躺下来。 平躺着看高远的天空,果然和平时看到的不一样,天显得更高更远,他想到了很多事儿:高高的围墙,层层屋脊,一座连着一座的院落,以及那些光闪闪的器具摆件,五颜六色的衣衫,和那些粉白的脸儿,红红的嘴唇,或凶狠或者假笑的脸……奇怪的是,想到这些心里头没有以往那么愤怒,好象那些已久远到高高的天空那么远…… 佟氏何氏出来准备做晚饭时候,看到是这样一副情景:夏日屋荫里,碎花褥子长塌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并排躺着,睡得熟熟的,安然静谧…… 何氏和佟氏说了一会儿话,心头的抑郁也消了些,悄悄笑道:“你看年哥儿,还知道用手护着梨花……” 佟氏也笑了,这孩子这些天老去李家玩儿,每次回来脸上都带着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佟氏家里只有两张炕,平时年哥儿睡在西间小炕上,佟氏睡在东间大炕上。今儿何氏带着春杏和梨花,要睡小炕,显得有点挤。 何氏便跟李薇商量,“晚上和佟婶婶睡大炕好不好?”佟氏怕孩子认生,再委屈着孩子,忙说,“我和年哥儿睡小炕就好!” 李薇心说,人家收留一夜,也不能占了女主人的床,朝她娘咯咯笑着,往佟氏怀钻。 佟氏喜得把她抱在怀里看了又看,直说稀奇,才六个多月的娃儿,竟能听得懂这话儿。 佟永年看起来很高兴,嘴角弯起,清俊的眼在烛光下闪闪流水似的波光。佟氏去西间儿安置何氏与小春杏,他挑开蚊帐子,找了一把蒲扇,学着大人打扇的模样,一下一下的扇着。 丝丝凉风掠过,李薇感激的咧了咧嘴,慢慢的闭上眼儿。 佟氏在西间儿安抚何氏,又陪着说话好一会儿才回来,看到这情景又笑了。 接过佟永年手的扇子,“年哥儿也睡,娘来扇!” 佟永年看了看似乎已经睡着的小奶娃儿,轻手轻脚的在她在旁边儿躺上,悄声问,“娘,李大娘会一直住我们家吗?” 佟氏一边用手擦去梨花额上泌出的细汗,摇了摇头,“李大娘有自己的家。” 佟永年眼中闪过失望,盯着蚊帐顶,好一会儿又说,“梨花嬷嬷不是好人,梨花大姑也不是好人……” 佟氏失笑,拍拍他,“快睡。你看梨花睡多香!” 李薇下午睡了好长时候,这会只是假糜。脑中仍是纷纷乱作一团,想得最多的就是,分了家她们住哪里?以今天这仗势,若是分家还住在一个院子里,只怕日后的日子更加难熬。 那娘两个说了几句话,便熄了灯,只留一盏豆大的油灯在窗前桌上,佟氏是怕她认生地儿,晚上再哭闹起来,来不及点灯。 李薇这才睁开眼睛,动了动她有些木麻的小腿儿。悲催的,居然忘记了这样的夏天,她这个小奶娃儿只穿了件小肚兜儿,刚才佟氏给她脱衣裳的时候,她反抗不得只能装死! 屋里静悄悄的,两侧是一大一小平稳绵长的呼吸。靠窗子的红木漆桌子上有一盏豆大的油灯,闪着昏黄的光。她在直直盯着帐顶,感叹有钱真好!最起码不用忍受蚊子的骚扰。 眼睛刚往侧面转,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反射着油灯的光亮,李薇吓得差点叫出声来。眨了下眼睛,那眸子还在,他的头巾子已去掉,乌黑轻软头发散了下来,散在润白单薄的肩头,与光祼的小胸膛呈黑与白极鲜明的对比。 佟永年支起胳膊,俯视过来,小声问,“你要嘘嘘吗?” 李薇白眼。不想!呃,不对,好象又有点想!呜呜呜呜~她娘伤心糊涂了,睡前忘了把她了…… 还好佟氏睡得轻,被轻微的动静惊醒,坐起身子,见佟永年眼睛大睁着,没有丁点儿睡意,轻笑,“年哥儿睡不着?” 佟永年点点头,好象是下午睡多了,也好象心里头有一面鼓“嘭嘭嘭”的敲着,声音不大不小,象是从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传过来的,一下一下扰得他睡不着。 指着李薇,“她想嘘嘘!” 佟氏对上梨花那睁得溜圆的眼睛,伏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抱起她,“你娘说的一点没错,梨花真是乖得很~来,佟婶婶把尿尿啊……” 李薇在这个时候只能尽量忘记自己的里子已经二十四岁了,反正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没人知道……就这么在自我麻痹中熬过在佟家难熬的一夜。 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饭,何氏抱着她离开时,佟永年那小屁孩眼中含着殷殷的光,向她挥手告别,她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抬脸望天。 不要以为她是个小奶娃儿,就可以偷偷捏她的小脸蛋儿,小鼻子,小手,小胳膊,小脚丫…… “娘,柱子家还有羊乳吗?”佟永年望着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头问佟氏。 佟氏愣了下,笑笑,“待会儿你去问问不就知道?”又问,“想给梨花送去?” 佟永年脸红了一下,眼睛闪了闪,象是找到合适的理由,急切的说,“梨花好瘦,四妹妹……”他突然住了口,眼睛略带不安紧张的望着佟氏。 佟氏知道他说的是府里头还不到一岁的四丫头。淡笑了一下,拍拍他的头,“你就去柱子家问问。”说着转身自己家院中走去。 佟永年没错过自己娘脸上的一抹他最熟悉的哀伤神色。怔怔的立着,好一会儿去向东邻的那户人家走去。 ……………………………………………………………………………… 非常感谢:jykuan4569、幻影殘楓、书友080518105012956同学滴pk票子,苏阿细同学滴打赏~~~~~~~~~ 今天只有一更啦,抱歉中··~~但是某宝没闲着哈,正在努力码字中。。 还有,文文现在还有点瘦,追得很痛苦滴同学们,可以先养肥啦~~~~~~~~偶每天都会努力码字更新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二十一章 火速分家 孩子爹李海歆这次是真的恼了火,动了真格的。 。头天晚上给老李头两口子透了要分家的信儿,第二天一大早便去了老李头的大哥和三弟家里,并连本家的几个爷爷都请到了。 老李头李王氏昨儿夜里跟老大好生了一场气,也没阻住他要分家的念头,坐在院子大槐树底下,闷头沉着脸儿,几个本家长辈到了场,也只是站起来不咸不淡的招呼了声。 海棠和李家老三的脸儿也黑得跟老李头一样,不时斜眼剜着招呼给人看坐的老大。李家老二与老二媳妇儿则是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比院门外围着看热闹的人还轻松。 本家四院来说合分家的人都到齐了,何氏抱着李薇,领着春杏进了院子。李王氏“嗷”的一声站起来,朝何氏冲过去,嘴里骂着,“你个丧门星,你个绝户头,你敢攒到俺儿跟俺分家……” “海歆他娘!”一个年长胡子花白满脸褶子的老头,不悦沉着脸儿,叫住李王氏,“你也是当婆婆的人了,这是干啥咧?再说,海歆还在跟前儿呢,你总得给儿子留些脸面!” 其他几个被请过来主持分家的人也附和,劝李王氏。她不甘的回了身,气哼哼的一坐,嚷嚷着,“这家,我不同意分!” 昨天李家的事儿闹得全村皆知,李海歆去请他们时也说了想法,就是这家一定得分!儿子媳妇儿要分家,也占着点理儿,李王氏不同意分也说得过去。 还是那位年长的花白胡子老头,咳了一声,看看众人,对着老李头说,“海歆他爹,你咋说?” 老李头闷着头不吭声,李王氏瞪他一眼,又拉扯他衣角。 他抬起皱纹遍布的手,抹了把脸,“嗨”了一声才说,“五叔,这家现在不能分,老三没娶亲,海棠两个的事儿也没办。老大家房子、地一分,指望啥办这几宗事儿?” 李王氏在一旁接腔,声音又尖又利,“她还想房子,还想地?没门儿,要分家,我一文钱的东西都不给她!” 又狠呸一声,“我就扔到大街,给哪个叫花子,她也别想得我半个子儿!” 李海歆不等那个叫五叔的老头问话,沉着脸接过李王氏的话儿,“娘,房子我们不要,给老三留着娶亲用,家里的地,我和春桃娘商量过了,北地的孬地给我们,河沿上的荒地给我们,那头驴干活也不顶事儿,就分给我们……” 还不等他说话,李王氏又叫起来,“还想要地,还想要牲口,没门儿!” 来主持分家的人都看不过眼了,李家老大说的不过份,按说,他们成家亲十来年,干活挣的都给了家里头,要份大头也不过份。老大只提孬地荒地,也是真为家里头想着。再说那头驴怕是养了有十年了,再往深里说,那还是当年老大卖簸箕挣了钱买回的驴犊子…… “海歆娘,你这个也不给,那个也不给,那老大是不是你儿子?啊?!一家子过日子谁家没磕碰?可大事儿不能让人家戳脊梁骨!你说你们家要不是昨儿闹出的事儿,老大两口子能提分家?!”说话是李海歆的大伯,他是老李头正经的大哥,说这话自然是有份量。再者昨儿的事让人家看笑话,他语气也不善。 李王氏被堵个没词儿,脸憋得红杠杠的。 “行了!”那个被老李头称为五叔的老头儿,沉默好一会儿,开了口,“海歆大伯子说的对,海歆爹娘,至于为啥要分家,咱们今儿不说了。反正非分不可了,也省得你们日后再磨嘴生闲气。” 又叫何氏上前来,说,“老大媳妇儿,你进李家这十几年,知道你勤快,受了累也吃了苦。这话今儿我也不多说,街里街坊都看着呢,你的功劳谁也抹不去抢不走。今儿你就说说分家你们想要啥,趁我们这些老家伙在这里,给你们把这官司断个干净。” 何氏被这白胡子老头一番话触动,眼中涌出泪来,抹了好一会儿,才平了平心神,说,“孩子爹刚才说了,房子不要,地得给,锅碗瓢盆过日子用的也得给匀一套。牲口得给,要不想给俺们那头驴,就分一头猪给我们也行。地里头干活的锄头家伙式……还有我们七口人的口粮……” 何氏说得细,众人一边听一边点头,老大媳妇儿的要求真不过份,单是房子这么大方的让出来,就让很多人吃惊了。 李海歆大伯和三叔听何氏说完,都说何氏明理儿,虽然知道委屈她了,可老李头家里情况也不好,他们夫妻俩又能干,不出两三年儿就返挺过来了。 李薇算是听明白了,这群来主持分家的老家伙们,一面压一面捧,捧不动的就画大饼!好听话儿说了,让她娘心里的舒坦些,但是也没一个人站出来给她爹娘争取更多的利益。自始至终没一个人问,不要房子你们住哪儿?!或者让老头子两口补些钱儿出来! 众人又议论了一阵子,白胡子老头发了话,“就这样,海歆爹?趁着我们都在,咱把分家的明细说说,你们该给孩子们收拾准备的,就收拾准备。” 李王氏突然插话,“北地不能全给他们,家里统共才三十多亩地,她一下要去一半儿!” 李海歆大伯皱了眉头,看了看老李头,见他不吭声,心里头更烦闷,呛李王氏,“河沿上的荒地也叫地?十多亩孬地不想给,就把家里的地均分了,弟兄三个一人一份,你们老俩口各家轮着养,这成不成?” 十亩好田抵北地的三十亩孬田产量,就连那八亩中等田也能抵上北地的十几亩,还不知足! 李王氏被呛了个没脸儿,起身儿向堂屋走去。走到一半儿被白胡子老头叫住,“海歆娘,别走啊,这家分的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李王氏心有不甘,可也不想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拿捏何氏,鼻子孔里哼了声,算是应下了。 李薇窝在大姐春桃怀里,明显感到她的身形一松。自己也不由跟着松快起来。 家里即吵了架才分的,肯定各人心气都不顺。李海歆大伯就说,即是同意分了,也别墨迹,早分利索安顿好,赶紧干地里的活计。 这个时候李薇才知道自己的新家在哪里。 从李家老院子旁的小道穿过去,小道极窄,仅能容下一辆架子车通行。往河沿方向走个百余米,再向北走,掩映在竹林之中,有一个破破烂烂的旧院子。 篱笆墙早已被肢解得七零八落,三间正房是砖墙,不错!可是屋顶已有几处塌陷,从里面就能看到瓦蓝瓦蓝的天空。 西边的土坯墙茅草屋,已没了屋顶,唯一让人舒心的是东面儿,有几棵不太高大,树冠极大的杏树,虽然现在上面一棵杏子也没有了。 再就是外围的大片竹林让人心生喜欢。虽然看起来有些荒凉,这屋子与最近的住户,也有三四百米的距离,且隔着竹林,几乎可以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来形容。 李海歆大伯子跟着来看了之后,垂头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回家去了。 何氏看了眼孩子们,笑笑,对孩子爹说,“没事儿,现在天正热着,露天睡几晚也行。今儿收拾收拾,明天就找大武几个来,把房顶收拾收拾。”说着从架子车上取出让春桃收拾的包袱,掏出一串子钱来,“这是梨花姥娘这么些年给的,也有梨花幺舅给人写对子挣的……” 李薇看那串钱整整齐齐的,心里想着,不是五百钱儿,就应该是一吊钱儿。看到这串钱儿,她心里头更是松了一口气儿。 李海歆眼睛闪了闪,猛的把身子转过去,“嗯,你先收着。我回再搬东西。”脚步匆匆的出了破院子,向老宅走去。 不多会儿,几个与何氏相厚的媳妇儿闻讯而来,七嘴八舌的劝着她,又忙帮着里里外外的收拾。人一多,这荒芜的小院子也热闹起来,透出几分生气。 分家吵吵了半晌午,还没收拾多大会儿,就该吃晌午饭了。李海歆从老院子里带了几个冷硬窝头来,和何氏商量在外头支个锅,给梨花做点细白面汤。 正说着,李薇又看到佟永年那小屁孩儿。脚步不似以往沉稳,急匆匆的顺着竹林间的小道往这边儿半走半跑,似是身后有人追着他。再看过去时,他身后有个身影出现,他便紧跑起来…… 李薇这次看清楚了,跟在他身后的是春峰那个死小子! 还没等她叫起来,三姐春柳已冲了过去,春峰那死小子扭头跑了。 “呀!年哥儿,头上是怎么了?”等他走近些,春桃看见他额上的一片红,惊叫起来,“春峰打的?!”绕到他身后看,干净的青衫后摆还有一大片泥点子。 “没,没事儿。”佟永年一手拎着小布包递给春桃,另一手扯着头巾子去盖额上的红肿,脸色红红的,因为热,也因为尴尬丢人。 春桃打开小布包,里面是一个细长瓶子,用软布塞着口儿,打了闻了闻,朝着何氏喊,“娘,佟婶子又让年哥儿送羊乳来了!” 何氏从屋里匆匆出来,扑着身上的灰,一眼瞧见佟永年头上身上的不对劲儿,赶忙拉着问,他只是不说,何氏心疼的说,“年哥儿,回去给你娘说,别再送东西来了啊。村子里可有几个坏小子,馋嘴的很,见啥抢啥!”又叫春兰去河边打些水,给他洗洗脸。 佟永年打量了好一会儿这院子,才朝坐在草屋墙荫下席子上的李薇走去,蹲在她身边问,“这就是你的新家吗?” 李薇点头,“咿咿呀呀……”是啊,是啊,虽然破,但是很大隐于林的架式,她还是很喜欢的,更主要的是离了那一大家子,心里头顺畅。 佟永年见她笑得欢,跟昨儿那副闷闷的样子大相径庭,嘴角不由也勾起来,觉得这院子也不是那么破了。 何氏和丈夫拿了主意,火速分了家,谁也没商量。李薇姥娘隔了两三天儿后,听去他们村子卖豆腐的人说起,火急火燎的带着李薇小姨和两个妗子来到李家村。 此时正屋的破屋顶刚刚修好,一家子老小,正里里外面的忙活! 李薇姥娘黑着脸儿进了院子,李海歆和她打招呼,她也不理。照着何氏身上给了几巴掌,恨铁不成钢的数落,“我吃苦受累把你拉扯大,就是让你过这种日子的?啊?!你给她老李家当牛做马十来年,就这么干干净净的被撵出来啦?” 何氏受了她娘几巴掌,也没躲,等李薇姥娘气完了,才无奈笑了笑,“娘,都这会儿了,你说咋办?几个丫头不要爹了?”言下之意就是不受着,还能和离不成?! 李薇姥娘知道大女儿的脾气,忍到不能忍,那便是个一拍两散。一想到这个,又心疼又气,又给她几巴掌,气呼呼的数落,“就会戳你亲娘的心!” 两个妗子在一旁劝着,“大姐分了家也好。日子清苦,图个顺心呗。再说,咱们老何家又不是没人,还能叫大姐一家子饿着。” 李薇小姨朝何氏皱皱鼻子。盯着李海歆尴尬离去的背影,嘀咕,“要不是姐夫还上路些,春桃几个就不要爹了,有姥娘舅舅妗子小姨就行了……” 李薇姥娘刚消下去的气儿,又涌上来,举着巴掌冲着李薇小姨过去。李薇小姨抱着她娇笑一声跑开,“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给大姐说个行的!” 李薇姥娘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二百个钱儿,两个妗子也各拿出五十个钱儿,说让她拿去先应应急。 何氏眼圈红了,头脸扭到一旁不说话儿。两个妗子劝她,与其跟那些人生闲气,还不如留些力气多干些活儿,闷在心里头把自己气病了,也不值当。 ………………………………………………………………………………… 感谢:jng....同学的pk票子,迪迪加油喽同学滴打赏。。。。 这章四千字。很不好意思滴说,今天还是一更。向追文追滴很辛苦的同学们说声抱歉。。除了这个,啥话也不敢说,顶锅盖跑走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二十二章 佟氏之殇 新家虽简陋,但是孩子爹李海歆没日没夜的忙活,不出十天,新的篱笆墙扎了起来,西间的茅草屋顶也重新盖好,中间用草泥隔了山墙,一边做了牲口棚和草料棚兼杂物间,另一边做了厨房。 。单等有了空再修个新鸡舍。 李海歆大娘娘前些天特意送来两条褥子,虽然里面的棉花已经有些发硬,但与她们一家子来说,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何氏这些天受了谁的帮助受了谁的恩惠,常在几个孩子面前念叨着,让她们记住,若是她与孩子爹还不上,日后这几人好替他们还个人情。 进入六月中,已是最热的三伏天,知了整日呱噪得让人心烦。李薇现在已能爬得飞快,小腿上有了劲儿,有人扶着也能站一会儿,她试着迈动小腿儿,想做个七个月行走的神童,可惜未能如愿。她只好用整日里飞速爬行,来发泄她内心的愤慨。 新家安定好,三姐春柳变成家里的小当家,大姐二姐每天天不亮都要跟着父母去地里拔草,还好,老天开眼,今天的雨水实在是顺足,解了他们家浇水这一大难题。 这天傍晚,北地里的草拔了一遍儿,几人早早下了晌,何氏特里从甘薯地里多掐了嫩叶子和嫩杆儿,一来是做菜吃,二来那二十只鸡也得喂食儿。 几人刚进家门,归放锄头,打水洗脸,汗湿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换。竹林小道上急匆匆跑来一个小子,还没到院门口,惊惶大喊,“李大娘,李大娘,佟婶子出事儿了!” 何氏惊得手中的木头水盆“砰”的掉到地上,溅湿她大半幅裙摆和鞋子,迎着来人跑过去,“柱子,你说啥?佟婶子出啥事儿了?”李海歆与春桃几个也是一惊,齐齐围了过来。 柱子一把拉住何氏的手,拽着向外走,脸上的汗小溪似的顺着脖子往下淌,“李大娘,快走,佟婶子快死了……” 何氏惊得魂儿都没了,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跟着跑起来,又叫孩子爹也快跟上,问柱子,“柱子,你佟婶子到底咋了?你给我说清楚……” 柱子一面前儿急跑着,气喘吁吁的答话,“俺也不知道咋回事,她家来了好多人,穿得象唱戏的一样,进去没一会儿,就开始吵,过一会儿就听见年哥儿叫嚷,俺爹跑过去一看,说佟婶子头上摔破了个洞,血流了一地……” 又催急何氏,“李大娘快走,佟婶子说要见你,俺爹让俺来找了,俺爹说她快死了……” 猝然噩耗,让李薇的心里头突突突的急跳起来,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茫然窝在春桃怀里,只记得一路上有多好人急惶惶的往村西赶去,她想,肯定是去佟家看热闹的。 李薇不记得怎么进入佟家小院的,周遭乱哄哄看热闹的人群象是电影里的画面光影从身边掠过,她不怎么能听到声音,她觉得她是被她娘和几个姐姐脸上的仓惶神情吓坏了…… 柱子爹娘在堂屋门口守着,见何氏一家子过来,忙招手让她进去,“李嫂子!李大哥!快,快!佟妹子不行了!吊着口气儿单等着你们呢……” 何氏心里乱成一团麻,唇颤抖着,音不成调,“柱子娘,到底咋回事……” 柱子娘满脸急色,把她往东间推,“哎哟,我的娘,这会儿先别问了,赶紧去看看佟妹子有啥话要交待……” 李海歆夫妻俩一来,围着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嗡嗡声,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探头看,柱子爹娘守在堂门窗外赶人。 堂屋地上有一洇着大片血迹,一直婉娫到东间里儿,李薇顺着扫过一眼,只消一眼,便发现,此时的佟永年与那个自己稍稍有点熟悉的小屁孩儿有些不一样了。他安安静静的跪在炕沿上,一只手紧紧抓住佟氏的手,另一只手捂在她头上,那只手已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沾染成火烧云的颜色。头发有些散乱,一向干净整洁的青色衣衫上,沾染着大片大片血迹,象是从心底透出的血泪……他身子背对着门口,倔强的挺得直直的…… 李薇从这一眼,仿佛看到前世母亲离去那一刻的自己。她不忍再看下去,把脸转开。 何氏扶着门框,怔立在东间门口,双腿软得没一丁点儿知觉,呆呆望着炕上的佟氏,面色发乌,嘴唇青白,已是衰败之象。头下玉色枕巾已被洇成触目惊心红暗暗的一大片,身上的衣衫和炕上的褥子被暗红腥浓的血洇湿一大半儿…… 本以为柱子是孩子家家的,说话言过其实,这一看之下,才知道竟是真的。一颗霎时沉入谷底,象是被谁用手紧紧揪着一般,泪水汹涌而出,三两步奔到炕前,抓着她已经开始发凉的手呜咽,“佟家妹子,这是……”想起柱子娘的话,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可满心的话堵在心口,塞得她难受至极,明明前两天儿还好好的,又没病没灾的…… “嫂……嫂子,你……来了!”佟氏看见何氏,眼中闪过一抹神彩,头往上抬了抬,直勾勾盯着何氏,紧紧抓着她的手,乌青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吐不出一个字儿…… 何氏被她握得生疼,知道她是想交待什么事儿,抹了把眼泪,柔声说,“佟家妹子,有什么话你慢慢说啊……”抹了把眼泪,又说,“……你放心,不管啥事儿,嫂子都应着……” 佟氏扯了一下嘴角,眼中聚起更多光彩,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何氏看得更是心惊。 她吃力的抬起另一只手,把佟永年儿的手交到何氏手上,“嫂子,我没……没时间了……求你把年哥儿,把年哥儿……养大成人……” 何氏流着泪,嘴角强址出一抹笑意,拍拍的她手,使劲儿点头,“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拿他当亲生的孩子养……”说着一把把默默流泪的佟永年揽在怀里。 佟氏露出一抹浅笑,眼睛转向佟永年,“年哥儿,不哭!好好跟着李大娘,啊。” 佟永年脸色苍白,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呆怔的眼睛闪动几下,轻点下头。 佟氏又笑着,轻柔的说了句,“乖。” 目光移向门口,看向孩子爹李海歆,他赶忙过来两步,走到炕边,“佟家妹子放心,孩子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佟氏浅笑着谢过,慢慢松开何氏的手,吃力的指着炕头的红漆衣柜,“衣,衣服……下面……”眼中的光彩已开始暗淡。 何氏流着泪去开了衣柜,在衣裳下面扒出一个红漆小木盒子,捧到佟氏跟前儿,递给她。佟氏用手往她怀里推,“嫂子,给,给你们添……添麻烦了……这个……代我养大……佟哥儿……” 何氏心知这是钱财之物,流着泪跟佟氏说,“妹子,你放心,就是没这些,我也一样把年哥儿当亲生儿子拉扯大……这孩子讨人喜欢,搁谁谁都心疼……” 佟氏笑了,手缓缓伸向佟永年满是泪水的脸,轻轻抚摸着,柔声道,“年哥儿,去,去,去给你爹……娘磕……嗑头!” 何氏惊了一下,与李海歆对视,这…… 佟永年听话的立马下炕,朝着何氏李海歆规规距距的嗑了头,哑着嗓子叫了声,“爹!娘!” 何氏惊望向佟氏,见她面带笑意,知道这是在他们来之前,她就和年哥儿说好的。 李海歆也忙扶起年哥儿,朝着佟氏道:“佟家妹子,我们庄户人家哪有福气做年哥儿的爹娘……”虽然这母子也说了来路,他和孩子娘私下也议过,许是编的话,不象实话。又猜这母子定有什么大来路。 佟氏眼中的光开始涣散,手伸向佟永年,他忙过去紧紧抓着。 佟氏紧紧盯着何氏,“嫂,嫂,嫂子,到了这会……我也不瞒你,替我照顾年哥儿,帮我管……管教……他,终生……终生不许……不许他回……回……回贺府!” 何氏一看佟氏不好,忙把佟永年揽在怀里,一手盖在他眼上,哽咽着说,“佟妹子你放心,你交待的没交待的,我都懂。我保管把年哥儿给你平平安安的带到大,给他娶妻生子,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过一辈子……” 佟氏嘴角固着一抹浅笑,手豁然松开…… 何氏的泪再次汹涌而去,默默流着。 佟永年在何氏怀里一动不动,突然他大力推开何氏,扑过去,大声哭喊,“娘,我答应你,不回去,不回去,我答应你了,不回去……” 尚还带着孩童稚嫩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出屋子,传到院中,让李薇眼睛一热,曾几何时,她也这样,一个人跪在身体已冷透的母亲身边大哭,除了悲伤,还有茫然。 而他应该是除了悲伤茫然还有愤怒,还有恨。 在院子里这一小会儿,已从围观的人嘴里得知了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从那不连贯的叙述当中,她猜到了故事的大概。 xxxx 而此时,李家村村子西面约有五六里的田间小路上,停着三辆乌木轿子车。车帘分别是青红黄三色绣花挂流苏夹棉轿帘,流苏上挂着的鎏金事物反射着秋日斜阳金黄色的光。 田间暮雾升起,半人高的秫秫苞谷杆儿青纱帐似的,把秋日的田里装点得格外安静。 三辆静得悄无人声的车辆更给这安静添了几分诡异。 小路拐角处闪来一个人影,车帘立声挑开,有女声随即响起,“姨娘,是小五子回来了。” 另两辆马车里也有动静的,车帘挑开,几个穿红戴绿的年轻丫头跳下马车,有两个等不及来人靠近,迎了过去,“小五子,那边怎么样了?” 被叫称作小五子的年轻小厮跑到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两位姐姐,不,不好了,佟,佟姨娘……死……死了!”他在李家村探得这么个结果,已吓得两腿发软,那可是老爷最疼爱的主子,心里惶然,连急带吓的语不成句。 “什么?”停在中间儿的马车里传出女子的惊呼声,听声音似乎还十分年轻。“死了?!” “回孙姨娘,是,是死了!”小五子抹了把头上的汗水,紧跑两步,在离马车三步之外,躬身回马车之中女子的话。 停在最前面的马车上走下一个中年嬷嬷,若不是腰间的束带,单看穿戴还以为她是正头的主子呢。急惶惶的走近中间的马车,“孙姨娘,这可怎么办?”言语之间流露出几丝埋怨之意。 车窗帘挑起,露出一个粉面红唇,插金点翠的年轻锦衣女子,杏眼圆睁着,细眉高挑,嘴角噙着一抹让人心悸的冷笑,“赵妈妈,什么怎么办?” 最后一辆马车上也有人下了车,是一位上了年岁的妈妈,衣着没有先前这位赵妈妈华丽,只是腰间的束带表示着与此人同级。 来到孙姨娘车窗前儿,行了礼,“孙姨娘,我们姨娘也让问问,该怎么办。” 孙姨娘把车窗放下,将二人隔绝在外面儿,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嗤笑冷意,“出了事儿一个个都来问我,动手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嗯?!” 赵妈妈急了,脸白了一下,往车窗前儿靠了一步,“孙姨娘,可是你叫老奴来的,当初只是说知道佟姨娘下落了,来看看她过的如何……” “哼,”车中的女子冷哼一声,打断赵妈妈的话,冷笑,“看她过得如何?赵妈妈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马车外的赵妈妈不敢答话,尴尬羞恼得脸色通红。 车中的女子顿了下,不紧不慢的说着,“这事儿咱们都有份儿。要不是赵妈妈骂佟氏,她也不会那么激动,许妈妈和小红一个推一个搡的……不过,这事儿要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瞒着老爷,太太不追究,佟氏没根没底儿,也没个娘家人,我们能有什么事儿……” 车外赵妈妈忙说,“太太那里老奴去说……” 许妈妈也忙道,“我们姨娘那里,孙姨娘也放心,不会有人透出去的。” 车中女子冷笑一声,“即这样,那还怕什么?回罢,回头叫人看见也不好……” 车外两人不敢再留,各自转身离开,即将离开之际,似乎听到车里的女子嘀咕一声,“……竟然死了,真晦气!” 两人心说,谁说不晦气!来这里一半儿是好奇,看看老爷没病重前宠爱有加的佟姨娘过的是个什么光景,二为是出出先前的那口恶气,谁知道竟错手把人推倒嗑死了…… …………………………………………………………………… 感谢:筱楠雨泪凌、可可甜心o同学的pk票子!瑪莎、bomi`同学滴打赏!志龙小子同学扔的催更票子,估计是吃不掉啦~~~~~ 还有,这章估计要被人拍。。偶只能说,偶是亲妈,亲妈,非常亲滴亲妈~~~~~~~~然后顶十八层防护罩跑走~~~~~~~~~~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二十三章 李家主丧 佟永年扑在佟氏身上哭得撕心裂肺,何氏强着把他拉下炕,满脸的泪水,“年哥儿安份些,娘得给你娘换寿衣啊,你也不能哭……乖孩子,想哭啊,做完这些再哭……” 柱子娘听到里面的哭声,赶快进来,手里拿着一套靛蓝色的寿衣,满脸急色,“李嫂子,这西半边我快借遍了,才借着你五婶娘的寿衣!” 何氏看了眼虽然听话止了哭声,却仍是泪流不止的佟永年,跟他商量,“年哥儿,你娘去的急,一时下也没找不到合适的,这个是咱乡下妇人穿的……” “我娘本就是个乡下妇人!”佟永年声音嘶哑着,竟听不出半点孩童气。(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何氏又抱着连说了几句好孩子,叫春桃带她到西间儿先歇着些。他也不挣扎,木偶般的跟在春桃身后去了。 佟永年一出去,何氏靠在炕沿上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心里头叹佟氏的命,又可怜年哥儿这乖巧懂事的孩子,满心的痛,不哭憋着难受…… 柱子娘也抹着泪,劝她,催她,“李嫂子,快别哭了,换衣裳!” 早有来帮忙的媳妇打了水,端进来,也跟着劝儿。何氏哭了一通,心中的抑郁散了些,止了眼泪,几人合力给佟氏净了身,换上借来的寿衣。 做完这些,何氏拉着柱子娘到一旁,悄悄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柱子娘眼睛红红的,叹口气,“详细的我也不知道。今儿下午大半晌的时候,佟家院子外忽然来了几辆马车,听看见的人说,里面的人个个都是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有几个年纪大的点,也有几个年轻的丫头。那些人到了佟家就往里头闯。在堂屋不知道说了什么,听见里面高声吵嚷了几句,可说得又快又急,一句也没听清楚……不多会儿,年哥儿喊叫起来,柱子他爹原本就不放心,怕是赶她母子出门的人又来找事儿,听到年哥儿叫就冲了进去,正巧里面的人急惶惶的上了马车,往院外冲……柱子他爹挂着屋里,没来得及拦着……” 说着她叹了口气,又恨恨的说,“……要是村子里但凡有个能帮衬她的人,也不会就这么让她们走了,非把那马车打烂,看看到底里哪里的人在作恶……” 何氏也叹,可不是,这个时候庄户人家大多都在地里干活计,就是在家的,也是老幼妇孺……想起佟氏临终提过的贺府,想来就是年哥儿的家了。 她一向不出门,也不知这个贺府究竟在哪,又是什么样的人家。又深深叹了口气,“还是先把眼下的事儿办了。” 柱子娘也说,“可不是,天热,放不得!” 李海歆在院中立站着,一院子看热闹的人,乱哄哄的交头接耳议论着,眉头皱得紧紧的。 柱子爹走过来,也皱着眉,“海歆大哥,你说这事儿该咋往下办?”佟氏在李家村没亲没故的,只有一个不能主事儿的六岁男娃儿。可这事儿也不能耽搁,大夏天的放不得,再者死者为大,总得有个人伸头张罗着。 要说与佟氏亲厚点的,一是李海歆家,另一家就是他家了。佟氏住过来这么大半年,先是买柴什么的都找柱子爹,后来家里院里有什么重活计,也请他来帮帮忙。两家也算是熟识一些。 李海歆简单把佟氏让年哥儿认到他家的事儿说了,柱子爹脸儿上一松,“那这事就得你和嫂子主办了。”又说,他和柱子娘也帮衬着,算是尽尽近邻的情份。 李海歆点头,就是没年哥儿的事儿,以孩子娘与佟家妹子的情份,这事儿也得他们主办。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请人帮着把村子里常给人主丧的殡仪请来,又劝说大家都散了,别让死人也不得安生。 围观的人一见他们两个这样都知道这两人算是主事儿,有与这两家交情相厚的都过来询问要不要帮忙之类。李海歆说佟家妹子孤儿寡母的,丧事儿自然需要街坊近邻的帮衬,到底这事儿该咋办,等殡仪来了,商量个仪程出来,再去请各位。 何氏听柱子娘说了原由,心里头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忍着泪去西间儿看了看年哥儿,见他脸木木的,眼睛空洞洞,心疼又怜惜,可也不知道怎么开解安慰,悄悄叮嘱春桃春兰几个多与他说说话儿,便出了房门。 这时殡仪也来了,正与李海歆柱子爹在院中商量着。李海歆见她出来,把他的心思打算跟何氏说了,自打佟氏一断气儿,何氏心里头就盘算着这事儿呢,这事儿非她和孩子爹伸头办不可。也没二话,点头同意。 丧事儿倒是好办,钱也不成问题。佟氏给的红漆小匣子,她背了人打开扫了一眼,别说是一场丧,就是养大年哥儿再给他娶妻生子都绰绰有余。 只是没亲没故的,也没个吊丧的人儿,看着冷清可怜。何氏想了半晌,跟李海歆商量,“就年哥儿一个哭灵也怪可怜的,咱即是认了亲,就不让孩子太委屈他亲娘了。以我说,梨花姥娘家得报丧,再者以往与咱家有礼的街坊四邻,不出五服的本家们都通知了。这礼咱日后慢慢还……”这也算是何氏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事儿,也报她把儿子托付给自己的信任之情。 李海歆想想也是,年哥儿即认了他们,就得当是自己亲生的,这么一想,便理顺了,赶紧去张罗着。 何氏与李海歆商量完报丧的事儿,又去西屋看佟永年,顺便把葬礼安排说给他听,也好让他换换心思,别伤心魔障了。佟永年听她说了一堆,不怎么懂,听到梨花姥娘家里也要来人,好象明白了一些。眼泪又流了出来。 李薇不是很懂这里的规矩,倒是知道前世农村,只有认了干亲的本人与干娘家有来往,与其它兄弟姐妹不是很相干,与旁的亲戚更不相干了。就是到了婚娶这样的大事儿,一般也是没礼的。只不知道反过来会怎么样。 又想也许这里的风俗也不是那么死,是她娘灵活变通的,她娘这样做,一是想安年哥儿的心,二来怕也是她的真心。 佟氏按当地风俗,应于五日后下葬,可天气炎热,根本无法停放,就定为三日后。一般李家村遇到夏日丧事,都会将冬日循旧例的丧葬规矩:一子五日,多子七日,改为一子三日,多子五日。有人家不想死人也不得安生,多受苦,夏日多子改为三日的也有。 何氏和李海歆四脚不停的忙活着,到晚上时已把灵堂布置起来了,来不及去镇上买黄麻丧布,就在村子里寻了寻,有的人家防着家里老人去得猝然,早就着备着这些东西。 何氏与柱子娘,连带几个好心帮忙的妇人连夜开工做丧衣,扯丧布,李海歆也紧着四处张罗丧宴。 当天晚上,村子里正到了佟家小院,佟氏猝死满村里都传开了。又知是李海歆夫妇主丧,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过来商量报官的事儿。他忍不住便过来看看,这中间儿是不是有其它原由。 这事件,何氏与李海歆也议了两句,两人都觉得佟氏即有那样的话留下,还是不报官的好。含糊说了佟氏临终前怕年哥儿受族人欺负,不让报官等等搪塞过去。 李海歆抽空回老宅子一趟,把佟家的事儿说了,跟李王氏商量,张家村梨花她大姑家到底报不报丧。 李王氏早得了村里人传的闲话儿,正为这事儿气恨不已。她大姑家的男娃儿是亲外甥子,他们不要,偏去认个不知根底的外来户!这会还伸头替那佟氏大办丧事儿!不等李海歆说完,就赶他出走。又掬着一家子人谁都不准去,更不准他去张家村的大姑家报丧! 第二日,街坊四邻得了李海歆何氏夫妇的话儿,都按李家原先来往的旧例随了礼,或几把草纸几挂鞭炮或祭拜供品。 梨花姥娘得了李家村捎来的信儿,吃了一惊,因梨花过百天儿那日,佟氏送礼,看行事作派倒是个十分周到的人,想必儿子也不会差。又想着女儿正缺个儿子,这可算是天意。有心气气老李头李王氏,就按照丧女的规矩让梨花两个舅舅妗子来全了礼数。 ………………………………………………………… 今天俺娘包饺子让去吃,呃,所以更新晚啦,抱歉哈,各位。。以后一定设为定时更新~~~~~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二十四章 不准入谱 虽有街坊四邻的帮衬,佟氏的丧事儿一来是紧,二来真正的本家搭手儿的也少,比起家里人口多的,还是要吃力得多。 李海歆夫妇一个张罗丧葬事宜与丧宴,另一个则张罗着女亲的哭祭,连带得时时看着年哥儿这孩子。生怕他年龄小,又突然死了亲娘——还是猝死,心里头郁结,闷出个什么好歹来。 春桃几个平时干农活虽能帮得上忙,可这样的丧事儿毕竟是第一经历,又深受各种鬼怪故事的影响,夜里不敢去佟家,何氏只好请大武媳妇儿晚上在家里照看些。 几头这么扯拉着,三天下来,把李海歆夫妇累得不轻。直到佟氏入了土,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儿。 送佟氏棺木入坟之后,回到佟家小院已是快正午,满院子人闹哄哄的,都是相互有礼的街坊来吃宴的。 何氏瞥眼瞧见许氏带着两个小子也在其中,心里头十分不快。 虽然年哥儿不是她亲生的,可即认到他们名下,她与孩子爹又是主事儿,不沾亲不带故的都来了。连带大娘娘和三娘娘家的人都来上了薄礼。 大娘娘家海芹海菊两个堂姐,因为李王氏的缘故,多少年没礼节往来,这回李海歆与她也没好意思往那边儿报丧。可能是两个堂姐得了大娘娘的话儿,两家离李家村都还有十来里远,也赶着来吊了孝,烧了纸儿。 只有正经儿的老李头家,半点意思没有。村子里头多少年的习俗也好,规矩也罢,平日里再不对付,象丧葬婚嫁娶这样的大事儿,亲血脉哪里有不到场的?他们不怕人家戳脊梁骨,自己还丢不起那个人呢!扯着木偶般的佟永年往堂屋走。 许氏本想跟何氏打个招呼,刚扬起手,见何氏背过身儿去了堂屋,讨了个没意思。 柱子娘正给几个街坊安排坐儿,瞥眼瞧见,嗤了声,“她也好意思来?!” 桌上有几个婆娘往许氏那边儿看了看,有人压低声音,“哎,柱子娘,这几天你们忙着,你可不知道,街上啊,都传李家嫂子得了佟媳妇儿不少钱儿……”说着眼睛往许氏那边儿挑了一下,意思是她呀,肯定是听到这话儿,才往跟前儿凑的! 柱子娘一愣,扫了过桌上的人,看个个脸上挂着探究的神色,象是这话儿传的满村儿都知道了。 眉头轻皱着,连连摆手,“哎呀,谁那么缺德,传这种话儿!”扯了几句闲话儿,转身去了厨房,说去看看菜。 柱子娘去厨房转了一圈儿,看菜都上了桌了,满院子人都顾着吃,绕到还没来得及拆去的灵棚后面儿,进了堂屋。 看了看脸儿木木的佟永年,上面还挂着一道道泪痕,宽大的黄麻丧衣,衬得小脸儿没丁点血色,小嘴唇上也暴起了一层的干皮,裂着口子渗着丝丝血色。 想起他在坟头前的放声大哭,眼圈又泛了红。再想到这孩子比她家柱子还小两岁呢,那颗心就更是疼得厉害。 何氏把年哥儿抱在怀里无声安慰着。瞧见柱子娘刚进来就红了眼圈,也能知道她心里的感受。都是当娘的人,心都连着呐! 忙给她使了眼色,柱子娘背身过去,抹了眼泪,扯出笑来,拿闲话儿安慰年哥儿几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她倒是想说将来大了,给他娘讨公道的话儿。可上一次,话刚说了一半儿,被何氏打断了,使眼色叫她别说。这会儿她也不敢再说了。 何氏看她神色,知道是有事儿。叫春桃给年哥儿倒些水,自己和她去了西间儿。 柱子娘三言两语的刚才那个妇人传的话儿说给何氏听。何氏先是一怔,又释然,村里人的毛病她哪里能不知道。听风就是雨的,见天儿没事儿聚在一起,替人家算家财!算得比人家自己人都清楚。 苦笑着叹了口气,和柱子娘说,“柱子他娘,这事儿啊,我也不瞒你。你和佟妹子做了这大半年的邻居,肯定也知道点儿。钱财是留下来那么点儿,除了办这丧事儿,剩下的仅够把年哥儿养大成人娶妻生子……” “……我们家的家境你也知道。仅靠那个,可不是要把年哥儿委屈死了……” 何氏不能当着柱子娘的面儿说佟氏没留下一分钱财,这她也不信的。可也不能说实话,万一她不小心透出去了,这街里街坊,有找到门上借个三五十个钱儿,应应急的,还真推不过去! 柱子娘见何氏没瞒她得了钱,心里就舒坦些。至于得了多少,她和柱子爹也不是光看着人家锅里的人,也不多问。 当下笑笑,说,“我也就是来给你透个信儿。我瞧着你们老二家的呀,就是听着这个才来的……” 等到院外宴散了。柱子爹娘大武大武媳妇儿几个帮着把租借的桌椅板凳碗盘筷子,一一分好,给各家送去,也就要家去。 李海歆也知道现在正是秋苗除草的时候,各家的地里都是一堆的活计,也不多留,道了谢让他们赶着去忙活。 佟家干净整洁的小院儿,因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丧事,弄得满地狼籍。菜汤菜水油污撒了满地,草纸灰鞭炮屑被风吹在篱笆墙根下,聚成一团一团儿的。堂屋门上窗上厨房门上贴着白纸黑字挽联,衬得更是凄凉。 何氏叹了口气儿又进西屋去看年哥儿,这孩子从佟氏去了后,不言不语的,倒是让睡就睡,让吃饭吃饭,乖得让人心惊。 还没进西屋,春桃抱着梨花出来,悄悄摆手,何氏退了出来。母女俩轻手轻脚的到了院外,春桃才低声说,“年哥儿象是睡了。”又拍着李薇,笑笑,“刚才梨花齐眉弄眼的冲着他乐,他好象嘴角还扯了下呢。” 何氏心头松了松,一把抱过李薇,亲她的小脸蛋儿,哄着,“梨花几天不见娘,想娘不?”这几天一是忙着没空管,二是怕小孩子眼净,看着不该看的东西,吓着她,就不让春桃带她来。今天半晌春桃突然抱着来了,说不来梨花要哭。 李薇看她娘眼窝子都深凹下去,一脸的疲惫,心里头很是感慨。又叹命运真是……真是算不到它会在哪里拐了弯儿,她娘盼男娃儿,老天竟用这种方式送了一个男娃儿给她。 朝着何氏咧嘴笑了笑。何氏见她笑得不欢实,心里头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梨花这孩子好象是懂这会儿不应该大笑似的。(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一刹的念头过去,又失笑,这孩子是比其它几个丫头精怪些,可她才多大?! 抱着逗弄一会儿,把她交给春桃,去找孩子爹商量下面的事儿。 佟氏的丧葬她和孩子爹商量的是不太过铺张,但也不能太简了。现在丧事过后,还留下些吃食。这大热的天儿也不能放,挑些好的给帮忙出力多的送过去,那些不成用的泔水啥的,也归拢归拢,让柱子娘端回去喂猪。 两人把剩下的吃食清点了下,分好了人家。柱子家、大武家另还有大娘娘等几人家里各给一大块方肉,两方豆腐和几个白面卷子,另叫李海歆又去小货栈里买了几包点心,各家放一包进去。 等收拾完这些,已是半下午的光景。佟永年仍睡得沉,春桃抱着李薇坐在堂屋西间儿窗户底下逗她,顺带听着西间的响动。 何氏夫妇俩儿直到这会儿才有空在一起说说佟氏临走时安排的事儿。虽有些事儿想不通,这会儿也没处去问。但何氏对收养年哥儿这事儿,心里头却是极高兴的。 “孩子爹,佟妹子让年哥儿认到咱门下,咱可不能亏了这孩子。”何氏往西间儿瞥了一眼,跟李海歆说。 李海歆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多年的夫妻,何氏自然是懂他的意思,笑了笑,“拿眼儿斜我干啥?我也不是怕你不疼这孩子。” 说着叹了口气儿,脸儿浮现一丝忧色,压低声音跟李海歆商量,“你说,这孩子咱要不要摆上两三桌儿,请本家四院的长辈们都到场,认认人?” 何氏说的这个,搁在大家族里就算是入族谱仪式了。 李海歆心里头这会儿也没拿定主意呢。要说收养的孩子入族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年哥儿与一般的孩子不同。究竟让不让入,或者说这孩子想不想入,这都是事儿。虽有佟氏的话儿,也不能担保着这孩子大了自己知道本家在哪里,起了想回去的心思。 一时下还真拿不定主意。就说,先放放,田地的草也得紧着拨一遍儿,这些天好好想想,等年哥儿好些了也问问他的意思。若是他同意,忙过这几天儿,再办这事儿。 何氏也点头。 可这事儿没等到夫妻俩儿去开口说话,竟有人主动寻上门儿了。 佟氏丧后的第三日上午,夫妻俩下地回来,看见院中坐着主持分家的五爷爷和大伯父、三叔叔。 春桃领着几个小的坐坐得远远的,看样子他们倒象来了一阵子了。 李海歆与何氏对视一眼,赶紧着上前招呼。何氏也忙放了锄头,进厨房,笑着留着人吃饭。 “老大,地里活儿干得咋样了?”李海歆大伯随口问着。 李海歆应了声说正拨着草,见三叔眼睛一直往东面大杏树底下斜着。 杏树下,今儿早上,他和孩子娘特意把木塌子抬了出来,又让春桃春兰都不用下地,带着几丫头在家陪着年哥儿闹腾几天,让他也熟悉下新环境。 这会梨花被三丫头春柳放在年哥儿背上,正咯咯咯的笑着。 有些明白他们是为了啥事儿来了。心里想着,反正这事儿早晚得说道说道。挑日子不如撞日子。 赶忙往堂屋里让。李海歆五爷爷往厨房里瞄了眼,叫,“春桃娘,别忙活了,有几句话儿要跟你说说。” 何氏自看到这三个人,就知道他们来是有事儿,至于啥事儿倒也能猜着七八分。便擦了手,扬声叫春桃,“我跟你爹下晌时,瞧见北边小沟子里有好些小鱼苗,你们趁着饭没好,拿着竹筐子去捞回来喂鸡。” 春桃应了声。知道她娘是故意支开她们。叫春兰去拿筐子,春柳去拿瓦盆,自己拎了把铁锹,笑着看向佟永年,“年哥儿背着梨花好不好?” 李薇明白大姐的意思,想让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小奶娃儿缠着他,好让他不去想那么多事儿。 心里有些得意,瞧瞧,咱虽然不会说话,可是也是顶顶重要的人物。咯咯咯的笑着朝他挥手,做出一副热切想要他抱的模样。 他眼睛闪了闪,轻轻点头。春桃脸儿上笑开了花,忙把李薇从塌上抱起来,放在他后背上。又教他如何摆姿式背孩子。他初次背孩子的笨拙和不知所措,让姐妹几个笑翻了天。 李薇趴在小男娃儿单薄的后背上,小心肝儿“扑嗵扑嗵”直跳,直怕他一个走不稳把自己摔下来。 李海歆本家五爷爷在堂屋当门坐定,就说,家里地里都忙着,闲话儿也不多说了,今儿来就是问问他们这孩子是不是收定了。 李海歆与何氏对视一眼,眉头轻皱着,“五爷爷问这话啥意思。佟家妹子临终前托付的,我和孩子娘当面应着的,那还能有假?” 白胡子老头儿“嗨”了声,抹了把脸,“老大啊,你说这收养孩子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跟你爹娘商量商量?”说话间,还斜眼打量何氏的神色。 李海歆三叔叔也说,“再怎么拌嘴,那也是一家人,他们还是你的老子亲娘……” 李海歆大伯咳了一声,说李海歆三叔,“老大两口子忙着没顾上跟爹娘说,现在去说下也不迟,还能说上这么重的话儿?” 李海歆三叔扭过去头,不再说话。 何氏心里头窝着火,把脸儿扭转过去,眯着眼看外面。白花花的日头下,是刚扎好的篱笆墙和还没有得及收拾的破破烂烂鸡舍。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李海歆本家五爷爷站起身子,“你爹娘的意思,我们也算带到了。其它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李海歆大伯父和三叔也都跟着站起来要家去了。临走时李海歆三叔又说何氏,春桃娘,要强是好事儿,可也不光顾着自己要强,抹了爹娘的脸面。 几句话锥得何氏心口一阵阵的抽着疼。 正说着李海歆大娘娘李郑氏掂着小脚和两个女儿匆匆过来,进院就大声叫,“老头子,回家去!” 何氏站起身子到门口迎她。 李郑氏一把抓着何氏的手,看看她脸色,软声细语开解,“春桃娘,该咋办咋办,想咋办咋办,别人啊,说不着!” 又朝着李海歆大伯子嚷着,“还不回家去。海歆他娘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又指着当院,说,“瞧瞧给老大分的这是啥家?还嫌自己儿子儿媳孙女过得不够惨?!” 海芹海菊一左一右也拍何氏的肩,叫李海歆大伯子回去。说,两个外孙子想姥爷呢。 李海歆大伯叹口气儿,起身走了。 本家五爷爷自李郑氏进来脸色就不好,这会忍不住说她两句,“海芹娘,你这是干啥咧?” 李郑氏笑也不笑,摆摆手,“五叔,没干啥。我就是不想让春桃娘,把我当年受的苦都受一个遍儿……” 又安慰何氏,“你大伯你还不知道,就是耳根子软的。听你娘那么一哭,他就来了。你们别听他的,该咋就咋啊……” 说完也不理剩下的两个,掂着小脚一阵风的追着李海歆大伯去了。 剩下李海歆本家爷爷和三叔两人尴尬的站了一会儿,也就去了。 何氏心里恼恨婆婆见不得自己一点好,见点好儿她就想来插一杠子。也不许李海歆去前院跟他们说道年哥儿的事儿。 用过午饭,略歇了歇,两人仍准备下地。尽管心里头气,可也不能因为这个不管地里活计。草再不拨就埋了庄稼了。 紧出门儿前,春桃从西间儿出来,悄悄跟何氏说,“娘,年哥儿今儿看着好些了。梨花冲他笑,他眼睛还一闪一闪呢。” 何氏心里头宽慰些,交待春桃找些稀罕的带着他玩玩。 春柳听见了就说要去叫大山来玩儿。何氏一想,觉得也好,男娃儿们总能玩到一块儿。 等爹娘走了后,姐妹几人合力把木长塌往西斜的树荫下抬了抬。春柳派小春杏去叫大山来玩。春兰一声不吭的推她下塌,又把她推出树荫。意思自然是要她自己去叫。 春柳嘟哝了一句,“二姐,你想干啥不会说话啊?”把脚狠跺几下,看没人理她,一扭身跑了。 春兰抿着嘴叫大姐去抬日头下大木盆里晒着的水,李薇瞧见,手脚并用,爬得飞快,急忙往佟永年怀里钻,小手指着竹林,哼叽咿呀咿呀的要去。佟永年不明所以,抱起她要往竹林里去。 被春桃喊住,“年哥儿,别过去。梨花这是怕洗澡,想躲着呢。” 春兰把李薇接过来,不顾她的挣扎反抗,三两下把她扒个精光,丢到大木盆里,虽然六月流火天,洗个澡真的很舒服,可是李薇还是想大哭一场。能不能尊重一下小奶娃儿的权…… 佟永年看她扁着小嘴儿,黑葡萄似的大眼里流露着十分委屈的神色,不由蹲到大木盆儿,轻声说,“梨花乖,洗澡很舒服……”声音还透着些微暗哑,是他哭伤的嗓子还没有完全好转。 春桃脸上腾然浮上笑意,与春兰对视了下,弯下腰,笑着说,“哎呀,我们梨花最听年哥儿的话了。看年哥儿一说要洗澡澡,梨花就不哭了……” 李薇看着她大姐笑眯眯的脸儿,**哭无泪。就算是这小男娃儿几天没开口说一句话,也不用这么出卖亲妹子? ………………………………………………………… 昨天很抱歉,没有准时发文哈。今天5000字呢~~~~以后尽量会定时发哦。嘻嘻,每日上午10:00!! 感谢:惧高症的猫同学滴pk票子,书友080518105012956同学滴p票子和打赏~~~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二十五章 小佟保姆 原本佟氏刚在李家村安家时,村子里的人私下里就狠猜过这母子二人的身世。只不过,那会儿没有大事儿发生,不过是三五个妇人凑在一起说起闲话了,絮叨几句。这次佟氏家里竟然突来了几辆华丽马车,又把人给打死了。原先猜测的那股暗流一下子浮到明面儿上,更汹涌起来。 不几天儿,关于佟永年的身世就传出各种版本。更有人话里话外的套何氏的话儿。何氏自已还一头雾水,怎么去回话儿?当然,即使是知道,她也不会说的。佟氏临终前留下的话,她左右思量着,决在定年哥儿成年前,一是不在他面前提,二是即使知道了也得狠捂着。 猜测得凶猛,何氏与李海歆的沉默,更助长了他们的探究的兴趣……这闲话里儿就又加进去了何氏一家进来。 有猜何氏夫妇得了佟氏多少银子,也有人说亲眼看见佟永年给了何氏多少银子…… 也有人说,就不说那没看见的银子,光佟氏丧事儿后,李海歆两口子从佟氏住的院子里拉走两大车东西,红漆木箱子大大小小都有五六个,那个能值多少钱…… 何氏与李海歆两口子,只是闷着头不回应。 初秋时节,地里的活计略少了一些。 这天何氏正在家里晒大酱,大武媳妇儿拿着鞋底过来串门子。说了几句闲话儿,放了鞋底子给她帮忙。 “海歆嫂子,”大武媳妇儿往东边瞅了一眼,回过头,小心翼翼的说,“有句话儿我问了,你可别多心。” 何氏头也不抬,揉着簸箕里霉好的豆酱坯子,“那你就别问呗。”满大街传的话,她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到?大武媳妇儿除了问这个,还能问哪个? 大武媳妇儿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手里加紧揉着,“好,我不问了。” 大杏树底下,春柳给李薇三两下洗好澡,叫着:“年哥儿,快来帮我把梨花给捉出来……” 李薇小手乱舞,小脚乱踢,愤怒的瞪视着三姐,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人家又不玩具,凭什么任你们拿着逗他开心? 佟永年应了一声,弯腰去抓小腿乱踢的李薇,她愤怒的把水拍得水花四溅,溅了他一头一脸的水花子,他依旧轻抿着嘴唇,眼中没有初见时的羞涩局促,清棱棱的一片,也可以解读为清冷冷的一片。(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自他娘去了之后,这快半个月了,没见过他笑一下。话也是问有一句答一句,不问就那么沉默着。最大的脸部表情,就是现在这样的轻抿着嘴唇。 “梨花,你又不乖!”小四姐春杏手里掐一大把青麻叶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小眼睛瞪得溜圆,一副教训人的模样,“你再弄湿哥哥衣裳,叫娘打你屁屁!”小春杏见小妹转过头看她,很有气势的又加了一句,扭着小屁股往院中跑去。 李薇心中嗤了一声,经过分家和佟氏的丧事儿,她的小四姐春杏好象一下子长大了。学着家里人四处护着这个新鲜出炉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好哥哥,连带把三姐春柳的气势学了个十成十! 使劲儿拍打水面,朝着春杏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梨花,起来了!”佟永年趁她翻白眼的时机,架着她白嫩嫩肉呼呼的小胳膊将她从水盆里捞出来。他下手又快又准,李薇心头郁闷,心说小屁孩好象有抱孩子天赋,她娘不过教过他几回,现在抱得象模象样。 她一念未完,小身子已被春桃手中干爽的布包了起来。 春柳抱起她,笑嘻嘻的看向佟永年,“还是年哥儿下手准,这丫头每次都撩我一身水……”李薇哀叹,三姐,那水大半儿是你自己弄上去的好不好? 嘴里跟李薇说着,“走喽,给梨花穿衣裳喽,穿完衣裳让年哥儿给梳个小揪揪好不好?” 李薇心里翻白眼,不好!但是面儿上,还是顺从了。从本质上来说,她是个很容易同情别人的人。这小男娃儿也怪可怜。除了在姐姐们让他把自己从大水盆里捉出来的时候,她十分抵触和反抗,其它时候尽可能做到和善。 春柳抱着她去了堂屋东间儿,在她的一堆小衣裳中翻了翻,挑出一件纯粉色衣襟处绣着绣着缠枝花样的小褂子。上面的翠绿色盘扣做得很精致,象是从自己衣裳上拆下来又重新盘的。这是在收拾佟永年他娘的遗物时发现的,他说是她娘做给她的,当时还有一几针没做好,何氏抽空缝了缝。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春柳给她穿了小褂子小裤子,把她扔给已经等在门边儿的小佟保姆,笑嘻嘻的拍拍手,去帮何氏下大酱。 佟永年抱着头发还湿着的李薇去了西屋茅草房子的最边上一间小房子。给她擦头发,梳小揪揪。 李薇心里很怨念这个学名叫做小揪揪的朝天辫儿! 翻着白眼儿看他这间因时间仓促而临时加盖起来的小房子。仍是用草泥做墙,茅草铺顶,再在茅草上面糊一层厚厚的草泥。现在从里面儿看,墙角的泥土还微微透着潮意。 本来李海歆夫妇要搬到这里住,他轻抿着嘴,一味的摇头。死活不同意,说大屋里热,这里凉快! 何氏知道他是懂事儿,又想着即成了一家人,太过客套反而让孩子觉得生疏不自在,就随着他了。私底下却跟李海歆商量着,秋后起两间东屋。到冬天里,临是河边,周边又荒凉,住茅草屋会冻坏孩子的。 大武媳妇儿帮着何氏下了大酱,准备家去。何氏送她到院门口,手在围裙上擦着,“大山娘,年哥儿的事,不是瞒着你。我和春桃爹知道的也不多。那孩子自佟妹子去了后,整日也不话说,这两天刚好些……再者,佟妹子也不想让这孩子再回去了……” 大武媳妇儿笑了,挥着鞋子底摆手,“海歆嫂子,我也就那么一问,满大街都传,不问心里痒痒。问了也就是当个闲话儿听听。再说,我又不是和你们家老二媳妇儿那样,爱传嘴儿!” 说到李家老二媳妇儿,大武媳妇儿四处瞄了眼,才低声说,“不是我背后说人闲话儿。我看呀,这满李家村的闲言闲语多半儿都是你们老二家散出来的,整天没事抄着手,东家游西家逛的……。对了,还有昨儿你三娘娘还话里话外套我的话儿,问你得了佟妹子多少钱儿,听那话意思是想来借两个……” 话到这儿,停了下,看了看何氏脸色,又说,“海歆嫂子,别说一分钱没得,就是得了钱,咱也理气壮的,年哥儿长大不要钱?不过可你千万别往外透,你们家那婆婆啊……唉,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何氏也知道婆婆的脾性,外面传得那么恶,她不眼红才怪!当下笑笑说,“我知道了。你这个丫头能跟我说这些话,可见还是和我亲……”心里头却哼着,估摸着这些有的没的钱儿,也勾得她心里悔恨当初不该掬着老李家的人不去给佟氏的丧事儿帮忙,更悔不许他们认年哥儿不让他入族谱的事儿。 想到这个,心里头居然有一丝快意,反正年哥儿长大还有那么些年,就比比看谁能怄得过谁! 大武媳妇儿笑嘻嘻的说着,那是自然,在何家堡的时候见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儿转悠,这会儿还向着旁人? 送走大武媳妇儿,何氏回院中,见佟永年背着梨花出来,小衣裳穿得整整齐齐的,头上的朝天辫子,也梳得十分整齐,还系着红头绳。何氏夸他比春柳梳得好。 又问他,“年哥儿,晚饭想吃啥?” 佟永年嘴角抿了抿,说,“娘做啥就吃啥!” 何氏笑着说了声好。有心给他做点新鲜的,可这时节也没旁的新鲜东西,仍做家常饭罢了,不过菜里多放点油。 又嗔怪瞪李薇一眼,“年哥儿,你别惯着梨花,这丫头近些日学懒了。往常还自己爬爬,现在天天要人抱着。” 李薇也郁闷,她都那么用心练习爬了,也努力锻炼她的小腿儿,还是不会走。所以她不练了,决定做个遵循自然规律的娃儿。 佟永年双臂往上惦了惦,“不沉,我背得动。” 何氏笑着嗯了一声,又笑骂李薇懒丫头!进厨房去收拾,又抱柴,打扫院子,清牲口棚子。 佟永年背着李薇去鸡舍那边儿。这些鸡是她娘养的,连带送给佟氏的八十来只,过了佟氏葬礼后,就都拉了回来,一共百十来只,现在都长成半大,白花花的把鸡舍挤得满满当当的。 天快黑的时候,李海歆带着春桃春兰从地里回来。这时节地里本没多少活儿,这爷三个今天是去割甘薯秧子。到这时候秧子长得快也不是好事儿,和甘薯争养份。割下的秧子用架子车推回来,嫩的可以剁剁拌上麸皮子喂鸡,老杆儿扔到驴食槽里让驴嚼嚼。 晚饭过后,何氏与李海歆坐在炕上说话儿。大武媳妇儿的话倒是点醒了何氏,她说,“佟妹子走的时候,留下的那些银子,咱们得合计合计怎么用。” 李海歆把李薇托着,让她在大手掌上学站立,笑着,“这还用问我,你说咋用就咋用。”又逗李薇,“咱家现在是你娘当家做主……” 李薇咯咯的笑着,坚持拥护女性当家做主! 何氏笑着打了孩了爹一下,“跟你说正事儿呢。当初这银子咱给年哥儿让他自己管着,他不要,说让家里买地……”说到这里何氏突然捂了嘴,眼中带泪,声音哽咽,“这孩子肯定听佟妹子提过要买地的话……” 李海歆拍她,“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年哥儿懂事儿,那是好事儿!” 何氏抹了眼泪,抬眼见小女儿细长的小食指刮着脸儿,“扑哧”一声笑了,叫孩子爹看,“你看这孩子,精怪得,还羞羞我呢。” 李海歆低头一看,女儿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里带笑,小食指一下一下刮着脸儿。也笑了。 何氏又说,“这银子啊,我想了想,佟妹子走时虽没有交待,可即托付给咱就是信得过咱。年哥儿这孩子不说他原先的出身,就是单看他这个人,也不象是庄稼地里刨食儿的,我寻思着,等明年春上,春杏大点了能看住梨花了,咱也安定住了,就送年哥儿去学里,你看咋样?” 李海歆顿也没顿下,就说,“好啊,我看那孩子也象读书的料儿。” 何氏点头,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佟氏丧礼花了多少钱,让李海歆记个帐。这些钱是从佟氏留下的银子里面出的,若是将来她们过得好,这钱再给年哥儿添补上。若是添补不上,等他大些,也好说给他知道知道。 李薇从爹娘私下里唠叨的话里,也知道佟永年的家是贺府,佟氏留下的钱,整的加些零零碎碎有一百两之多。一百两对庄户人家是多大的一笔钱财啊,可见佟永年的出身真的很好。虽然可能是个不受重视的孩子,最起码家里头是真有钱! …………………………………………………………………… 那个,今天是双更。下一更在晚20:00。追文的亲亲们辛苦啦,嘻嘻~~~~~~~~·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二十六章 温情中秋 立秋一过,秋风爽朗起来,院东大杏树上,有的叶子已随着天气的变化悄悄变黄落下。(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日子又缓缓流淌过一个多月,转眼到了中秋节。 李家的五亩谷子刚收完,分家之后干活的人手少了,春桃和春兰两个大点的,每日天不亮就跟何氏夫妇去地里割谷子。春柳则带着三个小的,在家里照看牲口,喂鸡,连带做饭。做好饭后,家里若是没事儿,就让三个小的自己玩儿,她去地里捡谷穗子。 两大三小一连干了好几天活计,才算是把五亩谷子收完,那三亩秫秫还要过两天儿再收,李家趁着这个空档儿,可以歇息两天儿。 八月十四那天傍晚,何氏从大武家寻了些毛豆和嫩苞谷回来,跟李海歆商量中秋节往老院子里送节礼的事儿。李海歆不妨她竟还记着这茬儿,愣了一下。何氏笑笑,“我记着他们,你也别夸我。不过是礼节脸面上的事儿不想落人口实。他们对我再不好,可在那位置上坐着,该全的礼我还是会全的。” 自吵闹分家之后,何氏再没去过老院子,走哪里远远看见了,不是李王氏躲她,就是她随便拐到哪家躲过去。再加上佟氏的事儿,李王氏愈发看何氏不顺眼儿,当着外人的面儿也暗刮刺过好几回,村子里有的是爱传话儿,等看热闹的妇人,何氏想不知道都难。 李海歆也笑,“还是我媳妇儿明事达理。” 何氏嗔他一眼,笑了。说,“咱们春上养的鸡挑只大点的送过去,再买两包点心,家里炕的月饼盔子也送上两个,打五六斤豆腐,你看咋样?” 何氏备的礼在李家村来说,是不薄不厚,她自有思量,太薄了让李王氏抓着把柄,拿出去说嘴,太厚了,婆婆不更眼红猜侧着佟氏留下的钱儿。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要不,鸡送两只,豆腐就不送了。”李海歆想了想,跟何氏商量,“反正鸡是自己家养的,豆腐还得再还花钱去买。” 何氏笑了,知道丈夫的小心思,也不说破,点头应下,又说,“明儿咱们也给孩子们杀两只鸡。”李海歆应下,说今儿晚上就把鸡逮好。 八月十五早上,孩子爹李海歆杀好四只鸡,让何氏挑,何氏笑着故意指了两只最大的,说要留自己家吃。李海歆也没说什么,将两只稍小点的鸡挂起来,拿了几个钱儿去小货栈置办点心。 何氏回厨房拌月饼馅,是红糖加了炒熟碾碎的芝麻,闻起来香甜诱人。大姐春桃帮着擀皮,二姐春兰在烧火。 农家里过中秋节很少吃买的月饼点心,都是用白面做皮,芝麻红糖作馅,擀成饼状,用小酒杯或者青麻果实在上面印出花纹儿,放在锅里烙熟。 白面的焦香味儿从厨房传来,飘满整个院子。小春杏站在厨房口,吸着鼻子大声问佟永年,“哥哥,你吃过月饼盔子吗?” 春兰回头眼一瞪,斥了一句,“还问?!” 小春杏脑袋垂着,脸上满是委屈还有不安。因春杏老喜欢问诸如此类的问题,何氏怕年哥儿再想起前事儿伤心,私底下跟她狠唠叨两回,她当时记得好好的,可是转头就忘。 佟永年眼睛闪了闪,轻声说,“没有。” 何氏从厨房探出头呵斥春杏,又安抚他,“年哥儿,别听春杏瞎说。她就是个咧咧嘴儿!” 小春杏脸色一黯,嘴一咧,转身向院外跑。佟永年背着李薇追了出去,边跑边喊,“小杏,回来!” 春柳从草料棚子里出来,紧追过去,扬声喊,“年哥儿,回来,别管她!” “三姐!”佟永年回头,嘴角抿着,眼中有一丝不觉察的愧疚。 春柳笑了笑,跑过去拉他回家,“你等着,那个馋丫头,闻着香味儿就回来了。” 李薇心说,三姐你抱抱我呗,刚才这小屁孩一跑把我颠得不轻,你这一拉,他走得快,受累的还是你妹子呀。 果然,没多大会儿,春杏跟在买点心回来的孩子爹后面,颠颠儿的回来了。小嘴里鼓囊囊的,显然是她爹刚买的果子,提前填了她的嘴。 春柳三个正在院中木塌子上剥着嫩苞谷、摘毛豆,见她进来,朝佟永年丢过去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儿,他嘴角咧了咧,露出一抹笑意。 李薇抓着苞谷皮咯咯咯的笑起来,心里叹着,笑笑多好呀,他这一个多月不见丁点笑意,把她娘的头发都快愁白了。 春杏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蹭蹭蹭跑过来,脱鞋子上了塌,手往佟永年面前一伸,“哥哥,这个给你吃!”里面是一个蜜角子,粘粘的糖霜沾得她手心里到处都是。 春柳把她的小手打开,挑眉瞪她,“不会去现拿好的给年哥儿吃?你抓得脏死了。”春杏撇撇嘴,手一扬把那蜜角子捂进自己嘴里,翻身下塌,趿着鞋子,嘴里含糊不清的叫道,“娘,哥哥要吃蜜角子。” 何氏在厨房里笑应着,“让你爹去拿。” 春杏蹬蹬的跑到堂屋去找李海歆,不多会用小竹筐子端来了点心,里面有蜜角子团子还有几块柿子饼。春柳拍拍手不客气的一样抓了两个,给佟永年,“年哥儿,吃。” 又朝春杏说,“去给大姐二姐还有娘吃。”顺手又塞了一只蜜角子到李薇手里,“梨花也吃!” 好,虽然三姐不喜欢抱她,不耐烦做诸如喂她吃饭等活儿,可是对她也很好。李薇丢下手里的苞谷皮,伸出小手抓了,用她刚长的两颗小牙啃着香甜的蜜角子,只是偶尔控制不住,口水就会流下来。她现在可没功夫郁闷,虽然之前也吃过,可都是被嚼碎了喂的,和自己肯起来,口感还是差太多。 佟永年谢过三姐,也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尽职的做着小保姆的工作,不时给李薇擦流下的口水。李薇很满意的暼过她三两下吃完东西,又继续剥苞谷皮的三姐,心说,小娃儿和小娃儿的差距也不小呢。 今儿过节,何氏自分家以来心里头舒坦,也是因年哥儿在自己家过的第一个节,有心整得隆重一些。除了杀了两只鸡,还把前两日刨的甘薯煮了,留下一半儿给孩子们当零嘴儿,另一半儿加了红糖和白面抓成泥,准备炸甘薯丸子,甘薯饼。 因甘薯饼,想到了炸糖糕子,又让春桃去大武家菜园子寻两把韭菜,回来炸鸡蛋韭菜菜角。 孩子爹李海歆拎着备好的节礼,准备去前院,一进厨房愣住了,诧异的问,“孩子娘,你这是干啥?” 何氏盯着案板上三个大瓦盆儿,一个是搅好准备炸甘薯饼的甘薯泥,一个是烫过准备炸糖糕子的秫秫杂面,另一个盆里是现活好的准备炸菜角子用的。一时也愣住了。 春兰一边烧火,捂嘴笑着。 何氏恍然醒悟般笑着,“嗨,一心只想着年哥儿自来咱们家也没吃过什么好的,趁着过节也有空就多做点……” 李海歆看着满案板的东西,笑笑,“你这一做,够咱们一大家吃四五天喽。”转身出了厨房,拎着节礼去前院老宅。 何氏冲着李海歆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吃四五天就吃四五天,现在我做主,我高兴!”扭回脸儿自己又笑起来,跟春兰说,“我也是魔障了。” 于是整整一上午,李家的茅草厨房里,都是烟熏火燎的,油烟香气和着小锅里炖的鸡汤肉香传得老远……直到午饭时间,大锅里还煮着盐水毛豆,嫩苞谷……那个才是原先打算好的中秋吃食。 春兰脸上带笑,舀了水让何氏洗脸儿,问,“娘,累了?”又朝饭桌那边瞄了一眼,春桃几个吃吃笑起来。 何氏洗了脸,回头见一桌子人都笑着,打了下春兰,“你这丫头蔫儿坏!” 春柳忍不住大笑起来,小春杏也跟着笑,李薇更是要凑趣儿。剩下的人虽笑得含蓄些,也都笑出了声…… 何氏故意把脸儿一板,坐下,“一群没良心的,给你做好吃的,还招你们笑话!” 春柳朝佟永年眨眨眼睛,提起筷子来,在正中间盛鸡的瓦盆中扒拉了一下,挑出一只鸡大腿放一边儿,又接着扒拉,挑出另一只来。 佟永年抿着嘴,提起筷子夹起春柳挑出的鸡腿放到何氏面前的碗里,嘴角咧了咧,说,“娘,吃肉!” 春柳夹起另一只,起身放到孩子爹李海歆碗里,也说,“爹,吃肉!” 两人的话刚落音,何氏的眼圈骤然红了,猛的把头撇到一边儿去。李海歆放在桌子上的粗糙大掌握了握,声音微颤着,“好,好!都吃,都吃!” 李薇看见大姐二姐的眼圈也红了,心说,小春柳还挺会煽情的啊。心里头也暖暖的,咯咯咯笑起来。 只是李薇并没错过佟永年叫过娘之后,眼中闪着的转瞬即逝的黯淡。 “好了,都吃,都快吃。”何氏背着身儿抬手抹了一下,转回头笑着掩饰,又瞪春柳,“你个鬼丫头!” 在盛鸡的盆里找了找,挑出一只鸡腿来,放到佟永年碗里,“年哥儿挑的娘吃,娘挑的,年哥儿也吃。” 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曾经是李家最受宠爱的梨花李薇同学,此时被她娘华丽丽的忽视了。 剩下最后一只鸡腿,当然是要给她的小四姐春杏了。李薇撇嘴,低头啃着手里的蜜角子。郁闷啊,一大桌子好吃的,能看不能吃。 ………………………………………………………… 感谢:幻影殘楓同学滴打赏~~~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二十七章 许氏上门 李家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吃过了中秋午饭,何氏看了看新煮出的咸毛豆嫩包谷,还有孩子爹买回的点心都没怎么动,白面月饼盔子一大家也只吃一个。 心里盘算着,晚上这些凑凑,再添个什么菜,正好吃拜月宴。 饭桌刚收起不久,许氏拎着一掐子青菜,扯着春林来了,站在篱笆墙外面大声喊,“大嫂,在家不?”,空气中的饭香味儿还没完全散去,她抽了抽鼻子,低声咕哝,“说没得钱儿,谁信呐!” 何氏从堂屋出来,几个孩子跟着收秋都累坏了,今儿让她们想玩的玩儿,想睡个午觉就去午觉。她也想着,趁着有空多歇歇,正准备上炕躺一会儿呢。 听见许氏叫门,强忍着不耐应了声,“春峰娘啊,啥事!”一边儿慢慢的走过去,隔着篱笆墙问。 许氏把手中的东西往上提了提,笑着,“秋天快没菜了,我挑了些嫩的,给大嫂送来。”又低头对春林说,“你不是想和春杏姐姐一块玩儿?” 何氏自打许氏一来就知道她有事儿,想了想,伸手开了篱笆栅栏,对春林说,“春杏吃了饭刚去睡了。等睡醒了叫她去找你玩儿啊。” 又说,“大娘晌午煮的甘薯你吃不吃?” 春林咬着手指,说,“吃!” 何氏引许氏到东面大杏树底下坐着,进了厨房,不多会儿端小竹子筐出来,里面有一把煮毛豆两根煮甘薯和两根嫩苞谷。 “大嫂,秋里收粮,你家人手紧?”许氏笑意盈盈的,问得有些殷勤。 “还行。春桃春兰大了,也能干些活儿。我们那地里地力不行,苗稀,穗子不壮,收起来也不累人。再说何家堡的两个舅舅老早就打过招呼,说忙完他们地里的活儿,来帮着收甘薯……”何氏不想跟她多说,脸色淡淡的,把老二家的有可能想说的话给堵死了。 许氏脸上僵了一下,笑着,“哎呀,哪能让梨花舅舅来帮着收啊,自己家里有的是人。再说了,干完自己家活儿再来帮着收,天就冷了,别误了种麦子……” 看着何氏没接话的意思,讪笑着站起身子,“大嫂要是人手不够啊,我和老二都是一身的力气,到时候尽管开口啊……” 何氏点头,敷衍笑着,“行,春峰娘,到时候真忙不过来,就去叫你。” 许氏听她应承,脸儿一展,咯咯咯笑起来,往外走的身子又不动了,站着压低声音跟何氏说,“大嫂,你听说了没有,咱娘给老三相亲事呢。其中有个闺女,就是你们何家堡的。” 何氏倒还真没听说,这些日子见天儿家里地里的忙活,除了大武媳妇儿偶尔来坐坐。旁的人见得也少,再者有满村传着佟氏的事儿,她也不想四处去走动,省得有些不知轻重的人刨根追底的问,拉又拉不下脸,答又不想答。 再说已分了家,李家老三娶谁不娶谁,都跟她没关系,也不上心,只是随口问了句,“是哪家的?” 许氏笑着说,“是开着油坊的姓胡那一家。” 何氏一听就知道是哪家了。何家堡姓胡的杂姓就那么几家,又是开着油坊的,更不难猜了。说了句,“原来是他家啊。”就再没下文了。 许氏原想唠点什么套套近乎,见何氏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讪讪的扯着春林准备家去,“大嫂,要吃菜说声啊,你那菜园子我见天儿浇水呢。” 撇眼看见佟永年背着梨花,小大人一般从茅草屋北间儿出来,丢开春林的手,笑咯咯咯上前,“哎哟,看这小少爷背着梨花象模象样的……” “春峰娘!”她一句话未完,被何氏沉着脸儿打断,“咱老李家啥时候成大户人家了?” “啥?!”许氏一时没反应过来,住了脚步愣住。(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何氏让佟永年带着梨花去旁边玩儿,看着他走远些,才回头跟许氏说,“咱老李家几辈子土里刨食儿吃,只有庄稼汉子,哪有什么少爷!” 许氏这下明白了,脸上显出不悦来。鼻子不易觉察的哼了哼,心说不过是个半路过继来的孩子,你还真当是自己亲生的? 可她现在要讨好何氏,也不敢多说,扯出一抹讪笑,拉着春林回家去了。 晚上何氏设了香案,摆上供品,拜了月神娘娘,一家大小又坐在院中,边吃着晚饭,边赏着明月,更是其乐融融。 明月高悬,月光皓洁如水。院子外竹林潇潇,把这秋夜衬得如此静寂,安宁。 春杏缠着李海歆讲故事,李海歆只好讲了个嫦娥奔月的故事,显然春杏对这个听过很多遍的故事不太感兴趣,又缠着何氏讲个新鲜的。 何氏想了想,说很小的时候她奶奶倒讲过一个故事:讲的是古时候有个女娃儿长得很丑,从小就虔诚拜月,月神娘娘见她拜得虔诚,就让她越长越好看,到十五六的时候,已成了远近闻名的漂亮女娃儿,很多人慕名去求亲,最后嫁了个青俊的后生,生活得和和美美的。 李薇在心里为她娘的讲故事水平汗颜,但是小春杏好象对这个故事十分满意,缠着何氏不停的问,后来呢,后来呢? 何氏笑笑,“哪有后来。这就完了。” 小春杏有些郁闷,鼓着小嘴儿生闷气。 春柳瞅着佟永年,说,“年哥儿也讲一个。” 李薇转过小脑袋看着安静坐着的小男娃儿,自来到李家,他里里外外也帮着干了不少活儿,脸却一点没晒黑,月亮照在他脸上,小脸润莹莹渡着一层朦胧的光,头顶是一方月色头巾子,黑眸如浸在水汽中的宝石一样,光华流动。 春桃自然知道春柳的意思,也跟着凑趣儿,“对,年哥儿也讲一个。” 就连一向不爱说话的二姐春兰也起哄,让他讲一个给大家乐呵乐呵。 一向爱热闹的小春杏就更不用提了。响亮的叫嚷着,讲一个,讲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得老远。 佟永年迎着众人殷切的目光,有些尴尬为难,看向还不会说话的李薇同学,“梨花也要听吗?” 要,当然要!李薇使劲儿点头,心里揣测着这小男娃儿究竟会讲出什么有趣儿的故事来。 她小头点得如捣蒜一般,惹得一家子人哈哈大笑起来。 佟永年抓了抓后脑勺,有些局促,“我,我不会讲故事。”看到小春杏鼻眼嗤了下,又说,“我会背诗,关于月亮的诗。” 好,虽然李家除了孩子爹认得几个字儿,其他的都是大文盲一个,但是这也不妨碍她们善意鼓励他的好心,春柳拍手叫起来,“好,好,年哥儿就背诗!” 李海歆也笑了,说,“爹小时候没机会读书,也要听听年哥儿背的诗。” 李薇更是把手小手拍得啪啪作响,快背啊,快背啊,本姑娘还不知道这是哪个朝代呢,总算是有人能给她一点点信息了。 佟永年站起笑,咳了两下,显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儿背诗,他有些不好意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白,低头思故乡。”他带着清脆的童音刻意拉得长长,脑袋小幅度摇晃着,头巾子跟着在月下翩飞,象蝴蝶在风中飞舞。 他摇头晃脑的模样,让李家人同时想起邻村私塾里那个教书的老先生,透着一股子少年老成,格外搞笑,又十分讨人喜欢,一家子人笑翻了天。 李薇笑得更是格外响亮,李白大人的千古名句,她虽然不记得几首古诗,可此刻她很确定,这是唐之后啊,唐之后! 何氏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年哥儿背这诗怪好,我也能听懂似的。” 李海歆点头说是。 春柳叫着说她没听懂,让年哥儿给解说解说。 佟永年被她们笑得局促,脸上浮上两片红晕,抿着嘴回坐到凳上不吭声。 春桃看了看天色,笑说,“爹,娘,散了。明儿还要下地割秫秫呢。” 月快到中天,时候也不早了,何氏点头,说赶明儿再听年哥儿背诗。 佟永年似是大大的松了口气,猛的站起来,说了声,爹娘,我去睡了。逃似的冲进他的小房间。 春柳几个在他身后捂嘴儿笑着。 何氏笑瞪了一眼,让她们把桌子赶快收拾了,也早些睡。 第二日天还不大亮,何氏就起了身,一出堂屋门儿,看到东屋草房子门口站着小身影,先是吓了一跳,又试探着问,“是年哥儿?!” 佟永年应了一声,走过来。何氏看他衣裳穿整整齐齐的,就是头发有些乱。眼中还有睡意没消去,心疼的说,“起这么早干什么?怎么不多睡会儿?” 佟永年指了指堂屋。何氏明白了,又是心疼又是暖心,忙拉他的手进屋,“走的时候会叫你起的。起早了白等着,来,进屋再躺下睡会儿。” 因春桃春兰要跟何氏下地干活儿,春柳要做家务,梨花早上起得晚,没个人在旁边看着,何氏还是不放心。又看年哥儿带梨花带得象模象样的,昨儿刚跟他提过,大人早起下地前,让他到堂屋来陪着梨花。 这孩子就这么早起床了。何氏的心里头又一阵酸,又一阵的高兴。 ………………………………………………………… 那个,今天还是只有一更,对不住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二十八章 梨花开口 这天对李家人来说,是个值得高兴庆贺的日子,放弃了做超自然规律的伪奶娃儿李薇同学,在一个秋风凛冽的早晨,小佟保姆又进来给她穿衣的时候,她下意识反抗,居然吐出一个不甚清晰的“不”字变形音,“噗!” 佟永年拎着她的小衣裳立在炕沿边愣住了,李薇也愣了,再接再励,接着再试,仍旧是“噗!”“扑!” 春桃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年哥儿呆呆立在炕沿,梨花鼓着小嘴,口水四飞,不停的,“噗!”“扑!”“布!” 春桃眼睛闪了几闪,猛的冲出堂屋,大喊,“娘,梨花会说话了!” 李海歆在院中套着驴车,准备去拉地里拉甘薯,惊奇抬头,“咋可能,她才多大?!” 何氏从厨房擦着手出来,一脸惊喜笑意,“真的?” 春桃拉着何氏往堂屋走,笑着说,“小妹嘴里噗扑布的,我猜着她是想说‘不’字,不让年哥儿帮着穿衣!” 屋里李薇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可以清晰的吐出一个“不”字,她乐得嘎嘎笑起来。呼,当了九个多月的哑巴,可以开口表达自己意愿的感觉简直太好了。 她拧着小眉头,伸手去抓那小衣裳,又瞪眼,又摇头,一连吐出几个清晰的“不”字。 何氏进来,看这样子,笑得不行。走过去佯打她,把脸儿沉了沉,“臭丫头,哥哥给你穿衣裳,你还不不不的?” 又捏她的小脸蛋儿,逗她,“快叫娘!” 李薇默了下,心说这个“不”字她在心中喊了千万遍,好容易才吐出口,娘可是一句也没叫过咧,为难的看着何氏。 何氏看她这副眉头皱着的为难小模样,乐得眼泪都出来了,又逗她,“快叫!” 李薇迎着她殷殷期盼的目光,鼓了几鼓气,在心中默念几遍,试着叫了一声,“粮……”虽然还不甚清晰,可何氏已笑开花儿,抱着她亲了又亲。 春桃春兰几个围过来,逗她叫姐姐,李薇心中翻白眼,小眉头皱着,表示不会。 春杏趴在炕上,脸几乎贴在她脸上,不断的逗她,让她叫姐姐。 何氏利索的给她穿好衣服,抱着亲了亲,“梨花叫累了,改明儿再叫,好不好?”她点头表示同意,心想还是她娘善解人意。 早饭后,爹娘带着三个姐姐依旧去地里干农活儿,今日是要去割甘薯秧子,这活儿春柳也能干得动,便跟着也去了。 小春杏干完三姐春柳给安排的喂鸡活计,又跑来磨她,“梨花,叫四姐!”她手里还拿着根煮甘薯在她面前儿一晃一晃,引诱她。(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李薇翻了个白眼,她连一个字的发音都不太清楚,还想让她叫两个字。闷头去抠自己的小花鞋。 “梨花,叫四姐!”小春杏被她的样子搞得很受伤,小脸儿鳖得通红,大声命令。弯着腰,脸几乎贴在李薇脸上。 李薇再埋头,心说,人家才九个多月好不好。小嘴撇了撇,她很委屈。 “小杏,”佟永年连忙把小春杏拉开一些,“梨花会哭的。” 小春杏直起身子,看了看李薇,又看了看佟永年,小脚一顿,跑了,“梨花笨死了,我不和她玩了。” 李薇冲着她的小背影皱了皱鼻子,心说,你什么时候和我玩过? 李薇因今天突然能开口说,又起了做超级神童的心思,也不爬了,也不懒了,小春杏一跑,她挣着下地,开始练习行走。 佟永年小心的扶着她,这次试验的结果没让李薇失望,也许是最近吃得好了,也许是时间到了,毕竟她已九个多月了。小腿儿有了劲儿,不但能站好大一会儿,扶着佟永年的手,还能不停歇的走个几步。她心里头很高兴,心想着马上就可以享受健步如飞的感觉,那滋味儿真美妙啊。 笑得响亮,练得欢实。快九月的天气里,她的小后背上竟然出了一层的汗。 佟永年也注意到了。她白细如梨花初绽的小脸上透着粉嫩的红晕,额头上是细密密一层薄汗,忙抱起她,“梨花歇歇再走啊。”他跟着小奶娃儿跑了这么大半晌也有些累了。 李薇也知过犹不及,不过,大半上午还是收获的,现在她比刚开始走得稳多了,也能多走几步。 佟永年抱着她软呼呼热呼呼的小身子,向屋里走,边说着,“去给梨花擦擦汗。” 从中秋节过后,这小男娃儿也有了些变化,虽然面儿上不怎么显,但是私下里,象这样对着她的话却是多了起来。李薇心里头替他高兴着,逝者虽不能轻易忘去,但是一直记着对这样年龄的孩子来说,可能会影响到他的一生。 快到晌午了,三姐春柳还没回来,李薇饿了,她练了大半个上午,体力消耗严重,真的很饿。乖乖的让佟永年擦了汗,把小手伸向厨房方向。 “梨花饿了吗?”佟永年眼睛闪了闪,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还有蜜角子,你吃吗?” 吃,当然吃!李薇心里头大喊着,想起蜜角子又香又甜的口感,勾得她口水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实在是太饿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小男孩诱哄她,“那你叫哥哥!” 咦,还有这样的!李薇睁着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不带这样的,我很饿,没力气,叫不出来! 佟永年看着小奶娃儿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嘴唇轻抿着,把头撇过去,声音已软了七分,哄着,“梨花叫哥哥,有蜜角子吃……” 李薇扁小嘴儿,摆出开嚎的架式,小手伸向厨房,我听不懂,我听不懂……想与小奶娃儿讲道理,哼哼!不让吃她就哭! 佟永年诱哄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争过内里是二十四岁,外表只有九个多月,凭着小奶娃儿的外型优势,一副不给吃的,就要撒泼耍赖的李薇同学,妥协的拿了一个蜜角子给她啃。 李薇抱着来之不易的蜜角子,眼中泪汪汪的,真的好饿,蜜角子的香甜诱人再加上肚子疯狂叫嚣的馋虫,用她才长出的小嫩牙,愈加发狠的啃着…… 正晌午时候,三姐春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篱笆墙外,李薇象是见到了几辈子没见的亲人的般,向她疯狂挥舞小手儿。 春柳手里拎着一串用草绳子串起来的母蝈蝈,冲着佟永年扬声喊,“年哥儿,来,给你看样好东西。”她鞋子沾满泥巴,满头的星星草籽儿,裤腿湿了大半截子,不知道去哪里疯去了。 小春杏从竹林间小道儿上飞快跑过来,边跑边大声喊,“三姐,我饿了!”及至快跑到跟前儿,小眼放光,更大声欢喜叫着,“三姐捉了母蝈蝈?!” 又叫:“我要吃烧母蝈蝈!” 春柳回身瞪她一眼,“鸡都喂好了?又乱跑!”又提了提手中的一长串虫子,笑着,“这个是大山去豆子地里抓的。烧了给年哥儿吃的!” 好吧,虽然每个农村长大的小孩子几乎都知道母蝈蝈肚子里的卵籽是多么的香,为了逮一只往往满地里跑,可是,李薇真的不确定这个叫作佟永年的小娃儿能够吃得消她们好三姐的好意。 “年哥儿,别怕,这个虫子看着凶,其实可好吃了。”春柳也看出佟永年的不安和局促,笑嘻嘻的拎着一串母蝈蝈进了屋,准备烧火做饭。 李薇心说,三姐咧,妹子我饿死了,先给弄碗蛋羹吃吃吧,那烧虫子的事儿往后放放行不?! 还好小佟保姆很有职业操守,提醒春柳梨花饿了,先给她做碗蛋羹吃吃。 春柳撇了她一眼,嘟哝,“馋丫头!” 李薇:“……”只是为了吃饱肚子而已,这也能叫馋么? 后来那串母蝈蝈佟年永究竟吃了没吃,她也不太清楚,因为上午好累,吃饱了又好困,再次醒来时,已是大半下午了。只是佟永年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看三姐春柳的眼神,都有些躲闪。 一家子在院子里忙活卸甘薯,连她的贴身小保姆也不在身边儿。听着院中有说有笑,一声声高呼低语,李薇心痒痒,躲在炕上,伸展着小身子,练习发音。 老大家的一共分得十七八亩地,有一半儿种的都是的甘薯,甘薯虽叵耐,但收起来也费劲儿。且重得很,春桃几个只能帮着捡捡甘薯,指望她们装车往家里拉,肯定是不行的。 反观李家老院里,劳力多地不多,但是收成却很可观,不用侍弄这十七八亩的孬地,早早收完了秋,腾了茬儿,粪也拉到地里,单等着浇透了水,就可开犁了播冬麦子。 许氏今年格外满意,地少了干的活少了,家里收成没减多少,吃饭的嘴也少了。 想着原先儿给大嫂打过的招呼,与李家老二在屋里头商量,“大哥家的甘薯才出了一小半儿,咱去搭把手?” 李家老二斜了她一眼,依在炕头不动,许氏又催,他才不耐烦的说,“都分了家了,管那么多干啥?再说,让爹娘知道了,又给脸色瞧。” 许氏使劲儿拉他,嘴里恨铁不成钢的嘟哝,“你见天儿不动一点脑子。大嫂这会儿和刚分家时一样么?”李家老二被她拉到炕沿边儿,不得已坐起身子,“有啥不一样?” 许氏侧耳听了听,院中静悄悄的,才压低声音说,“大嫂自收养那个男娃儿,家里头用钱大方的很……中秋过节,她在家里又是鸡又是炸糖糕又是炸菜角子的,大哥还去小货栈买了几大包点心……你想想咱过节吃的啥?她要不是得了钱,那她这钱哪来的?分家的时候咱娘只给了口粮,一文钱也没给呢……”外面堂屋响了,她停了嘴。以眼神示意李家老二。 “春峰娘,”李王氏在院中喊,“咋还不去喂牛?”又叫李家老二,“老二,这两天地里头闲了,你明儿和老三去张家村给你大姐家搭把手,帮着把庄稼收收。” 许氏脸儿黑了下来。鼻眼嗤了嗤,出了东屋。突然想起一件事儿,脸上带出笑来,“娘,当初大嫂说那鸡娃子喂成了,说抱给咱几只呢,咋不见她抱来呀……” 李王氏黑了脸儿,阴阳怪气的刮刺许氏,“我没那会献殷勤的本事,自然从她那里讨不到一粒的好东西。”别当她去老大家的事儿她不知道,没影的钱儿也能招得她屎克郎见大粪一样欢实。 李海歆家的甘薯收到一半儿的时候,何家堡李薇两个舅舅妗妗赶着牛车过来帮忙,还装了大半车的白菜,说是知道她们今年没菜园子,送来让过冬吃的,还带了李薇姥娘给佟永年做的青色小夹袄子。 上次佟氏丧事,只顾忙着大事儿,两个舅舅妗妗也没给佟永年带什么见面礼儿,这次来,两个妗子一人做了两套鞋袜带过来。何氏感激自己娘和两个弟妹想得周全,叫佟永年过来拜见两个舅舅妗子,正式认亲。 佟永年规规距距的行了礼,又礼貌道谢。 李薇大妗子感叹一番,笑着说,“你们还记得大姐去大青山求的签儿不?叫我说呀,那道士的签儿怪灵的,就是你那婆婆短见,砍价儿砍得人家恼了,故意给解歪了。” 李薇二妗子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命中有时终会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这签好,大姐这不是命中有么?” 何氏一想,也真是这个么理儿,要不然年哥儿怎么就这么巧的认到自已家了呢。喜得一连声说,等地里活计忙完了,再去一趟大青山,或是能见到那个道士啊,多谢谢人家。 小春杏忍不住,献宝似的把梨花会说话的事儿说了,说完小脸儿又一黯,“梨花光叫大姐二姐,都不喊我。” 惹得两个妗子哈哈大笑,又逗李薇让她喊舅舅妗妗。李薇小脸皱巴着摇头,表示不会。 练了这么几天儿,好容易才能清晰的说那么几个字。 她这精怪小模样儿又惹得两个妗子舅舅哈哈大笑。 略说了这些闲话,便催着去地里干活儿。庄稼地里活计正忙,又是自己家的亲兄弟,何氏也不多推让,仍交待春柳看家,套着牛车驴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河沿荒地。 …………………………………………………………………… 度娘的小资料: 关于婴儿多久会说话: 4-8个月左右,会发maba的音。个别的孩子可以清晰地叫妈妈。 8-12个月,一般会叫妈妈了。能听懂大人的基本说话:譬如说什么指什么。 ……………………………………………………………………………… 某宝没有娃娃儿,做为参考哈。咱们的小梨花也九个多月了,说话不算太早。毕竟她是伪小孩嘛,嘻嘻。。 …………………………………………………… 感谢:书友080518105012956同学滴打赏,懒同学滴pk票子。 今天两更,晚上20:00还有一更。某宝会加快情节进度滴:)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二十九章 秋收琐事 李薇两个舅舅妗妗早来晚走,连着帮干了三天,才算是把荒地上的甘薯刨完了。荒地是头一年种,草多地力薄,甘薯长得又细又小,不刨吧,觉得那是个粮食,刨吧,比大甘薯刨起来费劲还不说,收回来还不成用。 李薇大舅舅临家去时就说,河沿上的地,冬麦子干脆不种算了,净搭功夫和麦种子。何氏与李海歆心中不舍,但也知道荒地收成不保险。就说先看那十来亩孬地能摆治过来不能,要是真忙起来顾不上,那荒地每年只种一茬儿秋粮也行。 他们临走时,何氏捉了两只公鸡两只母鸡让李薇大妗子带回去,公鸡杀了给孩子们吃,母鸡留着下蛋。 李薇大妗子推让不过,就带着回去了。又说等家里的麦子种下了,再过来给他们帮忙。 有李薇两个舅舅帮忙,李海歆又给大武银生几个打了招呼,说种麦子的时候都过来帮两天忙。何氏倒是备了谢钱,这些人均说不要,街里街坊的哪兴这个。何氏便又杀了六只公鸡,给来帮忙的三家,一家送去两只。 春桃和春兰去送鸡回来,脸色都有些不好,何氏问是怎么了,两人也不说。何氏便猜着是街上遇上老院里的人了。心里也恼,自己的地自己请人帮忙,送自己家的鸡,还得受他们的刮刺。 夜里在屋里与李海歆说了,李海歆安慰她,说都相处了十来年了,还不知道她们啥脾气?又逗何氏,“咱得把小日子过得更红火,让他们更眼气!” 何氏嗔怪丈夫一眼,扑哧笑了,也不再计较他避重就轻。 李薇心说她爹别看平时不声不响的,对付这种事儿还是挺有水平的。 如此过了五六日,在众人的帮衬下,李家的麦子勉强在寒露前种下了。这麦子一种下,何氏两口子这才算松了口气儿。 接下来几天,李海歆去地里把种麦子时被牛踏歪的地垄子补补,何氏带着春桃几个把堆在院中间,都发好了汗的甘薯挑一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把大的好的挑出来,放一堆儿,好放,也好卖。小毛毛根细的挑出来扔到一旁,喂牲口。另有些不大不小和被爪勾子刨断挂烂的,也放作一堆儿,等闲下了,可以用瓜擦子擦成薄片晒干制成甘薯干,一来好存放,二来放到苞谷糁里煮粥吃,也怪香。 李薇现在已能自己扶着东西走了,便不要佟永年这个小保姆扶着,自己扶着木塌子转着圈儿的练腿劲儿。小佟保姆仍尽职尽责的在一旁看护她。 等孩子爹忙完了地里的活计,又在东边竹林子里挑了一块地方,砍了竹子,挖了个极大的地窖,一家子连着忙了两天才算是把挑好又发好了汗的甘薯下了窖。 忙完这些事儿已到了十月出头,因家里也没种棉花。算是彻底闲了下来。春桃和春兰又开始绣花样子,春柳不爱针线活儿,每日就帮着何氏做家务。比起在老院的日子来,这样的日子温馨而安宁。 孩子爹李海歆忙活了地里的活计,记着原先说要造东屋的事儿,跟何氏商量了,说即造东屋就造三间吧。又说要不造青砖墙的,盖一回房子不容易,盖结实些能往好几十年呢。 何氏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儿,可又不太想动佟氏留下的钱儿。再说,这中间儿三娘娘问话里跟外透过想借些钱给老五说亲事儿,顺带又把三叔帮着公爹过来传话儿,不让他们收养年哥儿的事,絮叨了很絮叨,“春桃娘,你还不知道你三叔的性子,就是炮仗,一点就着!被你爹叫到那院,听了你娘几句唠叨,就火上头……” 又说,“你也别生气。就是年哥儿入谱也得等大年初一,这中间儿啊,我去给你说道说道……” 虽当时何氏拿话搪塞过去了,可这钱愈发不能使得显眼儿了。 再有老二家的更是往这里跑了五六趟,虽然是打着帮忙的名义,可是光见她动嘴儿,不见行动,每次都是东问西问的,要么就是看见年哥儿就贴过去,笑得那个亲热劲儿,不知道人的看见还以为她见了财神老爷呢。 两人左合计右合计,最终定下盖三间土坯屋子,屋顶盖瓦。若是旁人问起,就说从何家堡娘家借了些钱盖的。 合计好这事儿,李海歆就去找人帮忙打坯子,大武银生几个每年秋后至过年这段时间都要去镇上打些零工,没时间,他就找了几个略上些年岁,干活实在,人又老实的人过来帮忙干活儿。 提前讲明了刚分家手头紧,工钱一天十八个大钱儿,不能管饭,而且有一半儿得到明年麦收再付。 李家老二听说了,也过来凑数,一听是这个价儿,晃晃悠悠的又回去了,说有人在镇上找了活儿,让他去干。李海歆也不拦他,李家老三倒是过来帮了几天忙,李王氏气得直跳脚,不许他再过来。 十月十五下元节,何氏一大早起床,包了素菜馅杂面包子,放在篱笆门外“斋天”。 拜完天地老爷,何氏去大武家,听大武媳妇儿说,二武从镇上捎来一个腌酸菜的方子,腌好了比自家的老方子腌的好吃,趁着这会儿没事,闲了下来,就去看看。 刚绕到入村的大路上,碰上柱子一家子,赶着牛车正要去大青山,何氏猛然想起之前说过要去大青山老道士里那表谢意的话。忙叫柱子爹等等,腌菜方子也不要了,她紧着回家拿了钱儿,带上年哥儿、李薇、春兰、春柳和春杏。因上次带了春桃去,这次就带这两几个去见见世面。 李薇很乐呵,总算走出李家村,能去更远的地方瞧了瞧啦。 柱子比佟永年大两岁,原先做邻居的时候,总觉得他是外来的,且家里收拾得整洁,衣裳穿得也好,有些怯怯的,不敢亲近。自佟氏的事儿之后,心里上觉得跟他近了些,又因他认到李大娘家里,和他一样是农家娃儿了,更近一层。 掏出他爹刚给做的弹弓递到佟永年面前儿,憨厚的脸儿带着笑,“年哥儿,你玩这个吗?” 柱子娘正和何氏说着闲话,听了这话回头一瞧,伸手拍柱子的头,瞪着眼儿数落,“年哥儿能跟你一样?见天儿上蹿下跳,撵鸡打鸟的。” 何氏笑了笑,拍拍柱了的头,跟柱子娘说,“男娃儿小时候有几个不淘的?”又跟佟永年说,“年哥儿,这个是打鸟的,你想要啊,咱到大青山的集市上也给你买一个。” 柱子嘿嘿笑着,把手里的弹弓塞到佟永年手里,“李大娘,这个给年哥儿玩,我爹给做了两个呢。那个在家里放着!” 柱子爹赶着牛车,头也不回的笑一声,“你小子这回倒大方。” 佟永年接过弹弓拿在手中左看右看,眉尖轻蹙着。柱子一个翻身从牛车跳了下去,从地上捡了几个硬土坷拉,追着牛车紧跑几步,“蹭”的一下又跳了上去。 对他爹娘的呵斥也不理睬,把佟永年手中的弹弓拿在手里,教他,“你看,把小石头放在这里,拉紧,朝着树上的鸟儿打过去,‘啪’就打下来了……” 柱子娘跟何氏笑着,“男娃儿就淘得很。你瞧瞧他这样,再看看你们家这几个丫头,光看看心里就舒坦……”本正兴致勃勃的听着柱子说话的小春杏,听到这话,忙转过头坐下,一副乖巧模样。 柱子娘瞧见,又狠夸一通。回头瞪了眼眉飞色舞,唾沫四溅的柱子,眉尖染上一抹忧色,朝柱子爹说着,“他爹,我看,来年就送柱子去学里吧,他见天玩着也不是个事儿。” 柱子爹应了一声。 何氏听了心中一动,看了看正说得热呼的柱子,和听得认真的佟永年,问柱子娘,“过了年儿真打算送柱子去学里?”若是柱子真去学里,两个孩子也可以做做伴儿,柱子野些,要是学里有坏小子欺负年哥儿,也可以帮衬着。 柱子娘笑笑,“就他这野样儿不送去学个道理认个字儿,将来大了,我和他爹还能管得住他?” 何氏看她是说真的,便把要送年哥儿去学里的想法也说了。 柱子娘当然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儿,“你瞧你们年哥儿多斯文,俩人要是一块去学里,也让我们柱子收收野性子。” 何氏自然也坦荡说了自己的担心,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定年后就送这两人去邻村的私塾里上学去。 李薇窝在她娘怀里,羡慕得直叭哒嘴儿,心说什么时候她才能认认字儿,也好把从现代带回来的知识往书本上推啊。 郁闷了一会儿,她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两边的田地上。 到了大青山,何氏在山道上转了一圈儿,没有再见到那位解签的道士,很是遗憾。柱子娘说,遂了心愿,去菩萨跟前儿烧香谢谢老天的美意,也是行的。 何氏笑笑,也只有这样了。叫春兰扯好春杏,又让年哥儿和柱子跟紧些,别走散了。 大青山脚下的集市和李薇前世见过的民俗集市并无太大不同。卖字画儿的,卖糖人的,卖糕点和各种果子的,还有各种哄小孩子的玩艺儿,象波浪鼓,用竹子编的各式各样的小笼子等等。 所以相比较咬着手指,看看这个瞄瞄那个,恨不得能生出千只眼睛的小春杏,她可是要淡定得多。 何氏与柱子娘进山烧香,孩子们就和柱子爹在外面等着。等她们烧完了香,回到山脚下又重新逛了集市,各买了几包点心,柱子爹则是趁机挑了两把农具。 何氏记挂着年哥儿年节上学的事儿,想要给他买套文房四宝带回去,佟永年说原先的那套还能用,不让买。 何氏一想,过年时自家在镇上读书的小弟就要回家了,他懂这个,到时让他帮着张罗。便也就没买。 ……………………………………………………………………………… 感谢:书友080518105012956和米糕两位同学滴打赏·~~~~~ 二更准时到,谢谢各位支持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三十章 起了新屋 李家的三间土坯瓦房终于在第一场雪到来之前,盖了起来。墙体用白灰涂了白,从外面看起来,倒是与青砖墙面没两样儿,上面盖着的是崭新的黛瓦,在萧萧竹林之中,与李家破旧的正屋对之下很是抢眼儿。 李海歆为了这房子一连两个月没歇着,累得眼窝子凹进去老深,满脸沧桑之色,看上去象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不过他精神却好的很,立在堂屋窗户下,眯着眼儿看着新盖好的房子,眼中带笑,满脸惬意。 何氏抱了一大捆柴进院,看丈夫还是她临走时的姿式,笑着,“看魔障了?” 李海歆搓着粗糙开裂的手掌,嘿嘿笑着,自己亲手盖起的房子越看越顺眼儿。 春桃和春兰从堂屋跑出来,双双去接何氏手中的柴。何氏松了手,叮嘱她们,“南间儿和北间儿的炕,火别让灭了。紧着烧几天,把屋里头的湿气去去。”抬头看了看阴暗暗的天色,“看这天儿象是要下雪了,烧好了炕,好让年哥儿搬新屋子。” 刚过了一周岁,小嘴利索起来的李薇正坐在烧得暖暖的炕上看着三姐春柳用类似纺纱机的工具纺麻绳。佟永年趴在他爹使人新制的没上漆的小炕桌上描大字儿。 在堂屋听见,气愤的喊了声,“我!”自打她说话利索点之后,她娘就没那么稀罕她了,见天年哥儿年哥儿挂在嘴边儿。吃个肉也是年哥儿,做个新棉被也是年哥儿,做双新鞋还是年哥儿…… 何氏愣了下,捂嘴笑了起来,站在院里子逗她,“你啥你?!你个臭丫头,样样都要争好的。” 佟永年放了手中的笔,回头看她,把冷凉的手狠搓了搓,待搓得热了些,才去拍李薇的头,嘴角轻抿着,“梨花跟哥哥一块儿住新炕好不好?” 李薇翻了个白眼,心说因为家里房子少,不得已跟你凑在一个炕头,本姑娘忍了快两个月了,现在有了新房子,新炕头,谁还要跟你一起睡!拨开他的手,干脆利索的吐出两个字:“不要!” 春柳闻言抬头,倾了身子朝李薇后背上佯拍了两下,“你还挑人,你当谁稀罕你!反正我不要跟你一起睡。” 李薇避不及,被她拍打个正着。虽然不是很疼,可是她还是把小眉头一皱,翻了小白眼儿,“春柳!坏!” 春柳把搓到一半儿的麻绳一扔,朝她扑过来。李薇手脚并用,快速的躲到佟永年身后。 佟永年张开双臂,拦着春柳,“三姐,别打!” 李薇从他背后伸出小脑袋,朝着佯装生气的三姐做鬼脸儿,咯咯咯笑着。 春柳扑过来又要打她小屁屁,佟永年一个转身儿把李薇抱在怀里,嘴角抿着,眼中带笑,还是那句话,“三姐,别打!” 春柳瞪他一眼,气呼呼的跳下炕,“你就护着她吧!看将来不长成个小疯丫头。” 李薇从佟永年怀里探出头来,朝着三姐的后背扮了个鬼脸儿。做完这个动作,她也郁闷起来,心说,现在好象愈来愈喜欢装小孩儿了,心理年龄直线下降。 何氏在院中听着堂屋里几个孩子笑笑闹,脸上笑意也更浓。问李海歆,“咱屋子也起了,啥时候请那个几帮忙的过来吃顿饭?” 李海歆看了看天儿,说,“就明儿呗。屋头潮气也去的差不多了。请人来吃过饭,咱也好让几个孩子早些搬进去。” 李海歆造这房子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儿,就连原先不信何氏得了佟氏许多钱的人都信了十分。 自从房子开始盖,闲人就没断过,今儿这个来,明儿那个来,有的佯装搭两下手,就揪着何氏开始问,从何氏那里问不出什么的,就偷偷拉着几个孩子套话儿。也有人专往佟永年跟前儿转悠,套他的话儿。 何氏早跟孩子们交待过,谁来问都说这钱是从姥娘家借来的。可村子里的人越是问不出就越是好奇要打听。 何氏愈是不说,他们传得愈邪乎,到后来就连李王氏也坐不住了。试探过大儿子几回,大儿子都说是从梨花姥娘家借来的钱儿。本来也没打算盖房子,家里孩子大了,堂屋不够住,这才与孩子娘商量着,扎紧裤腰带子不吃不喝也得先把房子盖起来。 李王氏不信,垂头抹泪儿叹气,给老大絮叨老三的亲事如何如何,媒婆提了几家亲事儿,人家都嫌咱穷,给黄了。有几个不嫌穷的,还狮子大张口要礼钱。 李海歆只是听着不说话,跟着叹气,说要不让孩子娘再去梨花姥娘家借借? 李王氏就沉了脸,说儿子分了家就不顾爹娘死活!李海歆也跟着黑了脸。 就这么着母子俩闹翻了脸儿,原先李海歆还三天两头往老院去一趟儿,问问家里的事儿。这次一是因为造房子忙顾不上,又因着钱的事儿,他连着一个月没往前院去了。 在农家里,造房子也算大事儿。请人吃饭一是表谢意,二是图个热闹喜庆。李海歆就寻思着,趁着这机会把老李头两口子一块儿请来,趁机和解和解,总是自己的亲爹娘! 何氏心里头虽不愿。可起房子也算是大事儿一件,不请他们又让人拿住闲话说道,不热心也不反对,“你要想请就请来。” 李家老三原先帮过几天忙,又是自家兄弟,自然是要叫的。爹娘来,老三来,单留老二两口也太显眼,于是连带老二两口也请了。 仍是一大早的,大武媳妇儿银生媳妇儿连带柱子娘过来帮忙。自佟氏事后何氏跟柱子娘就走得近些。上次去大青山又商定一块送孩子上学的事儿,这就更近了。后来听村子里说何氏家里造房子,和柱子爹主动过来帮忙。 今儿她一早就来了,何氏更是感激。塞给柱子一个刚煮好的鸡蛋,叫他去找年哥儿大山玩去,一群女人在厨房里开始忙活。 不多会儿,许氏扯着春林带着春峰进来。立在厨房门口,也不进去搭手,一双眼儿直盯盯的看着高敞大亮的东屋看。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嫉妒艳羡,“大嫂,你这房子盖的可真好。” 何氏抬头笑了笑,“有啥好的。这房子就是俗话说的那个驴粪蛋子,外面光……” 柱子娘埋头活着面,也跟着说,“可不是,土坯房子粉得再好,也顶不了几年。”又跟大武媳妇儿说,“这房子亏得海歆大哥肯下力,这屋的土砖坯子有一大半儿都是他自己打起来的。要不,海歆嫂子这房子咋能造起来?” 银生媳妇儿凑趣说,“可不是咋地。你看俺海歆大哥这俩月累得黑瘦黑瘦的……” 许氏听得出一个个都替大嫂打掩护,心里头不快,鼻眼嗤了声,立在厨房门口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厨房帮着做饭。 帮忙盖房子的男人们围坐在新盖好的东屋说着闲话,不外乎今年收成如何,谁家的地种得好,谁家的地种孬,谁家的谁在外面挣了钱…… 午饭快做好的时候,何氏见婆婆公公还没到,东屋一屋人都等着他们来了开宴呢。正想让春桃去请一请,就听见丈夫在院中招呼。 她顿了下,擦着手走到厨房门口,不咸不淡和李王氏打了个招呼。街上传疯了何氏得了多少多少钱儿,李王氏心里头憋着一口气儿,就是不信!可眼瞧着老大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听老二家的说过几回,整天是白面卷子,又是鸡蛋又是点心的,她的心思就有些松动。别的她不知道,可分家时给的麦子口粮,她心里知道的可是清清楚楚,统共给了老大家四石的麦子,除去麦种,她家哪里还有细白面可吃?从这点儿上,她倒是信了几分。 这眼瞧着老大家起了三间东屋,虽说是土坯房,可她又把何氏得了钱的事儿信了几分。 一时恨儿子不肯跟她说实话,一时又恨何氏在外人面前装一副苦哈哈。更悔当时不该争口气儿,硬让几个本家过来说,不许年哥儿入李家家谱的话。 这回儿子去请她来吃宴,她是不来不甘心,来了心里头又臊得慌。 和何氏打个照面,立在院子中间,扯着嗓子喊,“梨花,梨花,嬷嬷来了,快来让嬷嬷瞧瞧我的乖孙女……” 堂屋东间儿的大炕上,李薇看春柳春杏柱子大山佟永年几个玩得欢实,听见李王氏扯着嗓子在院中叫得十分刻意的亲热,暗笑了下,装作没听见,继续看几人玩。 佟永年拍拍李薇的小脑袋,说,“梨花,你嬷嬷喊你呢。”李薇头也不抬的翻白眼。继续盯着几个人玩儿。 佟永年看了一声不吭的三姐春柳,又看看小春杏,好象明白了什么。噤了声,仍和他们一起玩起来。 李王氏在院中喊了几嗓子,没人应声,有些不自在。李海歆从东屋出来,招呼老两口进去,“梨花这丫头野着呢,一玩儿起来,饭都顾不上吃。” 李薇在心里头叹气,亲爹咧,你当我想这么玩么。可是做为小娃娃儿,不玩能干啥呢。 想到这个她就有些怨念。做为农业专业毕业的农家娃儿,又穿到农家,何时才能大展身手呢。天知道秋天里,她爹娘放弃在那块荒地上种冬麦时,她心里多急,心说不种麦子你种点绿肥啊,象紫云英啊,苕子啊,肥田萝卜啊,白白放着,不又成荒地了? 要是种了这些,在来年种秋粮前,把地深耕一遍,浇透了水,让绿肥腐熟,那块荒地不说能增产一倍吧,至少增长百分之五十……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 春柳好笑的抬起头,“见天儿就你不愁吃不愁喝的,一点活儿也不让你干,你还叹气儿?!烦啥!” 李薇很想说,小三姐,咱俩换换小身子中不? 佟永年习惯性把垂头坐着,一副闷闷不乐模样的小奶娃儿抱在怀里,轻声问,“梨花想干啥?” 李薇眼睛无意识乱瞄着,瞄见他昨天写完字,收放在炕头的字贴,眼睛一亮,伸手,“书!” 佟永年一愣,没听清楚一般,又问,“梨花要啥?” 李薇挣着身子,指着字贴,无比响亮的叫着,“书!”心说,小屁孩儿抱得还怪紧咧,连挣几下都挣不脱。 这次在炕上玩的人都听到了,大山顶着三撮毛,伸过头很稀奇的看着她,“咦,梨花还知道这个叫书。” 春柳拍开他,凑到李薇跟儿,“梨花刚才叫啥?” 李薇好容易挣脱佟永年的小胳膊,以她最娴熟的爬姿扑向那本字贴,拿到手中,就地转身一坐,小手把字贴从中间翻开,响亮的叫了声:“书!” 于是乎,最不喜欢抱她的三姐,飞速下塌,趿着鞋子向外跑,刚到堂屋门口就大声喊,“娘,梨花刚才说要读书!” 李薇愣住了,在她印象中,三姐春柳还从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事儿而如此狂喜过,这会儿…… 眼睛扫过佟永年,莫非,三姐喜欢有知识有文化的娃儿? 春柳这一嗓子响亮无比,惊动不少人。何氏连忙出来问原由,听完后笑得合拢嘴儿,“这丫头自小精怪,肯定是看年哥儿天天练字,说过那个叫书,她就记着了。” 在东屋的男人们听见了,都夸梨花乖巧,有人还打趣儿李海歆,找个先生好好教着,说不定将来能成个女秀才呢。 李王氏讪坐在一边儿好不自在,听了这话,忙着顺着开始说梨花小时候多乖巧懂事儿,又说梨花多粘着她,她对梨花有多好…… 只言片语传到厨房里,何氏原本笑着的脸儿登时拉了下来,梨花自出生到现在她统共就抱过了那么几下,也有脸拿出来说嘴。大武媳妇儿拐拐她,瞄了眼许氏,何氏叹了声,闷头做饭。 因梨花原先吃个鸡蛋都艰难的很,何氏把这茬儿记在心里头,从深秋时起,鸡舍有母鸡开始产蛋,她也不卖,都给自家孩子吃了。吃不完的就腌起来,或者旁人家送些稀罕东西,就拿鸡蛋做了回礼。 何氏养的鸡中有六十来只是母鸡,现在虽然刚开始产蛋,每天也能捡十来个。 今儿的菜就拿鸡蛋做主菜,又杀了两只公鸡,另让李海歆去割了两斤肉,拿冬上新下的甘薯粉大白菜豆腐炖上,主食还是掺了少许杂面的窝窝头。许氏看得眼睛放光,“大嫂分家还分对了。” 何氏笑笑,没理会。光看见人吃肉,不见人喂猪!喂这些鸡,为了省些粮食,一家子大人小孩想尽了办法。 春柳得点空子就去东面小河里下细鱼筐子捞小鱼苗儿,春杏去哪里玩回来也不忘捉些虫子回来。两个大的就更别说了。 想到几个女儿,她不由的又笑起来。 吃完燎房子饭,多数人都告辞回家。柱子爹家离得远,也不能轻易跑趟儿,就和李海歆坐着说话。 柱子娘大武媳妇儿帮着何氏收拾了饭桌,也在堂屋拉家常。柱子大山几个吃饱喝足又聚在东间里儿玩起来。 李王氏趁着这个机会,把李薇抱在怀里不撒手,借着逗她玩儿,东走走西看看,柱子娘看在眼里捂嘴儿笑着,“你婆婆一会儿就把你的家底儿探个底朝天。” 何氏无奈笑了笑,“那还能咋办,总有这层亲在,还能不让她上门儿?” 正说着,刚走一会儿的许氏又来了,立在院门口喊,“娘,大姐一家来了,你快家去吧。”说着又拿眼儿瞄了眼东屋,大声说,“大姐还没吃饭咧……” 何氏和她在一个院子里生活了年,她这点心思自然是猜得透的,中午煮了做菜的咸鸡蛋还有十来个,估计她是瞧见了。 也不接腔儿,只管叫春桃出去抱梨花回来。 …………………………………………………………………………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三十一章 冬去春来 ------------ 第三十二章 温暖一家 还没等何氏去镇上,二武从镇上回来了。顺带给她捎了信儿,说原定于二月底的县试,因知县老爷要去州府里办一宗什么大事儿,推迟到三月中旬了。梨花小舅舅让她别挂心,一切都好,钱也够用等等。 何氏满心的劲儿象是被人扎了一下,漏了大半儿。赶叫让李海歆套牛车,夫妻俩去何家堡报信儿,顺带开解梨花姥爷姥娘。 从何家堡回来后,何氏再也不提去镇上扯布的事儿。又因孩子爹说,咱们本是平常人家儿,给孩子穿那么好的衣服,不是让人家孤立咱年哥儿? 何氏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回家后悄悄跟几个女儿说,“这会子我怎么办什么错什么?” 春桃悄悄笑着,“娘是高兴糊涂了呗。” 何氏打她一下,出去做晚饭。 第二日李海歆去看了吉日,定在二月十八入学,说是大吉。何氏高兴得很,赶着让李海歆去村南头屠户家里看看有没有新鲜的猪肉,买了茶叶点心,把家里的鸡蛋备了三十个。 半夜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直直下了大半夜,天将亮时才停下来。 李薇被屋后的竹林中有麻雀和喜鹊在枝梢上喳喳啾啾的叫声吵醒。刚刚停歇的雨滴顺着房瓦檐滴嗒滴嗒的落下,春雨过后的冷冽清新气息,夹着梨花杏花淡淡的香气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直直盯着房梁,心思头想着昨天大山提到过的笋子,也不知春雨过后,是不是真的跟书上说的那样,这大片竹林中突然冒出许多鲜嫩的竹笋来。 南间儿那边传来希希索索的轻响,是佟永年那小娃儿又起床了。不由打心里眼里佩服起这小子来,自打到了她家,他几乎每天都是在这个时辰起床,做为一个刚刚过了七岁生辰的小娃娃儿,他的自律自制让李薇这个伪小孩汗颜。 外面一有动静儿,睡在对面炕上的大姐也醒了,轻手轻脚的穿衣下地,走到外面儿,悄声说,“年哥儿,起这么早做什么?” 佟永年轻声回了一句什么,李薇听见大姐笑着说了句,“别惯着她!”细碎的脚步声远去,不多时便听见厨房木门开合的声响。李薇撇了撇嘴儿,大姐口中她,自是自己这个伪奶娃儿了。 这声音把还在睡着二姐春兰惊醒了,紧接着堂屋门“吱扭~”一声也开了。院中响起她爹李海歆的声音,“这破门得抽空换换。” 何氏跟着从屋堂走出来,笑笑,“这话听你说过几回了。”又喊春桃,“又起这么早干啥?” 春桃从原来佟永年住着的草屋中抱了捆柴出来,垫脚往院外看了一眼,“年哥儿才早呢。”何氏顺着她的目光过去,一个头戴青色头巾的小身影正猫着腰,在竹林里钻来钻去,象是在找什么。 何氏奇怪的问春桃,“大早上的年哥儿在找啥?”春桃抱柴进厨房,一边回说,“前天大山来玩儿,说过等下雨后一块儿挖笋子的话,梨花念叨着,他就记住了。” 何氏一听也笑了,往东屋北间瞄了一眼,跟春桃念叨,“梨花这丫头听见别人说啥她都稀罕,年哥儿还惯着她。” 春桃往灶里添了一把柴,把脸扭过来,朝着门口,笑着说,可不是。又说,“冬天里娘教我做鞋,我也学得差不多了。年哥儿的鞋让我做做试试吧。” 春桃再往前三月就满十三岁了。一向沉稳的她,自分了家之后,行事更加沉稳,加上她柔和的性子,浑身上下透着十五六岁少女才有的温婉气韵。此时,她坐在灶前,红红的火苗舔着锅底,连带把她的侧脸儿染红,更显得娇俏温婉。 听她轻声慢语,又看她浅笑如花,何氏心里头感叹,一不留神儿,大女儿都成大姑娘了,脸儿上的笑容更是舒展。 春桃说了话,不见何氏应声,凝目过去,却见她娘笑眯眯直盯着她打量。脸儿一红,头扭回来,继续添柴烧火,“娘看什么呢。看得人怪瘆得慌!” 春兰从东屋出门来,何氏又细打量,二丫头这一年来也长高不少。往前六月里她也满十一岁了,个子抽得也快,孩子气儿已消了少。 又想起九娘娘的话,心里盘算着,若是今年能忙得过来,就不让春桃春兰去地里干活了。 回头朝春桃笑笑,“行,年哥儿的鞋子你做做试试。我呀,抽空给你和兰丫头两个做身衣裳。”说着进了厨房,去舀苞谷糁。春兰进来又问了一遍,年哥儿在竹林子里头钻来钻去,是干啥。 听说是给梨花找笋子,也不由的嘟哝一句,“……惯她惯没人样儿!她要天上的星星也去给她摘?!”弯腰找出给鸡拌料的木盆子,去剁菜叶子。 春桃抿嘴笑着,跟何氏说,“娘,你看吧。连春兰都这么说。”往灶里添了把火,跟何氏半真半假的埋怨,“要论起来,我和春兰最亏。有好吃的好喝的紧着他,他狠惯着那两个小的,就连对春柳也比对我们好些。” 何氏腾出手,笑着拍打她一下,“当大姐的,还记跟弟妹记较这个,不知羞!” 直到外面群鸡扑棱着翅膀争食儿,那头老驴应景儿的叫唤起来,李薇身边儿一直熟睡着的小四姐春杏才被惊醒。 睁着茫然的大眼睛,左右瞄了瞄,才忽的坐起身子,手脚忙乱的穿衣裳,小嘴嘟嘟哝哝的念叨着。李薇不用细听就知道她念叨的是啥,无非是和谁谁要去抓把斑鸠,又和谁谁要去拧靡靡…… 小春杏穿好自己的衣裳,又过来掀她的被子,学着大姐的神态动作,轻柔的叫着,“梨花,乖,起床啦!” 李薇嘴角很是抽了几抽。自打佟永年定要了去学里,她娘便把这个看护她的光荣任务郑重的交给她的小四姐。 一向游手好闲的小春杏乍然得了如此重任,乐呵老半天儿,这几天来,处处装小大人。 随着被子被掀开,丝丝冷风钻进来,李薇打了个哆嗦,忙收起心思,配合小四姐穿衣裳。(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在她积极主动的配合下,小春杏很快完成了第一项任务:穿衣裳。利索跳下炕,穿好鞋子,又给李薇穿。 新鲜出炉的春杏小保姆热情高涨,拽拉提,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将两只穿反了的鞋子艰难的套在她脚上,喜孜孜的抱她下炕。 李薇这个时候尽可能不说话,屏住呼吸,以勉惹得她分了神,把自己摔下来。 “娘,娘,”小春杏吃力的抱着近些日子长了小肉肉的李薇,出了东屋门,大声叫嚷,透着十分明显的炫耀,“看,我给梨花穿衣裳穿鞋子啦~” 何氏从厨房中探出头,看着小春杏抱着梨花,梨花的小腿离地面只有半尺高,恍惚间,又似看到春桃当年也这是么带春柳的。心里头一阵感慨,忙快步过去,把李薇接在怀中,夸她,“小杏真能干,快赶上你大姐了。” 春杏喜孜孜的笑着,眼睛在院中扫了一圈儿,问,“哥哥呢?” 春柳从锅里打了热水,在院中的脸盆架上放好,过来拉着她去洗脸。 李薇这才哼叽着指着自己的小花鞋。“反!” 何氏低头一瞧,可不是反了,抿嘴笑着,一边和春桃说,“梨花这些天儿会说的话儿,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一边把她的小鞋子换过边儿来。 春柳给小春杏洗过脸儿,双手掐着小腰,立在篱笆墙边儿很有气势的大声喊,“年哥儿,还不回来洗脸?!” 孩子爹李海歆从东面甘薯窖子里拎了几块甘薯回来,听见了,笑着跟何氏说,“看三丫头这小嗓子亮的。” 何氏给李薇把穿反的小鞋子换回来穿好,喊春柳,“你跟弟弟说话不能小声点?”春柳背着何氏小鼻子皱了皱,表达不满。 正说着,看见大武媳妇儿从竹林小道儿上过来,忙过去招呼,“大山娘,大早上的有啥事儿?”春兰喂完鸡,看见她,也叫了声大武婶子。 大武媳妇儿隔老远就笑着,“你们家一大早上的就这么热闹。”又见佟永年从竹林里钻出来,笑着,“年哥儿,刚下过雨的天儿冷着呢,往那里钻啥?” 佟永年眼睛含笑,叫了声大武婶子,抿嘴儿立在栅栏口,等她先进院子。大武媳妇儿又夸他,“海歆嫂子,你瞧瞧年哥儿多懂事儿。我们大山呀,见天儿跟他一块儿玩着,愣是半点儿没学会。” 何氏笑着自谦了两句,又让年哥儿赶快去洗脸,早饭就好了。 等他进了厨房,才跟大武媳妇儿数叨着,“这孩子一大早就钻竹林里给梨花找什么笋子……笋子这会儿哪出得来呀,得再等上十天半个月的……”,大武媳妇儿捂嘴笑,又感叹,“海歆嫂子,当时年哥儿入你们家的时候,我心里头担心又不敢说。这会儿看得他往得踏实,和你家这几个处得又好,才敢说一句,当时呀,还真怕他看不上咱这庄户人家,偷偷跑了呢……” 何氏原先也跟孩子爹还私下里念叨过,怕这这孩子在他家不适应,又怕那个贺府会突然冒出来,强带这孩子回去。如今大半年过去了,这孩子跟家里的几个丫头相处得很好。而贺府也没什么动静。因佟氏临终前留下那样的话儿,她不好大张旗鼓的打听,过年时梨花姥娘姥爷舅舅来,说起这茬儿挂心事儿来。梨花小舅舅何文轩就说,在镇上没有什么姓贺的大户人家,这次他去县城参加童生试,若是有时间,就帮着打听打听。 何氏说不让。怕影响他应试。再者她也不知道打听到在哪里又能怎样?只是不知道又总挂着心。前些日子二武捎来消息时,没提到这档子事儿,想必年哥儿的家不是在县城里。 县城离李家村有五六十里呢,不在县城就有可能是更远的州府之类的。这么一想,竟放些心了。但又不是全放心。又不好明说,只是感叹,“可不是,我的心呀,这会儿才算是落了地。” 又问大武媳妇儿一大早的有啥事,大武媳妇儿一拍腿,“嗨,我娘家侄女生产了。赶着去送洗三儿礼,家里攒得鸡蛋让大武过年时给了大山嬷嬷一大半儿,剩下的都让大山吃得差不多了。来你这里寻些鸡蛋。” 何氏一听这事儿,就笑着,“行,你来,还差多少个?给你挑些个儿大的。”说着领大武媳妇儿去西间儿。自春桃几个搬到东屋后,这里就做了小库房。 “哎哟,我的娘,”大武媳妇儿一进西间就惊叫起来,“咋这么多鸡蛋?”西间地上放着两个大簸箩,装了满满两大簸箩鸡蛋,每个簸箩都冒着尖儿。 回头看看何氏,又想起院外的鸡舍,“海歆嫂子,这都是你家的鸡下的蛋?” 何氏拉她蹲下,笑笑,“可不是,这鸡到今年春上整一年了,下得蛋比原来多了,几个孩子吃多了也都不爱吃了。”因这鸡,又想到佟氏,脸上黯了黯。 “……今儿你来的正好,我正说要去卖了呢。你先挑些大的走,吃过早饭就让孩子爹去小货栈上卖了。” 大武媳妇儿倒是知道自去年秋上,她家鸡开始下蛋,家里不缺鸡蛋吃,没想到竟是这么多。一时间有些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海歆嫂子,你家鸡现在一天下多少个蛋?” 何氏抬头打了她一下,取笑,“别跟那没见过钱的人一样,大武一冬上去打短工,挣两吊钱怕是不止吧。” 大武媳妇儿嘿嘿笑了下,搭手挑着鸡蛋,“那钱儿又不是我挣的。这些鸡蛋能卖三四百个钱儿吧?” 何氏默算了下,两个簸箩积的鸡蛋都是过年后收的,约有七百来个,差不多能卖三百五十个钱儿。看大武媳妇儿眼睛甑光发亮的,笑着,“你家里地又不多,觉得能卖钱儿,今年春上你也多抱些鸡娃儿。” 大武媳妇数着挑好的鸡蛋,笑着,“海歆嫂子,你还真别说,我呀,这会儿是动着这心思呢。”她算了算,喂百十只母鸡,产蛋高峰期,每天都就是百十个鸡蛋,一天就是五十个钱儿,一个月就是……只是蛋多了没人去卖,也麻烦。 想了一会儿,就先放一边儿,反正抱小鸡娃儿还要再等些日子。又想起另一件事儿来,“海歆嫂子,你打算啥时候让年哥儿去学里?” 大武媳妇儿原先也透过想让大山一块儿去学里的意思。就是婆婆公公不同意,说,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没出过读书人,净白花那个钱儿,还不如让大山早些学学种地,再学个木匠手艺啥的实在。 可大武媳妇儿跟何氏处的时间长了,梨花小舅舅今年又去考秀才老爷,这是一个盼头,又打算让年哥儿去学里,以年哥儿的听话认真劲儿,怕学得也会不太差,又算是一个盼头。 她这心思动得愈发起劲儿,想着大山去学里几年认个字儿,将来有机会去大户人家做做工,能混个管事儿啥的,也比在土刨食儿强,趁着过年狠跟大武磨了些嘴皮子,这些天儿婆婆公公的口气儿象是松了些。 何氏说,二月十八拜先生。大武媳妇儿就说,那她赶紧家去,再跟老两口说道说道。 吃过早饭,李海歆先去小货栈一趟,把家里的鸡蛋想在这里寄卖的事儿说了,李高氏自然没话说,叫他赶紧的送过来。这时节地里头闲,村里人都趁着这机会走亲戚,也有趁着农闲起房子的。多多少少都要摆治些菜招呼客人。 再者,去年佟氏丧事儿,因借了李高氏的寿衣。事了之后,李海歆夫妻俩不但还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崭新寿衣,连带还送了五十个谢钱儿过来。喜得李高氏逢人就念叨李海歆夫妻俩为人好。做事儿大方,知恩图报。 李海歆回到家里,把鸡蛋挑上,送到李高氏的小货栈,清点了数,说好等鸡蛋卖完了再过来算钱儿。 许氏用过早饭,双手撑着腰出来闲逛。她去年冬上发现有了身子,现如今已快四个月了,原本就偷懒耍滑的,借着有娃儿这个名头,更是事事不肯干。吃完饭就出来溜达。 见街上的几个媳妇儿围在一起嘀咕,又不时往西边儿看,伸头瞄过去一眼,啥稀罕儿也没有,奇怪问,“你们看啥呢?” 这几个媳妇儿中可有几个爱传话儿的,其中就有三娘娘家的大儿媳,她与许氏还走得近些,笑笑,指着西边儿说,“刚见大哥挑了两大筐子鸡蛋去小货栈,说是去卖呢。” 伸出一把手比了比,“看那数儿不止五百个蛋。”她眉眼挑着,一副看好戏又眼馋的模样。 有人看不惯,借口家里有活,就家去了。 剩下的几个媳妇儿立在巷子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说来说去,还是去年的那些话,不过换了个说法,“你大嫂死咬着说没得佟媳妇儿的钱儿,可这鸡跑不了吧?佟氏养的八十来只鸡,被她一窝全拉到自己家了,全村人都看着呢,这个她可赖不掉。” 也有人说,“可不是,那一窝六十来只老母鸡,一天能下四五十个蛋,你想想她一天能得多少钱儿?”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三十三章 母子争执 许氏鼻子吸了吸,往西边儿看了下,李海歆已挑空筐子回来了。远远的打招呼,“大哥忙啥呢?” 李海歆当几个媳妇儿的面儿,也不好说别的话,就实话实说。许氏得了李海歆的亲口承认,心里头痒得如百爪挠心,算着五百个鸡蛋可是三百个钱儿呢。 李海歆回去和何氏简单提了提这事儿,何氏笑了笑,说,“你等着吧,不出两天儿老二媳妇儿就得上门来。” 李薇正坐在堂屋当门儿的桌前和小四姐春杏玩闹,顺带看着佟永年练字儿。 听见这话,小眉头一皱,响亮叫了声,“钱!藏!” 何氏愣下,才明白她的意思,捂着嘴闷笑起来。李海歆也笑了,过去捏她的小鼻子,“五丫是个小财迷。” 李薇小手把她爹的大粗手扒开,又响亮重复一遍! 春桃在拿着鞋样子进来,听见,逗她,“那大山娘来借钱,借不借?!” 李薇纠结了一下。在人情淡薄的二十一世纪生活了二十多年,她一直对借钱这事儿挺敏感,又想着大山娘好象里里外外也帮衬自家不少。 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指着佟永年,“你说!” 把何氏几个逗得前附后仰,哈哈大笑,乐得春桃眼泪都出来了。学着她爹的模样,捏她的小鼻子,“你还怪会攀扯人呢。” 果然,当天下午许氏就拎着一小罐子大酱过来了。进门儿就直往鸡舍那里瞄着。何氏问她啥事儿,她把罐子拎了拎,“这是俺娘家弟媳做的大酱,味儿怪好,大嫂尝尝?” 何氏伸手接过,把她迎到堂屋当门,又说,“你大着肚子,刚下过雨路又滑,乱跑啥?”指了凳子让她坐。 许氏听她言语软了些,脸上的笑意多起来,“没啥。家里头闲着没事儿,就过来看看大嫂。”看桌子上的箩筐里有双纳了一半儿的鞋底子,伸手去拿,看样子倒象想帮着做。 何氏伸手拿过来,“你歇着吧。有身子的人。” 许氏笑了笑,顺下耳根子边的碎发,“哪有歇着的命。现在家里的活儿还不都是我干?” 何氏知道她,也知道婆婆。不想多说什么,许氏坐着一会说说这家,一会儿说说那家,闲扯了一会儿,看何氏答话答得不是很有兴致,有些讪讪的,就家去了。 许氏一走,何氏叫春桃出来,去鸡舍里看看,今儿这鸡下了多少蛋。原本想着老二媳妇儿会过两天儿再来,谁知道这么急。 春桃拿着簸箕,开了鸡舍栅栏进去,最里面儿是用草泥土盖成的鸡窝,用干软的麦桔干儿给鸡做了下蛋的窝。这会儿窝里还有两只正下着蛋的母鸡,被春桃惊得蹿出鸡窝,满鸡舍跑着,“咯嗒——咯嗒——”叫得欢实。 春柳听着动静,从东屋里出来,叫着,“大姐,你干啥?” 春桃把鸡蛋拾好,站起身子,“咱娘让拾鸡蛋呢。”春柳鼻眼一哼,蹬蹬蹬往堂屋跑,进了门,朝着何氏瞪眼掐小腰儿,“娘,捡鸡蛋给前院送?” 何氏正埋头找着什么,头了不抬的“嗯”了声。 春柳把小胸脯挺得更高,眼瞪得更大,响亮的喊着,“娘!凭啥给她鸡蛋?!” 何氏这才抬头,一看她这模样,被气笑了,上去给她一巴掌,“学谁呢你?!” 春桃端着鸡蛋进来,“娘,一共二十二个,要不要添几个?”春桃大些了,人情世故也懂些。这些鸡蛋送前院,应该不是无缘无故的送。是冲着大婶儿肚子里的娃儿送的。 所谓人情世故也不都是心甘情愿才去走这份礼儿的。她爹娘是老大,自然要做个姿态出来。 何氏笑笑,“拿二十个就够了。”瞧了眼天色,又说,“你这会儿就送过去。记着送到你嬷嬷那里啊。” 春桃应了声,去找家里的小竹篮子。二十个鸡蛋也没多少,用簸箕装仅盖着簸箕底儿,面儿上不好看。何氏在堂屋瞧见,满意的笑笑,又点春柳的额头,“跟你大姐学学。” 春柳气哼哼的走了。 春桃拎着鸡蛋去前院时,李王氏与海棠海英正在堂屋嘀咕李家老三的亲事。要说,这大半年来,给老三也说了三四门的亲,让他挑着。他闷着头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李王氏倒还真中意何家堡胡老二家的闺女,娘家家底儿厚,日后有个啥事儿还能不帮衬一把?让他抽空儿装作路过去瞧瞧。好说歹说,说了几天,今儿才算是去了。 “你说,老三到底啥意思?”李王氏脸上满是忧色,跟两个女儿念叨。 海棠说,“看样子,是不老喜欢,不愿意。” 海英突然想起什么,把手中的鞋底子一放,压低了声音说,“不会咱三哥有瞧中的人了吧?” 海棠一愣,瞧李王氏。李王氏也愣了。想了会,摇摇头,“老三这么些日也没往里去呀,能看中谁?” 海棠海英都摇摇头,又说等三哥回来再问问吧。 正说着,李王氏隔窗见春桃进了院,大半年不在跟眼前儿晃悠,象是长高了不少,转眼间儿快和海英一般高了。虽然还是去年的旧衣,但是收拾得很整洁,梳着双丫发髻,俏生生的立在当院左看右看。 海棠顺着李王氏的目光瞄过去,瞧见那篮子里白花花的鸡蛋,嗤了声,“她还记得有这个娘?” 海英拍她一下,忙跳下炕,从堂屋出来招呼,“春桃,来有事儿啊。” 许氏听到声音,也把东屋门儿打开,看见那鸡蛋,撑着腰儿出来。 春桃应了声,站在院子中间儿不动,问三姑海英,“嬷嬷不在家?” 李王氏这才从堂屋出来,脸儿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象是想热呼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应了声。 春桃把鸡蛋交给海英,“娘说大婶儿得了娃儿还没表示下呢。” 许氏笑咯咯的,“哎呀,大嫂也太客气了。”要去接海英手里的鸡蛋。海英拎着转身往堂屋走,又叫春桃进屋坐坐。春桃推说家里有活儿,要家去。 李王氏强留着,说自分了家也见少了,今儿一定要在这里吃饭等等。春桃不太适嬷嬷的热情,有些不自在,但也推不过,只好留下来。 好容易挨到吃过午饭,就说梨花现在会跑了,一会没人看着,就钻出栅栏跑小竹林里玩去,得回家看着她。李王氏便没再留。 春桃回到家里跟何氏嘀咕,“嬷嬷热情得让人怪不自在。” 何氏笑笑,没吭声。婆婆有意示好,从去年东屋刚盖起来,她就有觉察,只是她平常躲着,孩子们自分了家也不去前院转悠,她没找着机会罢了。 母女俩刚说了没两句儿,小春杏从外面飞奔过来,还没跑到篱笆墙跟前儿,就大声喊,“爹,娘,三叔跟嬷嬷吵架咧!” 李海歆从堂屋出来,何氏与春桃从东屋出来。 春桃说,“我刚从嬷嬷那里回来,好好的呀。” 何氏侧耳听了听,因离得远,也不太清楚什么。似是有人在嚷嚷,又似是啥声音也没有。 就问春杏,“你三叔跟嬷嬷吵啥呢?” 小春杏喘着气儿,小胸脯一鼓一鼓的,指着前院方向,“说何家堡啥的,姓胡啥的……” 何氏与李海歆对望一眼,前几天晚上两人还嘀咕着李家老三的事儿,何氏还说,这闺女她确实不知道,不过她那姑姑在娘家的时候,倒是听说过,不是个很安生的主儿,俗话都说“看看姑姑的脚后跟,能断侄女六七分”,以她姑姑的闹腾劲儿,那侄女……让李海歆找机会去提醒下婆婆…… 正说着,瞧见海英急色匆匆的从竹林小道那儿过来,看样子是真吵上了。 海英把原由三言两语的说了。李家老三今日去何家堡访老胡家闺女,回来时黑着脸儿,李王氏问他到底中意不中意,他也不说。又问为啥不中意,他还是不说。 后来被问急了,李家老三就说了句,“就给我找了个那样的人恶心我?!” 这下可把李王氏惹恼了,哭天抹泪儿起来。拉扯着李家老三非让他说个清楚,当娘为了他的事儿操碎了心,还招出他这样的话! 老李头不在家,李家老二压制不住老三,也劝不住李王氏,气得一甩手走了,海英只好跑来请大哥大嫂。 李海歆与何氏到时,李王氏坐在院子中间儿,哭天抹泪儿的拍着大腿,海棠在一旁劝着。院外聚了几个看热闹的妇人,一见这两口子来了,忙散开。 李家老三黑着脸儿,梗着脖子立在一旁不说话,黑黑的脸膛涨成紫红色,显然气得也不轻。 “娘,这是干啥呢?”李海歆沉声皱眉,“快起来吧,有事说事儿,哭啥?!” 李王氏一见大儿子来了,一骨碌站起来,屁股上沾的灰尘草屑随风荡得老远。指着李家老三,抹着泪儿,“哭啥,你问问老三,啊,为了给他说亲,我操碎了心,回来他用那样的话戳我的心!” 何氏看了看外面,看热闹的人还没散。老三看样子也是真气,不知道这里有啥原由。走过去拉李王氏,“有啥话进屋说吧。外面有人看着呢。” 海英也过来拉,许氏扶着腰走过来,立在一边儿,“娘,刚都让你回屋的。” 李王氏斜了眼老二媳妇儿,刚才她跟老三吵的时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这会儿又来装。抹着泪儿哼了声,扶着海英海棠的手回堂屋。 李海歆叫李家老三也进堂屋。他沉着脸儿过来。 进了屋,何氏关了堂屋门,海棠海英扶李王氏挨着桌坐下,李海歆也拉李家老三坐下。 问他,“老三,到底啥事,让咱娘哭成这样?” 李家老三抬头看了看围坐的几个人,把脸儿往一边扭,“大哥,别问了,丢人!” 李王氏登时又哭天抹泪儿起来,“老大,你看看他,你看看他!当娘给的说门亲事,他还嫌丢人!” 李家老三脸上带着一抹急色,“娘,你咋老把话往歪处想?” 李海歆说李王氏,“娘,你也别哭了。老三是啥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他就是不爱多说话。” 又叫李家老三,“走,你跟我回东院去,到底因为啥,你跟我说清楚。” 李家老三站起身子要出去,李王氏不依,“不能去,有啥话当着我的面儿说。” 李海歆眉头皱了皱,“娘,你就歇会儿吧。”拉着李家老三出了堂屋门儿。李王氏又哭将起来。 何氏在一旁劝了会儿,她仍是不停的哭着,顺带把为了给李家老三说亲,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省吃简用的功劳絮叨一遍儿。 她一直哭个不停,何氏走又走不得,留又不想留。再者自分了家,撕破脸皮后,有些话也不能狠劝,她也懒得再劝。 春桃抱着李薇从外面进来,进院就叫,“娘,梨花非要找你。” 何氏登时心中一松,忙开了房门。 李薇一进院子就听见李王氏的哭嚎,心里头一阵的抽抽。生在农家的她,总是无法理解和习惯老太太们动不动就坐地拍大腿唱着词儿的哭~~~~~~~ “梨花咋啦?”何氏从春桃怀里接过她,看她小脸绷着,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 李薇心里头笑着,装作一副极不高兴的样子,哼哼叽叽的指着外面,也不开口说话。 春桃面带急色,梨花自从生下来,不是笑眯眯的,就是很有精神安安静静的玩着,还从没有这样无精打彩过呢。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催何氏,“娘,快看看梨花是不是病了。” 何氏经春桃这么一提醒,忙板过她的小脸儿左右看看,又额头抵额头试试温度,捏她的小嘴儿看看舌苔…… 李薇被她娘一阵子捣鼓,脑门儿上浮起一根根黑线。心说,娘咧,我是来解救你的,你咋不走啊? 海英在里面听见,走出来,“大嫂,咱娘没事儿。你带梨花去看看吧。” 这整个老李家,海英算是跟她最亲近的。虽然因为分家的事儿,大半年的没来往,但也没听见旁人传她在背后嘀咕自己,海棠偶尔说得过份了,还帮着自己辩两句。笑笑,“好,那我先回去,你们劝着点。也不是啥大事儿。跟自己儿子能有多大的气可生的?” 说完抱着梨花出了老李家院子。刚转进竹林小道上,梨花就欢实起来。何氏奇怪的瞧了瞧,见她与平时没两样,以为她是突然发作小脾气,粘人呢。也没往别处想,看看今天的太阳也好,晒得人暖暖的。就抱着她和春桃去东面小溪边走走,这会溪边儿一丛丛棠梨花开得正盛,柳条子也伸展着低低的垂在溪水之上。 远处李海歆大娘娘正在清棱棱的溪水中放着家里的几只大白鹅,何氏遥摇的与她招呼了几声。 母女三人在溪边走了会儿,等日头移过头顶,何氏寻思着溪边本来水气就浓些,别再把孩子冻病了,便抱着她回家。 李家老三已经走了,李海歆一人坐在堂屋,正想着什么。 何氏问老三到底因为啥和婆婆吵架,李海歆叹了口,又无奈笑笑,跟何氏一说,何氏也觉得好笑无奈。 原来李家老三今儿按照九娘娘给的地址,去了何家堡访访这闺女,那胡老二家开着油作坊,光闻着味儿也不难找。结果,刚绕到后街上,远远的认准门儿,还没到跟前儿,就看见街口有几个女人在说闲话儿。说说笑笑,大声的很,也不避人。 与他走对头顶,过来两个年轻小子,穿得倒是光净体面,就是脸上流里流气的,走到那几个女人旁边儿,亲亲热热的叫着姐姐嫂子啥的。 其中一个女子长得也算周整,细眉挑眼儿的,穿着一身崭新葱绿的衣裙儿,和那两个小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欢,时不时还放声大笑,透着一股子轻浮劲儿!李家老三一阵的恶心,心说谁家的闺女这么轻佻。 正想往前走,听见后面有妇人叫她:秋萍。 李家老三愣了下这才明白过来,这个就是九娘娘给他说的亲,顿时如吞了几百只苍蝇般,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心里头气九娘娘竟然把这种人给他说亲。就这么连胡老二家的门儿也没认。扭头回来了。 回到家李王氏问他那闺女咋样,他说不行。至于因为啥不行,他觉得这事儿说出去丢人,就不肯说。 他愈是不肯说,李王氏愈急。逼急了就说出前面那句话儿来。 何氏想起李家老三小时候,也是这副闷性子,有什么话儿,你问个三四遍儿,还得不了他一句回应。想着老三小时候,又突然想起二丫头春兰,这么一对比,春兰的性子倒是随着老三多一些。 “我当是啥大事儿呢。”何氏笑了笑,“老三即是亲眼瞧见了,不成就不成呗,又不是她一个未出嫁的闺女。你娘不是给老三相了三四个呢?” 李海歆叹了口气,“要光这一件事儿,也好办了。” 何氏奇怪,“还有啥事?” 李海歆苦笑着,“老三,看中去年冬上给中街六斤说的前王村的那个闺女了。” 何氏愣了下,笑道:“哎哟,娶那闺女可得让你娘大出血了。” ………………………………………………………………………… 鞠躬感谢:everylile同学的打赏,saivgang321,书友110318141940530两位同学滴粉红票子。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三十四章 永年入学 李家老三看上的这闺女,去年冬上,在李家村也狠被人念叨着传了一阵子闲话。 一个是这闺女长得好,听见过的人说,她个子细高细高的,大眼弯眉,皮肤白净,而且性子也好,说话细声细气的,针线厨房里的活儿,甚至地里活儿都是一把好手。就是她爹娘不行。又懒又爱财。 当初说给中街六斤时候,她那爹娘让媒婆带话来,胭脂水粉衣裳头面一应不算在内,单礼钱少了十五吊就别想迎娶她闺女。 六斤娘当时就火了,说庄户人家娶媳妇儿,顶了天才给五六吊的礼钱,还得是那家境殷实的户。她娘张口要十五吊钱儿,这不明摆着是卖女儿!又挤兑那闺女的娘,要去卖女儿,也得挑大户人家卖,没点家底的小户人家啊,也买不起! 那闺女的娘也恼,说六斤娘穷家娶不起媳妇儿还有脸挤兑旁人…… 六斤娘没娶成媳妇儿,又惹了一肚子气,气难消下去,她又有些好说嘴,见谁都说道这事儿,连带来李家村做小买卖儿的小货郎、卖豆腐的都知道了。经过这些人的嘴再一传,这周边几个村子倒还真没有不知道她家的。吓得有说亲心思的都不敢张这个嘴儿。 有媒婆跟人家小子说亲时,刚提到这家,就被堵了回去。 那闺女的娘也是个泼辣货,听说六斤娘四处传她闺女的闲话儿,带着两个妯娌到了李家村,围着六斤家门口直直骂了大半天,说戳人家媒,坏良心! 李家老三过年办年货时,在集上碰见这闺女,同行的人还特意指给他看,说,瞧瞧,这就是那个值十五吊钱儿的。这人的声音还大,让那闺女听个正着。脸儿刷的红个透顶,回头狠狠的瞪他们一眼,尴尬的往人群里钻, 那连羞带怯尴尬又恼怒的模样惹得同行的几个小子都叹,要不是她娘太贪钱,还真想去上门儿提亲试试。 也就是这么一眼,让李家老三记住了这闺女。 何氏看着丈夫闷头不语,也不接她的话儿,半晌,问,“那你想咋办?” 李海歆抬头笑笑,“能咋办?老三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就是拗得很!” 何氏知道丈夫一直惦记着老三的亲事,不帮着公公婆婆把剩下三个小的事儿办完,他是心有不安。 想了想就说,“你要想替老三伸头去说这门亲,也没啥。可有一点儿,这钱财上咱可是一分也没有。有钱那也是佟妹子留下给年哥儿,咱不得已已挪用了不少了。” 李海歆说,他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烦着呢。 何氏看他面色,象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也不多说,起身出了堂屋,拿出针线箩筐,坐到堂屋屋根子底下做活计。 李海歆在屋里坐了半晌,出了门,说了声去前院瞧瞧,何氏应了声,“有话好好说啊。” 他一边儿点头一边儿出去了。 直到天完全黑透时,李海歆才回来。何氏看他面色不好,心知在前院没说服婆婆。便也不多问,打水让他洗洗早些睡,说,“年哥儿明日还要拜先生呢。” 李海歆点点头,长长叹了口气儿,洗洗睡去。 二月十八一大早,李海歆带着何氏准备好的拜师礼和柱子爹、大武三人带着佟永年、大山和柱子去了邻村,这私塾正好就在前王村。临去时,李海歆跟何氏商量着,若是有机会寻着知情的人,就先打听打听李家老三说的闺女到底怎么样。何氏想着男人家家的问这种事太招眼。 又看他一副不把这事儿办成,或者不给老三出力尽尽心就一副不开怀的架式,便说,改天她有空儿,也去看看年哥儿的学堂,顺道问问。 前王村离李家村倒也不远,不过三四里的路。几人商量着也不套牛车,带着三个孩子走一遭儿,将来上学下学的,也好认认路。(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因刚下过一场春雨,两路田里的麦苗子青青葱葱的,几个大人一边儿慢悠悠的在前面儿走着,一边讨论着收成。又论着谁家的地种得好,谁家偷懒,地都没翻透,麦苗子出的稀等等。 大山和柱子不时东蹿西跳的,又挖泥巴,团成小团儿相互扔掷打闹,不一会儿新换的衣衫上便是点点泥印子。 大武和柱子爹都摇头说,这两个孩子太野,又夸一直安静跟在后面儿的佟永年。 送走孩子爹和年哥儿,何氏又满院子的转悠着。春桃奇怪的问:“娘,你干啥咧?” 何氏不好意思的笑笑,“年哥儿一离家,我这心里头空落落的。” 春柳小眉眼一挑,“娘,我们几个才是亲生的!”话音刚落,一直安静坐着绣花的春兰,放下绣撑子,朝着她后背给了一下子。 声音落下去,清清脆脆的响儿。疼得春柳直咧嘴,脸上涌上怒色,“二姐,你干嘛。打得疼死了。” 春兰看了她一眼,又拿起绣花撑子,继续绣花,“打得疼才记得住!” 春柳气得脸儿涨红,一扭身跑了。 何氏和春桃两人对视,都捂嘴扭头去笑。 李薇一向对深沉的二姐敬畏有加。她总是有出其不意的举动,而且说一不二。 春桃笑了会儿,走过去点她的头,“有话你不会好好说?手打疼了吧?” 春兰头一扭,躲开她的手指,“不疼!” 何氏在院中捂嘴笑得一抽一抽的,好半天才抹了眼角笑出的泪儿,叫春杏去找春柳回来,又叫春桃春兰,“咱们今儿趁地不干,咱们再把那片空地翻翻,好种些菜。” 转眼见李薇乖乖坐在炕上,翻着年哥儿的旧字贴,逗她,“梨花来跟娘种菜了。” 李薇头也不抬,干脆的回了句,“不要!”虽然她无比的想发挥她的小特长,可是现在的小身子不行啊…… 何氏又逗她,“那你要干啥?” “看书!” 把何氏母女几个又惹得哈哈大笑。找春柳回来的小春杏听见了,也大声嚷着,“我也要看书!” 快中午的时候,李海歆带着佟永年满脸带笑的回来。说私塾的先生很夸年哥儿底子好,聪慧,字写得也好。 何氏高兴得合不拢嘴儿,乐呵呵洗手,准备去做午饭,又要杀鸡。 李海歆扫了眼鸡舍,脸上似笑非笑的,“二十多只公鸡就剩下那两只了,还杀?” 春桃几个也偷笑。何氏怔了怔,瞪几个女儿,又瞪丈夫,扭身往厨房走,“那去买肉!” 佟永年嘴角含着笑,冲着何氏的背影叫,“娘,不用买。”抱着怀里的几本书往东屋走,叫着,“梨花,哥哥有新书了。” 李薇躺在炕上正郁闷着,翻白眼,心说,新书有什么用,又不是农书。 “你看,这是《三字经》、这是《百家姓》、这是《千字文》……”也许是今日他很高兴,幽清的眸子发亮,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一股脑儿的把新买的书摆到她面儿,一一介绍着。 李薇一咕噜爬起来,抓起那本《千字文》。佟永年笑着把她抱在怀里,说,“这个就是千字文,哥哥原先也学过……” 说到这儿他顿住了,李薇觉察到身后的小胸膛一僵,忙不迭的用小手把书吃力的往头顶一举,清脆响亮的喊了声:“念!” 过了片刻,身后才伸过一只手,把书接过,微带颤音的嗓音响起,“好,哥哥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那声音尽管是强控制着,还是能听出些不寻常来。李薇心中叹了口气,这个家里没有人比她更知道,他对她娘的死,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慢慢遗忘。尽管自从住到这儿之后,他没再回去看过村西的那个小院儿,面儿上也显得开朗了许多。 佟永年入学的当天早上,何氏起了个大早儿,煮了鸡蛋装了两个白面卷子给他带上,虽然李海歆一再说,私塾里的饭菜也不错,让她不要担心,可这孩子才七岁,来李家么久了,又是第一次独自外出,何氏怎么能放心得下。 佟永年穿着她娘做的新衣,大姐做的新鞋,乌黑轻软的头发被三姐春柳梳了又拆拆了又梳,直折腾了半个早上,才算梳了一个满意的发髻,又给他戴上何氏新裁的头巾子。刚打扮停当,大武和大武媳妇儿带着大山扛着新制的柳藤书箱子过来。 春柳一眼瞧见,朝她爹撇嘴儿,“爹,你咋不给年哥儿也弄个书箱子。” 李海歆笑了,说,今天闲了就编,保管让年哥儿明天就用新书箱。 不多时柱子一家子也过来。柱子娘一进院便指着佟永年笑,“我们柱子呀,从学里回家之后好一阵埋怨,说不该把他的头剃成那样。学里的小娃儿都是跟年哥儿一样梳着发髻,戴着头巾子呢。” 大武媳妇儿也指着大山,“这个在家里也嘟哝了。” 两人都笑了,说男娃儿还没开始识字,可就知道好歹了,这钱花得也算值。 因孩子们刚开始上学,怕路上走不惯,三家大人就商量着,前几天送送,每人轮一天。今儿是大武去。 送走这几人之后,柱子娘说家里头没人,不放心,略说了几句闲话就家去了。 李薇被竹林子里的笋子勾得心里痒痒,反正家里这会儿也不忙,就缠着春柳让带着去竹林子里挖笋子。小春杏自然是积极响应。 春柳去找了两把铲子,拎着小竹楼子带着两个妹妹去钻竹林。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三十五章 喜讯传来 日子一晃,又到了三月。(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日头渐暖,地气浮生,万物疯长,家家户户又开始忙着锄草,浇水,拨草,积肥。 何氏因九娘娘的话,打定主意不让春桃春兰两个跟着去干地里活儿。只让她们两个在家里绣花做饭,顺带照料那一舍的鸡。 佟永年去学堂,早去晚归,午饭是在学里吃。刚开始时何氏担心他不适应,每天下午回家都紧着问,有没有坏小子欺负他。 佟永年都笑着说,没有,有柱子和大山呢。 何氏一想,也对,有这两个小子在,年哥儿肯定受不着欺负。便隔三差五的给这两人塞个鸡蛋,或者一块点心吃吃。 惹得这两个小子愈发的每天上学前都要来叫佟永年。 如此过了十来天,一切平安无事,她也就放了心。 佟永年自上了学,性子也活泼了一些,有好几次春桃都看见他从竹林小道上回来时,还蹦跳两步呢。但是在家里却没有,只是笑容更多了些。 佟永年在私塾里做学子,回到家里就开始做小先生。他的学生有如下两人:刚满一岁零四个月的梨花同学、时常溜号跑去疯玩的小春杏同学…… 于是在春日余晖下,炊烟袅袅,竹林葱葱围绕的李家小院中,粉白杏花下的长塌上,常常坐着三个人,一个小娃儿教着《千字文》,两人小娃儿跟着念。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念着念着,就变成一个小娃儿教着,一个小奶娃儿念。 又或者,一个小娃儿教《三字经》,两个小娃儿跟着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仍是念着念着,就又变成一个小娃儿教着,一个小奶娃儿念。 因为行动自如,小春杏最喜欢溜号。梨花小同学因为小老师喜欢把她抱在怀里,所以她只好苦哈哈的坚持从头学到尾。 有次大山来家里玩儿,看见,家去后,缠着他娘,非要再给他生个妹妹。大武媳妇儿跟何氏说起来,两个人都笑得不行。 三月中旬刚过,县里那边儿传来消息,说梨花小舅舅县试考过了,得了第五名。因府试定在四月初,便就不回家,由县城直接去州府,等着府试与院试。有梨花大舅舅全程陪着,让家里人不要担心。 喜得何氏又张案点香,把四方神佛拜了遍儿。 消息在李家村传开,街里街坊的上门恭贺,何氏家里头又很是热闹了一阵子。 尝到去年抱小鸡娃儿的甜头,何氏与大武媳妇儿一拍即合,两人合伙抱了几窝小鸡娃儿,反正春桃春兰不下地,家里再养些鸡,也顾得过来。 时至四月初,天气愈来愈热,相比较去年的丰足雨水,今年却干的得厉害,仅在谷雨前后下了一场毛毛雨,仅仅浸湿地皮儿,大太阳出来晃了下,地面就干了。 李海歆家的北地,本身土质就沙,地力也薄,现在麦苗下半部已有干黄的叶子,麦穗子倒不小,只是这一茬儿雨水若是供不上,这十来亩麦子可算是就瞎了。 那块地唯一好点的就是地势尚不算高,架水车取水并不是很费力气。他便与相邻的几户人家商量,合伙儿出钱造一架水车,几天家轮流灌溉。大家都说好,北地沙,就是雨水丰足年也缺水,造一辆水车,可以用好些年,都同意。 一共六户人家,每家出五百个钱儿,合在一起,找个了本村的老木匠,让他赶紧造。这位老木匠,手艺好,有经验,临河的大大小小十几辆水车都是他造的。 李薇听她爹说要造水车,极其好奇水车的制造过程,整日粘着她爹问东问西,又非要去看看这里的水车是什么模样,又是怎么造成的。 李海歆拗不过她,只好抱着她去了,小春杏也跟着去看热闹。佟永年下学后回到家里,并不见梨花,问春桃,“大姐,梨花去哪里了?” 春桃笑笑,说,“梨花非要跟咱爹一块去看造水车。” 春柳喂完小鸡娃儿,跑过来,问:“年哥儿想去看吗?”那木匠也在村子东住着,离她们家也不太远。 春兰从刚开的菜园子摘菜回来,抹着额头的汗,“想去就去吧。饭还得一阵子才好。” 春柳嘻嘻笑着,拉佟永年,“看,咱二姐都发话了。咱们快走。” 两人到达那木匠家时,李薇正趴在那个老木匠画的草图跟前儿,眼睛放光的盯着老木匠刚架起的水车骨架看着。小春杏在一边捡刨下来的木头花儿玩。 一块儿合伙做水车的人与李海歆笑着,“你看看你家这个梨花丫头,小大人似的盯着看。你能看得懂呀?!”李薇知道后一句话儿是问自己的,扭过头,咧着小嘴笑了笑。 心说,可不能懂咋滴。可是现在不能说。这个水车也就凑合吧,看了这么大会子也有些明白了,显然出来的成品要比她所知所见过的更高级的水车要费些力气,不过,能保住今年的收成就行。 那人稀罕得不行,把李薇好一通夸赞。 李海歆说,“这丫头就是个好事儿精!啥事儿都好奇,啥事儿都问。” 转眼儿看见春柳和佟永年来了。叫着,“年哥儿,来,瞧瞧这个认得不?” 佟永年抿嘴笑了笑,叫了声爹,又摇摇头,“大姐说是造水车。我不认识。”走过去把趴在小木桌上的李薇抱起来,拍拍她身上的木屑子,掏出帕子给她擦小脏手。 村里人自从李海歆领养了这孩子,闲话儿就没断过。除了那些大家四处乱传的猜测,也有人议论着这孩子会不会在李家不适应等等。 可今儿一见,却发现两个正经姐姐,一个玩儿,一个看的,这小男娃儿却照料孩子,而且还照料得象模象样。 李薇觉察到周边几个人的目光,小胳膊一伸,搂着他的脖子,甜甜又清晰的叫了声,“哥哥!” 佟永年一愣,随眉开眼笑,把她抱起来,柔声哄着,“梨花再叫一声。”这丫头自会说话起,正经叫哥哥的次数,一把手都能数得过来! 李薇又响亮的叫了声,“哥哥!” 春柳含笑走过去,一把把她从佟永年怀里揪过来,双手叉在她腋下,把她举得高高的,轻斥她,“臭丫头,你又想让年哥儿帮你干啥?!” 李薇撇撇嘴,想吃榆钱儿,你们一个个不帮我。人家只念叨两句嘛,谁知道他真的去爬树摘了。摘就摘呗,还被树皮把手磨破了。害得她已经被二姐揪着训了好一通,现在又翻扯出来干啥? 小腿踢弹着,伸手向佟永年,“哥哥抱!” 旁边的村人看见,笑着与李海歆说,“你们家这兄妹几个处得真好。我家里那几天,见天你瞪我,我瞪你的,一不留神儿就闹腾上了。” 李海歆也知道自己家的孩子省心,大的让小的。即便磨两句嘴,转眼儿也就好了。笑着说,是孩子娘教的好。 随后几天儿,李薇仍缠着她爹要去看造水车。李海歆下地没空儿的时候,就缠几个姐姐,几个姐姐没空的时候,就缠着佟永年这小男娃儿。 一连去了四五天儿,水车终于快造好了。这天又是佟永年抱她去的。回来的路上,她心情很是愉快。 佟永年问,“梨花很喜欢水车?” 李薇点头,“喜欢!” “为啥喜欢!”佟永年觉得这个东西不是小孩子能玩乐的,有点搞不明白。 “浇水!” 佟永年眼睛闪了半晌,似乎想不明白浇水和她喜欢有什么关联。 水车造好后,几家三班倒,轮换着没日没夜的踩水车浇水,终于连着浇了五六个昼夜,才算是把合伙的这些人家的地都浇了一遍儿。 何氏与李海歆累得回到家倒头就睡,直直睡了一整天,用过晚饭后,又继续睡,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算是睡足了瞌睡,稍微歇过点劲儿来。 好在家里有春桃和春兰两个掌着,一日三餐加牲口鸡娃儿子都照料得周周全全的。 浇水之前,有的人家还在观望着,盼着老天下雨,可今年老天爷似乎是要跟人作对似的,愈是盼它下雨,日头愈毒辣。于是大家都坐不住了。一窝峰的赶着抢水车浇水,甚至还有人为此大吵了一架。 何氏跟李海歆庆辛,亏得是他们动手早,否则这会儿再去赶趟儿,跟人争抢不说,再说时节也有点晚了。她们家的地再过两天儿就能点种了,时节卡得正正好。 两人在家里歇了两三天儿,把秋粮种子收拾下,秋季还种苞谷和谷子、秫秫。棉花太费功夫,仍是不种。那块荒地到底种不种,就看老天爷下雨及不及时了。 到了点种农忙时节,村子里的私塾也会跟着放几天假。 何氏带着三个大的去点种,就让年哥儿和小春杏在家里带着梨花,顺带照看鸡舍和今年刚抱的五六十只小鸡娃儿子。 大人们去地里干活儿,小佟老师便又抱出书本在大杏树下的木塌子上开始授课。 去年冬上,李海歆请教了村子里会整治果树的人,把这几棵大杏树剪了枝,沿着树根边缘挖了坑,施了肥,干旱的这些天儿,春桃也不忘浇些水。此时四五棵大杏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已经开始泛黄的杏子,累累点缀其中间,诱得李薇常常念着念着就张大了嘴巴,抬脸望天儿,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只熟得透透的杏子落下来,掉到她嘴里。小春杏自然也不甘落后。 每当这时候,小佟老师都会停下来,眼睛温温润润含着笑意,看着她们。 点完种,再过十来天儿就是麦收。算日子李薇小舅舅在州府的府试日子已过,却迟迟不见有信儿捎回来。何氏心里头急得很,一时想,会不会是没考过,不敢给家里来信儿,一时又担心别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急嘴唇上起了好几个大燎泡。 白日里干完农活儿,每隔两日,还要趁晚上的工夫去何家堡,安抚李薇姥爷姥娘。好在李薇姥爷心宽,李薇姥娘一是身体好,再者早些年李薇姥爷在外头做小买卖,经常一年半载的没信儿,心理承受能力强些,坚信小儿子没事儿。反而倒转过来安慰何氏,说文轩啊,肯定是怕家里人跟着挂心,等着出好消息一块往家里捎呢。 何氏想了想,觉得她娘说得也有道理。小弟自小懂事儿,倒也有这种可能。心里头稍安定了些。 麦子还未全熟,李家老三过院来商量着合伙打麦子的事儿。他的意思是大哥家没来得及造场子,不若仍合在一起收麦,也让大嫂缓缓劲儿。 李海歆也想着从浇水到点种再到收麦子,何氏一天儿也没闲着,什么样的重活儿都是和他一起干,又加上挂着梨花小舅舅,这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黑瘦黑瘦的。心疼她,等李家老三走后,便与何氏商量着,“要不今年咱和老院先合一年?” 何氏是自打分了家就没想过再与老院的人有瓜葛,人情来往那是没办法,躲也不躲过,旁的事儿但凡有法子,哪怕是自己再吃苦受累也不再与他们有纠缠。脸儿绷着不语。 李海歆知道她心里头不痛快,叹了口气,说,“我这不也是心疼你和几个丫头。和咱们相熟的几家场子可都是和老院的场子连着呢。”若是和旁人合到别处还好些,合到眼前儿,不净是让旁人说嘴。 这么着何氏强忍着心头的不痛快应了与老院合在一起打麦子的事儿。 仍是过了五月初五开镰,北地的麦子熟得早,便先割她们家的,一大早老李头李家老二老三带了镰刀,套了牛车往地里赶。春桃仍旧带着家里这帮萝卜头去扫场地。 李薇这次一雪前耻,春桃春兰在前面扫,她光着小脚丫在后面疯跑着,清晨被露水打湿的泥土带着丝丝凉意,浸得她从脚心到头顶都舒爽无比。 小春杏也跟着疯跑,满场子欢叫着,“哥哥,你也来呗,哥哥,你也来呗!” 春柳也笑着让年哥儿也玩。他摇摇头,拎了把小扫帚,帮着打扫起来。 直到姐妹几人把场子打扫干净,许氏双手撑着六七个月的大肚子,带着春峰春林才过来。 不多会儿,大山也从家里过来凑热闹,拿起场地边上的扫帚帮着打扫。跟在佟永年儿身后,两人一边扫场子,还一边说嘀嘀咕咕低声说着什么。 因一起上学,大山没时间和春峰春林这两个小子疯跑,这些日子有些疏远了,春峰扯着嗓子跟在他屁股喊了半天,见他只顾跟佟永年说话儿,鼻子一抽,轻骂了一句什么,扭身跑了。 春柳离得远,虽没听清楚,可一看他那样儿,就忍不住来气儿。春桃轻咳一声,她回头看看,不甘的低头,大力挥着手中的扫帚,往许氏那边荡土,许氏连连挥手,后退着叫嚷,“三丫头,往哪儿扫呢?!” 春兰背过身闷笑。 春桃赶紧叫,“春柳,扫帚拿来我用用。”及至春柳走到跟前儿,春桃低声骂她一句,又说,“万一她摔掉孩子,还不是给咱娘找事儿?” 春柳嗤了嗤,拍拍手,心情很好的向李薇走过,“梨花,来让三姐抱抱!” 麦收将结束之际,陪小舅舅考试的大舅舅带着小舅舅中秀才,又被点了廪生的消息,从府州回来。又说小舅舅与结了五连保的同窗在州府有些事情要办,过些日子才能回来。何氏问有什么紧要的事儿,非要这会儿办? 李薇大舅舅说他也不知道。只说不会误了七月进县学。 何氏知道自已家小弟一向主意正,即这么说了,定是真的有紧要的事儿。原本她头发梢上都提着劲儿等小弟中了秀才老爷要好好庆祝一下,无奈梨花小舅舅让大舅舅带话儿回来,不让为这了事儿大肆张罗庆贺。 何氏也只能作罢。只不过因为档子喜事儿,她整日容光焕发的,小春杏出去玩儿跟人显摆时,句句不离我小舅舅怎么样怎么的话。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三十六章 老三亲事 李薇小舅舅中秀才又被点了廪生,李家村里与何氏亲近点的都十分替她高兴。李王氏对此却一肚子气。这次倒也不是因为看何氏风光了,她心里头不痛快。更因那日李薇大舅舅从州府归来报喜时,她就在场子里,李薇大舅舅仅与她淡淡的打了招呼,比对前来的恭贺的街坊一半儿的亲热都不如。 惹得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她的笑话儿! 这天正在打着最后一块麦子,她心里堵得慌,便不去场子里,坐在院子树荫下捡麦草。院门外来了一个媒婆打扮的妇人,隔着篱笆墙往院里张望了下,看见李王氏,脸上浮着笑,扬声招呼,“老婶子,忙着呢?” 李王氏眯眼看了会儿,这才看清楚,起身拍扑打着衣裳的灰,笑着,“五胜家的有事儿啊?” 五胜家的推开篱笆走进来,头上一根半旧的鎏金簪子,颤颤的晃着,笑咯咯的,露出黄黄的牙齿,暗红的牙榾柮,“可不是有事儿!有好事儿!” 李王氏赶着往里让,扬声叫海棠出来搬凳子倒水。又问,“啥好事儿啊。” 五胜家的笑着跟在李王氏身后,走到树荫下,接过海棠递过来的板凳,打量了海棠几眼,才说,“是为你们家老三的事儿!” 自打李家老三开始说亲,一直是九娘娘帮着张罗,这五胜家的一来是在村西住着,不太熟,二来是她与九娘娘颇有些不对付,不好一事儿托俩人。李王氏见她来也能猜着几分,刚才不过是没话找话儿。 还不等李王氏开口问是哪家的闺女,五胜家的就开了口,“是前王村那个闺女,听说你们家老三中意人家。人家爹娘赶着托我来提了。” 李王氏一听是这个,脸儿沉了下来,“五胜家的,那闺女你往我们家里说,不是让你婶子找骂呢。” “哎呀,老婶子,我可不敢。”五胜家的摆摆手,拉着李王氏的胳膊安抚,“婶子,你别急,听我说。……这王喜梅的娘,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你们家大媳妇儿的弟弟中了秀才,赶着托人找到我,说这礼钱老婶子给得说得过去就成。(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他们也图有个秀才老爷做亲戚,脸儿上有光呗!” 李王氏把脸扭到一旁。海棠从厨房倒水出来,听见,脸儿跟着一沉,自打梨花小舅舅中了秀才的事传来,见天儿出门,碰上人都没二说,扯的都是这些话。要是没分家,他们也是能跟着乐呵乐呵,可自从分了家,大嫂象是攒着劲儿的和老院撇清关系,这五胜家的说这话,不是打人脸么! 把手中的水碗往旁边儿的小木桌一顿,扭身回屋了。 五胜家的看着一碗水溅得只剩下半碗水,脸儿敛了笑意,试探着问李王氏,“咋?老婶子,你不愿意?!” 李王氏心里头翻着滚儿的难受。早先老三因这事儿跟她置着气,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劲儿。不应吧,还真怕老三的倔脾气,应吧,又觉得沾着老大媳妇儿的光,也觉得没脸! 五胜家的见她脸儿不好,以为她想到旁处去了,开解她,“老婶子,你放心,那闺女的爹娘虽然不成事儿,可家里的这几个闺女都怪好。给俺兄弟说亲事,还能骗着瞒着?”这话是指着九娘娘瞒胡老二家闺女的事儿呢。 见李王氏脸色还不松动,她一拍腿又说,“老婶子,这么着吧,你们要不先去访访这王喜梅。再访访她那两姐姐,看看我有没有瞒着。”又絮叨这闺女大姐家住在哪个村儿,什么地方,二姐家住在什么村儿,什么地方。 正说着李海歆李家老三和老李头几人赶着牛车回来,麦子也打完了,扬干净,只等着晒干,就能入仓了。 五胜家的一见这几人,赶着把话儿又说了一遍儿。李海歆看了李家老三一眼,见他不往的看李王氏又看老李头。 回到家后和何氏说了说。何氏笑笑,和春桃说,“瞧瞧,你嬷嬷还说一点光也不沾我们老何家的!”这话是老二媳妇儿在场子里有事儿没事跟她絮叨的。 春桃看了她爹一眼,笑笑,没说话。起身去大杏树底下,看春兰春柳领着那三个小的打杏子。 李薇瞧见她过来,手里举一个黄澄澄的大杏子,叫着,“大姐吃!” 春桃脸上霎时笑开了花,紧走几步过去一把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说,“还是我们梨花知道谁对她好!” 春兰在一旁吃吃的笑着。 佟永年脸儿红了红,弯腰伏在刚打下的杏子筐里挑,挑了好半晌,挑出两个又大又圆黄澄澄的杏子,抿着嘴儿,眼睛含笑,一手一个,分别递给春桃和春兰。 春兰笑了,伸手接过。春桃也笑了,一边接一面说,“我们年哥儿也知道谁对他好。” 春柳从杏树冠里探出头,嘻嘻笑着,“年哥儿,咋没我的?三姐对你不好?” 小春杏也凑过来,扑过来抱着他撒娇,“我也对哥哥好!” 李薇扭头,很受不了!每隔几天就要演一场让人肉麻的戏码,几个姐姐也不嫌腻味! 何氏在堂屋听见几个人的笑闹声,心头舒缓了些,跟李海歆说,“原来你不是说老三死咬着这闺女不松口?现在人家倒找上了门儿,去跟爹娘说说,应下算了。老三也老大不小了,再拖两年儿,年龄过了,就更不好说亲了……” 正说着,听春桃在外面喊,三叔。 两人出来看见李家老三立在栅栏外,想进不进的。就招呼他,“进来吧。” 李家老三这才推开栅栏,进了院子。与何氏打招呼,“大嫂。” 何氏看他这样子,心知他这是来搬人帮他说合了,就让他到屋里说话。自己去厨房做晚饭。 进了屋,李家老三闷着头坐着,李海歆也闷头,这哥俩儿都是不爱说话的性子。就这么闷了一会儿,李海歆说,“行了,你的心思我知道了。吃罢晚饭,我再去跟咱娘说说。” 李家老三脸色松了下,朝外面儿看了看,春桃正帮着她娘抱柴,收回目光,头低着,“大嫂还生我气呢?” 李海歆“嗯”了声。过了一会儿又说,“不是我跟你念叨你嫂子的功劳。她进门儿时你也记事儿吧?衣裳鞋袜啥都给你操持着。咱娘……”说到这儿,他顿了下,“反正你也大了。有事自己多想想,别旁人说啥就是啥。” 李家老三低头应了声。又问,秋上的活计能忙得过来不能。 李海歆说没事,能忙得过来。 用过晚饭,李海歆又去了前院儿。这次回来的倒快,何氏问他,他只说,他娘应了老三的亲事儿。旁的也没多说。 过了没几天儿,李家老三的亲事传出来,说定下了。选在六月初六去女方家验亲。海英过来给何氏传话儿,“大嫂,咱娘说,三哥验亲你得去咧。” 何氏嘴上应了声,说知道了。心下却思量老三中意人家闺女,她爹娘闹的那些事儿又知道,还验什么亲,直接行大小茶礼,定了娶亲的日子不就得了? 顺口又问了还有谁陪着去。海英说叫了银生嫂子和春生嫂子,二嫂快生产了,不能动等等。 何氏点了头。 六月初六,一大早,何氏去了前院儿,到了才知道只有李王氏、她和另两个全福媳妇儿去。李王氏不让李家老三去。 庄户人家说亲事,去女方家验亲时,有那办事周到、通情达理的人家儿,都会把自己的儿子也带上,让女方的父母看一看,安安人家的心。当然,也有门望特别不相衬的,男方压女方家一大头,或者女方家压男方一大头,高攀的亲事儿,谁家条件好,便有资格挑挑拣拣。这个时候就是理不全,也理直气壮些。 李王氏不让李家老三去,摆明了就是跟这前王村的王喜梅家说,自己家比这王喜梅家高一头,是女方高攀了他们。 何氏想了想,扭头回家,说有东西忘了拿,让她们等等。 李海歆还没下地,见她刚去又回来,问她啥事儿。何氏把这话一说,李海歆脸也沉了。旁的事儿他可以不说道,这种面儿上的礼节上的事儿,他可是重视的很。放了锄头和何氏去了前院儿。 让李王氏把老三也带上,“验亲这回事儿,不就是两好搁一好儿?” 老李头从牲口棚里牵着老黄牛出来,也说,“老大说的对。板上订钉子走过场的事儿,你非搞这么多事儿!” 李家老三忙进屋换了衣裳。 李王氏脸儿黑着,上了牛车,路上也只跟银生媳妇儿和春生媳妇儿说话,不理何氏,看那模样身形语态,透着孤立何氏的意思。 何氏脸儿朝外坐着,看路两边儿刚收割过的庄稼地。 李家老三回头看了看他娘,又看看何氏,说,“大嫂,办完事儿去学里看看年哥儿不?” 何氏扭过头,笑笑,“行,办完事儿要是还早,就去瞧瞧他。”李海歆跟何氏说了李家老三的话,何氏知道他算是变相的道歉。 李王氏正和两个媳妇儿说得热闹,听见就说,“今儿下晌,你爹说要用牛车拉粪呢。” 老三说,爹说先不拉了,下晌先去间苞谷苗。 李王氏脸色更不好。银生媳妇儿给何氏打了个眼色,扭头过去笑着。 到前王村验亲,实在是个过场。李王氏倒是想摆摆架子挑人家闺女,可王喜梅的爹娘只围着何氏问东问西,殷勤有加,把她这个正当做主倒抛到一边儿去。 王喜梅的两个姐姐也都回了娘家。这两个姐姐与她娘挑着个三角眼儿,只问何氏秀才老爷啥的不一样。两人头脸儿都收拾得整齐干净,大姐爽朗些,粗眉大眼儿,嗓门大,透着庄户人家特有的实诚劲儿,二姐看起来文气些,慢声细语的。两人说话倒是条理清晰,又明事理儿。 两个陪着何氏说了一会儿话,进屋去看王喜梅。见她正凑在窗前儿往外看,笑笑,问她中意不。 王喜梅倒是认出了李家老三,见他长得高高大大,常年干庄稼活儿缘故,皮肤黑红,脸上笑意也不多,坐在一旁儿略有局促,把手掌藏在桌子底下不停的搓着。透着一股子憨厚劲儿,不象那种油嘴滑舌的人,心下也算满意。 就这么着双方一商量,说趁着农闲啊,把大小茶礼都办了。再看个秋后的成亲吉日。 亲事儿办得顺,李家老三回去的时候,脸上有了笑意。又拐到私塾里看佟永年。 此时,他正和大山柱子与另几个男娃儿打着陀螺玩得欢。倒让何氏愣了下,这孩子平时在家里也没这么欢实过,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便没让人去叫他,几人赶着牛车回去了。 …………………………………………………………………… 感谢:。夕美、书友080726190752097、花开花艳三位同学滴粉红票票。。 感谢:绮罗雨同学滴平安符,isedeyun061同学滴pk票子~~~~ 非常感谢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三十七 年哥挨打 李薇小舅舅中得了秀才,使得刚刚送三个男娃儿入学的家长们对他们有了更高的要求和期盼。(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就连一向不怎么热心让大山读书的大武,也拎着儿子的耳朵殷殷念叨几回,在学里好好学,将来也考个秀才老爷回来。柱子爹娘自甘不肯落在人后,见天儿掬着柱子,下了学,除了来找佟永年玩儿,旁的地方一概不许去。 虽然何氏与李海歆从未跟佟永年唠叨过这样的话,他却愈发的比往日更加好学,练字的时长也由每日半个时辰变作一个时辰。 何氏心疼他年龄小,让他歇着些。他忽闪着眼睛,轻抿着嘴摇头,说,小舅舅回来要检查呢。 何氏笑得开怀,悄悄跟李海歆说,“我看年哥儿这孩子呀,将来会比文轩更有出息。” 李海歆也说是,“将来,文轩和年哥儿都能有出息做了官,你即是官老爷的姐姐,又是官老爷的娘,可有你享的福喽。” 何氏知道丈夫是打趣儿,仍笑得很开怀。私下里自己也想想,凭着文轩与年哥儿的好学认真劲儿,两人都做了官,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么一想,精神气儿就更足。 家里地里活计更是不许年哥儿沾一下,只让他读书写字儿,累了就去找大山柱子玩儿会。 今年的天气反常,从春上一直干到麦收后,滴雨未下。进入六月里,天更热的出奇,太阳还未升起,蒸腾的热气已让人浑身湿粘湿粘的。李薇家河沿上的荒地因今年天公不作美,秋粮终究还是没种上。 这日,天还未亮,何氏与李海歆便去北地踩水车,苞谷苗子已出了掌长高,正是缺水的时候,这一遍水浇得透透,就是再有半个月不十雨的,也碍不着秋里的收成。李海歆说,这几日热得不正常,许是这雨就要快下了。 他们已连着浇了三天的水,今日再踩一日差不多便能浇完。李家老三也帮着过来踩了两日,今儿说家里的地也要浇水了,何氏和李海歆就让紧顾着前院的地,不必过来了。 春桃和春兰做好早饭,装上去给父母送饭,顺带接替他们踩一会儿水车,让他们也好歇歇,缓缓劲儿。 两人走后,春柳等三小的吃完早饭,涮碗喂鸡饮驴一阵的忙活。 日头升高,白花花的阳光罩着竹林,李薇这会很是怨念这大片竹林,没有了凉风,它们更象围在自己家四周的宽厚墙壁,热得让人烦躁。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吃饭喝足后,她被三姐春柳安放在杏树荫下的长塌上,小春杏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她躺着叹了会气,眼皮子涩起来。天热,夜里常常热醒,根本睡不好。 再次醒来时已是半上午,大姐和二姐已回来,坐在她旁边绣着花,小春杏也不知何时回来了,躺在她身侧睡得香甜。 春桃见她醒了,忙把她抱起来,拿帕子擦她后背浸出的汗水。又和春兰说,“再给梨花晒盆水吧,看这汗出的。到晌午头再给她洗洗澡。” 李薇扭着身子,说,“不要。”想起去年这时,她们几个把自己当作逗人的小玩具,她就怨念。 春桃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逗她,“那年哥儿不在家,梨花洗不洗?”自小妹会说话之后,洗澡只要年哥儿在跟前儿,她都是这副样子,小眉头拧着,小嘴嘟着,一连声的“不不不”的。 春桃私下里跟何氏说,何氏也笑,说梨花自小精怪,说不定是知道羞羞呢。春桃虽不大信,再一想倒也真有这种可能,愈发拿来逗她。 李薇一听小男娃儿不在家,想想水中惬意,这样的流火天,能洗个澡澡,自然是再舒爽不过了。点头同意。 春兰和春桃对视吃吃笑着。小春杏被吵醒,也闹着要洗澡澡。 几姐妹正笑闹着,从竹林那边过来了个中年妇人,立在李家篱笆墙外,喊,“春桃啊,春桃……” 春桃听见忙应出跑过去,那妇人往南边一指,面有急色,大声喊着,“你呀,赶快去看看,你家年哥儿和大山几个往南面的小水库里去了……小男娃儿家的不知道深浅……” 南面的小水库其实是个约有五六亩大小的水塘子,在树南头的槐树林外侧,夏天里,小子们喜欢去那里玩水。前年夏天,水库旁边一户人家的九岁男娃儿跳到水库里洗澡,不知咋的就给淹住了,幸亏大人发现的及时,捞出来肚子朝下搭在牛背上控水,这才算是捡回一条命。 后来村子里的大人都把这事儿记着,狠掬着孩子们不准偷偷过去。 春桃脸色“刷”的白了,急忙往外跑,“去了多大会了?” 春兰愣了下,也跟着拨腿就跑,身后春柳也急惶惶跟着跑,她回头厉声喝着,“你在家!” 春柳愣怔了好一会儿,春兰和春桃已跑远了。慢吞吞的回到大杏树下,指着春杏和李薇,“都是你们两个!” 李薇的心也跟着吊起来,也没功夫感叹二姐的厉声和三姐因被喝斥在看护她和小四姐的不满。 春兰和春桃一路急跑着,惹得坐在树荫下乘凉的大人们,纷纷问急惶惶的干啥去。春兰朝那群人看了看,扬声冲着当中的一人喊,“兴旺叔,我家年哥儿去小水库洗澡了,快,快帮着去瞧瞧……”人群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应了声,忙跟着跑。 另有几个好事儿的小子跟在后面跑去看热闹。剩下乘凉的大人们都说,现在小水库的水浅,没事儿。也有人感叹,“瞧春桃春兰急的那样,说是亲弟弟也有人信!” 中间有人笑着应话,“那可不是。给她们家带了银子的弟弟,咋能不是亲的?” 此时已快正午,日头毒辣辣的,小水库里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影。水面闪动着让人眩晕的白花花光波。一侧的槐村林中,有知了嘶哑着嗓子一声声叫得急促。 “年哥儿~年哥儿~”春兰奔到小水库前,脸色发白,扯着嗓子冲着水面喊。 春桃拍她,叫她别急,也跟着喊,后面跟来的人看着姐妹俩吓得面无人色,手软脚软的模样,也跟着喊起来。 几声过后,小水库最里侧,连接着溪流的那头,冒出一个光裸着小胸堂的身影,紧接着又露出两个小脑袋来。春兰看到那熟悉的头巾子,愣怔了下,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手指粗细的树枝,撒腿朝那边狂奔过去。 春桃也看到年哥儿了。看样子,他还真是跳水库洗了澡。心里又气又担心,见春兰一副扑上去要抽人的模样,赶快跑过去,跟在后面喊,“春兰,你等等!你等等!” 眼看春兰快跑到跟前儿,又大喊,“年哥儿快跑~~~” 佟永年光着小脊背小脚丫,身上仅穿一条粗布小襦裤,乌黑的头发上湿哒哒的滴着水。抿着嘴唇,抱着衣裳立在岸边儿不动,眼睛匆闪着盯着已快到跟前儿的春兰,软软的叫了声,“二姐~” 大山和柱子看春兰拎着树枝来势汹汹,忙提鞋子抱衣裳,叫佟永年,“快跑,你二姐要打人~” 春兰脸儿绷着,跑到佟永年跟前儿,二话不说,举起树枝朝佟永年的小脊背小屁屁抽了过去,“啪啪啪”带着响儿。他身子抖了下,咧了咧嘴,清秀的眉尖蹙了下,显然是很痛,可他并不喊叫,眼睑半垂着,浓密的睫毛抖动,软软的说,“二姐,我知道错了。” 春桃跑到跟前儿去夺春兰手中树枝,脸上带着急色,“你这丫头怎么一声不吭就打。啊?!年哥儿又不知道这里危脸,让他以后不再来不就行了?” 春兰躲开春桃的手,转身向呆立在一旁,同样只穿小粗布小襦裤的大山和柱子冲去,边喊着,“谁让你们带他来水库的?” 话音未落,手中树枝已劈头盖脸的抽过去。春桃顾不看佟永年被抽打的后背,忙跑去抱住春兰,夺下她手中的树枝,轮得老远,怒声喝斥,“你这丫头疯啦?怎么乱打人。” 又安抚柱子大山,“打痛了没有?” 柱子和大山的后背都挨了两下子,火辣辣的疼,苦着脸儿,摇头,赶快穿衣裳。 后面跟来的人被春兰这丫头惊得目瞪口呆。李家村东半截街的人都知道春兰是个闷性子,不爱说话,也不爱闲逛,从小到大更没见她和那个孩子闹别扭吵吵嘴。没成想竟也是火爆脾气! 春桃看见大山和柱子胳膊上有被树枝抽红的印子,瞪春兰,回身看佟永年的后背,润白的后背上已浮几条红肿印子,气得一个转身儿过来,朝春兰后背“啪啪”给了两下子,怒斥,“下手也没个轻重!” 春兰拗着身子不吭声,脸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直盯着白花花的水面。 李海歆夫妇浇完地下晌的时候,这事儿经跟过来的几个小子一传,已在村子东头传遍了,他俩还没进家门儿,就听人一五一十的告诉她这事儿。都十分感概,“哎呀,海歆嫂子,你可不知道你们家的春兰,就跟人家常说的,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从小到大没见她跟人争过吵过,今儿可算是开眼了。” 何氏听说年哥儿没事,放了心。说春兰这丫头脾气一向怪。又催丈夫赶快去大武家和柱子家看看。 回到家时,春桃已给佟永年抹了药酒,红肿消了下去,光洁的后背上留下几道红红的印子,隐隐透着血丝。 心疼又庆幸,“年哥儿,以后想去小河里洗澡啊,让你爹陪着。再者去咱家后面儿那水浅的地方啊……” 佟永年抿着唇,眼睛亮澄澄的,“知道了,娘。”又说,“不疼,不怪二姐。” 何氏笑着拍拍他的头。李海歆从大武柱子家回来,说大武和柱子爹都说兰丫头打得好。看这两个小子以后还敢去玩水! 何氏看了看自回到家一直背对院子坐在大杏树底下,不言不语又不动的春兰,笑了笑,喊她,“春兰,做饭了。” 晚上,李海歆跟悄悄跟何氏说,“兰丫头下手可真狠,大山和柱子胳膊上都透了血了。” 何氏知道这两家都疼孩子,反正地里水浇透了一遍儿,也没事了,明儿就去这两家走走,别让这两家郁结在心里才好。 李薇自从得知了事始末,对她的这位不爱说话的二姐,又多了一层葱白,安静的时候,比大姐更安静,彪悍的时候比三姐更彪悍,这性子究竟是怎么生成的。先天?还是后天?! 何氏各给两家准备了二十个鸡蛋带过去,给两家道歉。大武媳妇儿直说她外道,又笑着说,“我们大山回来呀,直跟我说,春兰姐可是惹不得,以后谁都别惹她!” 何氏也笑着又把春兰小时候的事儿念叨一遍儿,说她性子怪得很。 正巧大山从屋里出来,何氏问还疼不疼,又让他去家里玩儿。 大山粗粗的眉毛皱了下,才问,“春兰姐在家不?” 把大武媳妇儿和何氏惹得哈哈大笑。 何氏又抽空跑了一趟柱子家,柱子正被他娘念叨。他们家只这一个娃儿,柱子娘也不知生柱子的时候伤着了,还是旁的原因,这么些年再也没怀上过。 何氏又把在大武家的话儿说了一遍,叫柱子别记恨春兰这丫头。 及至六月底,家家户户都在愁着要不要再浇一水时,天象破了一般,倾盆大雨下了起来,溪水猛涨,清澈的溪水变得浑浊不堪,把村头的小桥淹得看不见踪影。 许氏也在这个时候生产了,是个丫头。她见人都说嘴,说这丫头不寻常呢,应着这么大的雨出生的。 因佟永年和柱子三人有前科,家里大人不放心,早上上学送过去,傍晚又接回来。 这些日子三人倒十分乖巧,佟永年放了学后就窝在家里练字念书,实在不想念的时候,就背着已经会走会跑,但却开始装懒的李薇同学,在小竹林转悠着,或者应小春杏的要求,满院子帮她扑打着蜻蜓。柱子和大山再来找佟永年去上学,每次看到春兰,总会下意识的往一旁躲躲。 春桃春柳几个每次都要捂嘴儿笑好久。 一场连下了两三天的暴雨过后,天凉爽起来。李薇长长的出了口气,炎热的夏季终于要过去了。 ……………………………… 感谢:阡陌o霏霏o同学滴平安符,布大猫、yimi50282011同学滴粉红票子~~~~ 推好友的网游文:: [bookid=1975259,bookname=《网游之乌龙夫妻》]:乌龙成夫妻,从此策马江湖比翼飞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三十八章 贺府消息 七月初,在一个秋风微凉的早晨,佟永年刚去了学里没多久,李薇那位中了秀才老爷,却迟迟不归家的小舅舅终于回来了。 何文轩如今已是县学生员的装扮,身着玉色直裰襕衫,头带四方头巾,相比较过年时,更多了份读书人的恬然。何氏揪着这位新任秀才老爷狠一通唠叨,他只是温润的浅笑着,把李薇抱在怀里,不时逗着,听着大姐的唠叨。 终于等何氏唠叨累了,他唇角扯动,浅笑着,“让大姐挂心了。” 何氏也知道这个小弟主意正着呢。又气又笑,便住了口,叫李海歆赶着去小贷栈打些酒,午饭张罗一顿好的。 何文轩叫住要往外走的李海歆,“姐夫等等。我有事儿要说。”说这话时,唇角的浅笑已敛去,眉尖蹙起,神色凝重起来。 何文轩往外瞥了一眼,确认几个大点的孩子都不在外面,才缓缓开口,“大姐,我访着年哥儿的家了。” 他正重的神色已让何氏有了不妙的预感,心中“咚咚咚”的急跳着,脸上的笑意也凝住。 他这话一出口,何氏心里头那面鼓象是猛然被敲破,在发出最后一声高亢的“咚”声之后,紧接着是死一般的静寂。 何氏愣怔好大一会儿,猛然起身,切急的问何文轩,“年哥儿的家在哪里?你是怎么访到的?” 李海歆初听这话也是一惊,看何氏这样,忙把心思收回来,提高音量喊了声,“孩子娘别急!” 何氏被李海歆的声音一震,回了神。闷头坐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声,摆摆手,“文轩,说吧。这事儿啊,我吊心一整年了,早知道了心里头也踏实一些……” 他也知道大姐一家对年哥儿的疼爱,原本不打算说,可离得这样近,说不定哪天就寻上门了,到时候,给大姐当头一棒,岂不是更伤心难过? 他看看李海歆,又看看何氏,轻轻的说,“在宜阳县。(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宜阳县与青莲县相邻,一个在李家村西南方向,一个在李家村西北方向,两县离李家村的距离倒也差不多,有都五六十里之遥。但这两县城之间的距离,却不过三四十里。说起来,这两县的县界都属东西狭长型的。 何氏与李海歆神色又是一震,竟是离得这样近! 何文轩劝说,“大姐,姐夫也不用太过担心。贺府老爷贺萧病重,在床上躺了快三年了。贺府现在有贺府夫人掌事。听说……当年就是这位石夫人将年哥儿母子赶出家门的……。我估摸着贺府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接他。” 何氏心头松了些。忙又问贺府的情况,何文轩打听到大致情形说给他们听。 贺府原本也不是宜阳县土生土长的富户,约抹在宜阳落户有三十来年。听说祖上在京城做过什么官儿,因事惹怒上峰,被寻了个错处,罢官免职,并将他们一家赶出京城。后来贺家祖上便到宜阳县定了居,也是到了宜阳,他们才开始经商的。 到了这贺萧这一代,兄弟二人皆是从商。主要的铺子集中在宜阳、青莲和方山三县,以布庄为主,还有木匠铺,粮铺等等,田产也有不少。 贺萧与其兄皆往在宜阳县,两家比邻而居。(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年哥儿上面有一个哥哥,是正室石夫人所出,下面儿有两个妹妹……说到这里何文轩顿住了,旁的与大姐说了也无用,又让她心中多添烦忧。 便推说只打听到这些。又劝何氏放宽心 李海歆沉默了半晌,也说,“孩子娘,文轩也说了,年哥儿的亲爹有病,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寻他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好半晌,何氏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儿。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来,“要说我也是瞎担心,没用!”若是他们不寻便罢了,真寻到人了,他们可是正经的亲人,她与孩子爹可真没有阻着的道理。即便是想阻,恐怕也拦不住。 愣怔了一会,又问何文轩是怎访到的。明明是去州府考试怎的跑到宜阳去了。 何文轩说在州府应试时碰到一个宜阳县城的学子,彼此投缘,多聊了些。无意中听他说起宜阳县城的事儿,听到一个贺字。他因听姐姐念叨过年哥儿的事儿,便多问了这人几句。当时并不确定,只是因宜阳离李家村近些,觉得有可能是。 应试过后,骗李薇大舅舅说在州府有事儿,以游历之名,随这位学子一同去了宜阳。 何文轩走后,何氏如掉了魂儿一般。惹得春桃几个围着她直问,是不是小舅舅有什么事儿? 何氏强笑着摇摇头。推说去柱子家有事儿,便出了院子。 春桃轻皱着眉望着何氏匆匆远去的背影,抱起李薇,问她,“梨花,咱娘是咋了?” 因她一向精怪得很,听得懂大人的话,小嘴又利索,会学说话儿。 李薇眼睛滴溜溜转了几下,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佟婶婶,烧纸!” 春桃眉头轻蹙,想了一会儿,才问,“梨花是说咱娘去给佟婶婶烧纸?!” 李薇点点头。 春兰想了想,“也是,中元节快到了。”便去厨房收拾。 何氏去了村西,柱子娘却不在家。她立在佟氏的小院外看了一会儿,顺着小道儿向西走去。 佟氏去了一年有余,黄土新坟上已是杂草丛生,当时插下的柳树枝干,也已发出不少新枝条,看起来不象当初那么孤伶。 何氏在她坟头坐着,想说说已知年哥儿本家的事儿,又怕扰得佟氏在地下不安生。便絮絮叨叨的把年哥儿自入学以来得了先生哪些夸赞事无巨细的念叨着。又把春兰气他不知轻重去水库玩水,揍他的事儿也说了。最后长叹了口气,说,“佟妹子,你要是地下有知,就保佑那贺府永远想不起年哥儿,别来接他……”,想了想又说,“还要保佑咱年哥儿将来能考个大官儿,出人头地……到时候,他也能给你讨个公道……” 佟永年自学里回来,知道考中秀才的小舅舅回来了,去县学之前,还要在家里住几天,赶着去进屋整理他这大半年来写的大字,李薇知道那是小舅舅过年时布置的作业,这小男娃儿显然还记着呢。 李家老三的亲事儿大小茶礼都行过了,娶亲的日子定在十一月二十八。王喜梅她娘原先嫁女狮子大口开,这回把女儿说给李家老三只要五吊钱儿,有人就背后膈应她,要卖十五吊钱的闺女,怎么只五吊钱儿就贱卖了。 气得王喜梅她娘又在前王村骂一回街。又说,她是看着和秀才老爷做亲戚的面儿,才委屈自己家闺女的。借着这个,见天炫耀她家有了秀才老爷做亲戚,将来说不定还是举人老爷、知县老爷呢。 要说,中得了秀才只不过免了一个人的差疫,见了官不用下跪,官老爷不得随意打板子之外,并无特别的待遇。但是何文轩还被点了廪生,每月有廪米六斗,每年廪饩银四两。再者廪生要为应考的童生具结保证,四里八乡的,谁家孩子要考童生试,还真得求着不可。最后一个,怕是因这四里八乡的象何文轩这么年轻的秀才廪生倒真是少见,结亲图有秀才老爷做亲戚,更图他以后有大造化。 得了王喜梅她娘的传嘴,很多人都知道李家老三的亲事儿是因何氏这么顺的,又因行大小茶礼,何氏一次不拉的,跑前跑后的帮着张罗。大武媳妇儿看见李家老三好几次都说,“老三,现在知道,你有事儿还是你大哥大嫂跑得快吧!” 李家老三本来对何氏也没多大意见,一是他娘私下唠叨,再者就是那日看她冲自己娘喊叫,心里头不高兴。说亲这件事儿,他也打心里感谢大哥和大嫂。私底下李海歆也说过他几回,凡事儿自己得先判个对错。 就这么着,自说定了前王村的亲事儿,李家老三来东院勤了,三天两头跑一趟,看看有什么重活计需要帮忙的。 李王氏气恼,说他几次他都不听。气得直跟海棠海英两个唠叨,“这还没娶上媳妇儿就忘了娘了!” …………………………………………………………………… 非常感谢:禾熙同学滴pk票子。催更票子今天吃不了,嘻嘻! 非常感谢:瑪莎同学滴平安府!!!!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三十九章 我不回去(1) 日子飞逝,转眼间,秋去冬来,万物萧瑟,雁南飞。 天空是刺目的令人眩晕的深邃瓦蓝,马上就两岁的李薇,穿着小花夹袄儿夹棉裤子,吃力的抬着小腿迈门槛儿,心里怨念着天还没怎么着呢,她娘就给她穿这么厚的棉袄棉裤,害得她已经十分灵活的小腿儿,现在又变得笨拙起来。 何氏在厨房烧火,扭头瞧见,大声埋怨李海歆,“你说说,你当时造东屋,造那么高的门槛子干啥?” 李海歆正在院中往车上装着编好的簸箕竹篓子。笑笑,“这会儿怨我,当时你不也同意?!” 春柳走过去,一把拎起她,把她放在门槛外,跟何氏笑着,“娘,梨花刚才象不象头拱栅栏的小花猪?” 何氏想想刚才梨花扶着门槛子一试掂一试掂的小模样,可不怪象,呵呵笑着,又骂春柳。 李薇偷偷瞪她三姐一眼。依着门槛子坐下,消消她刚才冒出的细汗。 原本因今年雨水的关系,秋粮的收成比去年差些,李海歆寻思着今天秋收后闲了,也跟着大武几个去打打短工,挣几个钱儿补贴家用。 跟何氏一商量,何氏说不如在家里编些簸箕,集十天半个月去镇上卖一回。李海歆也担心着家里几个孩子还小,这儿离街远,冬天里四处荒萧萧的,北风一起,夜里头呜呜咽咽,还真有些吓人。 便说这样也好,不闲着能挣几个钱,也顾顾家。 要说李海歆编簸箕的手艺可真不赖,颇得当年那位师傅的真传。编的簸箕簸箩柳箱细密又结实,用春上的柳条子编的柳簸箕,能盛水不漏。再者他手也快,一天能编两三个。 秋后闲下来之后,便由春兰春柳掌着家,做饭喂驴喂鸡,连带照顾家里三个小的。春桃这大半年来除了偶尔绣绣花之外,把一家人的衣裳鞋子拆拆补补的包去一大半儿,何氏没了杂活占手,专给李海歆打下手。 李海歆把簸箕竹篓子装上车,套好驴车,何氏娘几个也收拾好了。今日镇上有集,两个大人再加春桃春杏去。这是小春杏哼叽了好几天,才争取到的机会。这会儿她窝在一只半人高的竹篓子里,仅露出个小脑袋朝被留在家里看家的几人,吐舌挤眉做怪样子。得意洋洋的。 几人一走,春兰回厨房去涮锅,春柳去喂鸡。忙活一阵子后,春兰背着柳筐子,准备去北地上收一收晾晒在麦田的甘薯干。让春柳在家里看着梨花。 佟永年和大山柱子三人吃过早饭去学里,刚进入前王村,便见往村子里去的东南方向小道上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看起来不怎么华丽,新木色车体,素青的车门帘。马车上的老者,以青巾裹头,一身朴素的褐衣短衫,裤脚用青色带子绑紧收腿。 见这佟永年张望过去,原本翘首的老者忙低下头,似是找着什么,又似在避着什么。 大山顺着佟永年的目光看过去,拧着粗粗的眉毛,满脸疑惑,“咦,这不是昨天的那辆马车?” 柱子也跟着看过去,肯定的点头,“就是昨天那一辆。”又跟佟永年说,“你说这辆马车奇怪不奇怪,昨儿停在这一天了。今儿还在。是不是一夜没走啊。” 佟永年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柱子大山许是没有太在意,昨儿上课的间隙,他从窗子缝隙中看到过这辆马车在学堂外徘徊。 拳头紧握起,身子不自觉绷紧。 他半垂下眼帘儿,敛去眼中一片清冷。再抬起头时,眸子中已恢复如常,扯出一抹笑意,朝柱子大山说,“你们先去学堂。我去给梨花买两块儿糖。”说完也不等两人回话,便朝马车停立的那边儿走去。 往这个方向走,也能到前王村的小货栈,只不过路要绕得远一些。 大山把粗黑的眉毛拧得紧紧的,困惑的看着佟永年远去的身影,跟柱子说,“上午夫子不是要考校背书?” 柱子也奇怪,年哥儿自从上了学,一堂课也没迟过,对夫子布下的功课都十分认真的完成。这会儿眼看就到上课时间了,他却去给梨花买什么糖?想了想,又觉没什么奇怪,以年哥儿疼爱梨花的劲头,就是说要去买天上的星星他也是信的。 忙拉了大山,“别管他,咱快走,快迟了。”反正年哥儿功课好,学堂里的夫子格外喜爱,就是晚了,怕也受不着什么罚。反倒是他们两个,被捉住就惨了。 见佟永年往这边儿走来。方才装作找东西的赶车老者慌了神,忙转头朝马车内的人说,“舅老爷,二,二少爷往这边儿来了。” 门帘应声挑开,露出一个年约二十五岁,身着青色细绢长衫,面容略黑,满脸风霜之色的年轻男子。 看着愈来愈近的小小身影,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更多的是强压着震惊和喜悦,眼睛直盯着来人,嘴唇颤抖着,低声问,“张伯,你说,今儿认不认年哥儿?” 老张头略一思量,回说,“舅老爷,还是先认了好。(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虽说一时下不能带他走,可让二少爷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个至亲的人,他心里头肯定也会好受些的。就象当时舅老爷找到他,说是佟姨娘的亲弟弟时,他心里头是即震惊又庆幸。 “好。”佟维安轻点了下头,跳下马车,望着已在十几步之遥的佟永年。老张头也忙下了车,立在佟维安身后。眼睛直直盯着佟永年,在他愈来愈清晰的脸上来来回回的扫着,花白的胡子抖动,眼角渗出几滴浊泪,不时扯衣袖擦拭。 佟永年在离马车约有五六步距离停下来,眉尖紧蹙,眼中满是凌厉防备。缓缓的问,“你们是找我?!” 佟维安望着这张与姐姐三分相似的脸,嘴唇轻颤,往前踏了一步:“可是年哥儿?!” 佟永年仍是那副防备模样,轻点下头,“你们是谁?”再往前几日就满八岁的他,声音沉稳平静。 乡间平静快乐的岁月,并没有让他长得成大部分农家男娃儿跳脱的性子。那些过往的经历,无论已流逝过去多久,终究还是在他身上刻画下一道道的印迹。 “二少爷!你……你不认得老奴了?我是老张头,以前给佟姨娘赶车的老张头……”那老者抹着泪上前,佟永年警觉退后两步。 眉尖蹙得更紧,清眸在他脸上巡视几个来回,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忆起往事的茫然,疑惑又警惕,“你,你不是被赶走了?” “是,是,老奴当年是被赶走了!”老张头抹着老泪,脸上带出笑意来,“老奴走的时候,二少爷还不五岁,这是还记着老奴呢……” 佟永年沉默着。抬头盯向立在老张头身边,面色激动的年轻男子。很确定自己不认得他。好一会儿才指这男子,“他是谁?!” 不待老张头答话,那年轻男子已踏上前一步,“年哥儿,我是你舅舅!” 佟永年蹙眉,舅舅?!虽然娘去时他年龄还小,可是他确定他没什么舅舅。眼中霎时转作清冷一片,“我小舅舅在县学读书呢。你们认错人了!”说完转身就走。 佟维安步子一闪,挡到他面前儿,面带急色,“年哥儿,我真是你舅舅,你再好好想想,你娘没跟你提起过我?” 老张头也赶忙跟过来,在一旁插话,“二少爷,这位真是你舅舅。当年佟姨娘还没进贺府时,舅姥爷就随人出海去了。一去三四年没音讯,还以为……后来佟姨娘才进了贺府……那时候二少爷还没出生呢。” 佟永年立时僵住,清俊的脸上,有茫然,也有乍然想起往事的震惊。 “年哥儿,想起来了?你娘提过我吧?”佟维安的脸色一松,眼中带出笑意。 佟永年沉默着。他对这位未曾谋面的舅舅没有丁点儿印象,唯一有的,只是每年他娘都会在某个日做上一碗寿面,说,今儿是你舅舅生日,年年如此。 再往深里细想,好象他很小的时候,也听过出海之类的话。 “你,”佟永年嘴唇抿了抿,缓缓抬头,直盯着他双眼,声音干涩,“是哪一日生辰?” “十月初九!”佟维安脱口而出。 佟永年眼睛闪着,生辰是对的,可能他真是自己的舅舅。 初冬早晨的风呼呼吹着,从几人之间掠过。把地上的杂草树叶吹得抱着团儿的跑。 日头渐高,长长久久的沉默之后,佟永年抬起头,眼中一片清澈平静,缓缓的问,“你来,是要带我走吗?” 佟维安一时愣住。此次九死一生出海归来,四处打听姐姐的消息,寻了好几个月,才知是嫁入宜阳贺府,但没想到的是,等到他到了宜阳,再打听,贺府的奴仆都说佟姨娘仗着受宠,趁老爷病重之际,给孙姨娘饭菜中下药,害得孙姨娘早产,连带一向温温顺顺的乔姨娘也说,这些年来,佟氏背着老爷夫人去她院中作威作福,连带还私下里对刚出生的四小姐下毒手,偷偷掐那孩子,还用针扎……最后被贺府太太给赶出了家门,不知所踪…… 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温婉柔顺,知事明理儿的姐姐会变成宜阳县城内口口相传的恶妇,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找到当年深受佟氏恩惠的老张头,拿了钱财贿赂贺府下人,这算是得了丁点儿消息,说佟姨娘似乎在青莲县隐居下来…… 两人马不停蹄的赶到青莲县,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找寻。直到前几日到了临泉镇,听茶楼里的人说闲话儿,李家村有一个寡妇带着一个男娃儿,又被人打死了等等。 按他的心思,是要带这孩子走的,虽然他出海贩回来的货,还要运到京城出售,一时无法安定,可让年哥儿跟着他,他放心。 眼下看他的意思,竟象不想走。涩声问道:“年哥儿不想走?” 佟永年后退了两步,点头,“嗯,不想走。” 老张头面带急色,“二少爷,这位真是舅老爷!” 佟永年看了老张头一眼,把脸儿转向别处,“我知道。” 许久,佟维安叹了口气,“你即不愿走,舅舅也不强拉着你走。舅舅还有一批货要运到京城贩卖。等我办完事儿,回来再接你走,如何?”他这几天打听的消息,也知道收养他的这户人家,女主人和姐姐感情好,连丧事儿也是他们主办的,一家人对年哥儿比亲生的还亲。家里虽穷,吃穿用上总没让这孩子受丁点委屈。这孩子跟他是初见,又不熟,一时不愿走也在情理之中。 佟永年嘴唇紧抿站着不动。好一会儿,才轻摇头,“不用。”绕过挡在身前的两人,走了几步,又扭回头说,“别到我家里来。别让我爹娘知道。”他说这话时,眼中射着凌厉的光,佟维安看得明白,这眼神中含着的警告意味。 “年哥儿,”佟维安苦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递过去。佟永年回头,眼睛又闪了几闪。摇头。“我娘留下的钱够用。”说完便快步离开。 佟维安直盯着远的身影,连连苦笑摇头,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深深叹口气,“走吧,先回去。知道他过得好,我就安心了。其它的事儿等我从京城回来再说。” 老张头眼含不舍的收回目光,拉住马蹶头,请佟维安上车。 佟永年快步拐进往学堂去的路,身子猛然停了下来。伸开满是汗水的手掌心,看着上面的一层薄汗在风中一点一点变干。 良久,他回过身,缓缓转到方才的路上,向东南方向张望,马车已经走了。他长长的吐了口气,往路边的田间走去,寻了一处田埂缓缓坐下,望着远方发呆。 …………………………………………………………………… 感谢:可愛莫同学滴pk票子 感谢:睡懒觉的老鼠、寻找失落的爱情·、依古三位同学的粉红票子~~~~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四十章 我不回去(2) 马车刚行了几步,老张头又想一事来,回头朝车内询问,“舅老爷,咱不去佟姨娘的坟上上柱香?” 佟维安想了想,“改日吧。” 老张头应了一声,赶着马车向镇上奔去。 李薇自入了冬天,有点小烦恼,入了冬,棉衣棉裤把她包得象球,原本经过一个夏天,已经非常利索的小腿儿,现在象是被加了紧箍咒一样的拘狭难受。 春柳忙活完,过来逗她,她十分提不起精神配合。春柳一把抱起她,斥她懒丫头,又逗她,想去哪里玩? 李薇想了想,说,“打麦场子。” 春柳看了看天色,背着她出了门儿,边走边嘟哝,“打麦场有什么好玩的?” 李薇趴在她背上,心说,这个时候场子里荒荒凉凉的,谁喜欢去啊,人家是去看连着场子的麦田好不好。 春柳背着她慢悠悠的向村子东头走去。过了小石桥,视野开阔起来。初冬的风,呼呼的刮过,连带李薇借着棉衣棉裤勒得她不舒服的由头,间歇性发作的小脾气小郁闷,也消去了一大半儿。 今年从春上到秋上,雨水一直不调顺。没想到麦子播下之后,却下一场连绵阴雨,麦苗子得了雨水的滋润,长得绿油油的。 李薇立在田地头,笑了起来。春柳看她的小脸终于转了晴,也笑了。 心情很好的着地里的麦苗子给她说,这个是麦子,这个是草,这个是……李薇暗自撇嘴儿,心说,咱是农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咧,这些能不认得。 迈着小腿往麦田里跑去。这个时候的麦田十分松软,麦苗子也不怕踩,是放风筝的最佳场所。想到放风筝,她昂起小脑袋看蓝得深邃的天空,一丝云彩没有,象一块干净明澈的蓝宝石,偶尔会有一两只或白色或黑色的鸟儿飞过。 她的目光追随着天空之中高远的飞鸟,看入了神,一不小心把自己摔了个仰八叉。挣扎着舞动小胳膊小腿儿,无奈,她娘给做的冬衣实在太厚了,连挣了几下都没坐起来。 春柳把她的笨拙小模样看在眼中,咯咯呼的笑将起来,走过去把她拎起来,又满地的跑着,让她来抓。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日头渐高,何氏给穿的棉裤太厚太热,李薇又哼叽着要回家。春柳打她屁屁,说她会折腾人。 又背着她慢悠悠的回去。 回家到家里时,佟永年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大杏树底下发呆。鸡舍里有母鸡刚下了蛋,正“咯嗒——咯嗒——”的满舍跑着炫耀。 春柳“咦”了一声,叫他,“年哥儿,这会儿咋回来了?” 佟永年身子不可觉察的震动了一下,缓缓起身,手里握着个小小的黄草纸包,嘴角含笑,迎过来,“三姐,上了会课,觉得身上冷,就回来了。” 春柳眉头一皱,抬头看天色,又看他身上,还是早上走时的那身衣裳,忙放梨花下地,责怪他,“冷了回来咋还不加衣裳?”眼睛一转,看到他手上的黄纸小包,眼一眯,双手掐小腰,眼睛瞪得溜圆,大声喊叫,“年哥儿,你又给梨花偷偷买点心吃。” 梨花这丫头愈大愈挑食,天天吃零嘴儿,正经饭不吃,她娘就把蜜角子藏起来,隔几天天才给她吃一个。他倒好,娘给他几个钱儿防着他上午饿了,让他买吃的,都让偷偷给这丫头买了点心。 佟永年听着熟悉的呵斥声,刚才的慌乱茫然,象是一下子散得无影无踪。踏实起来。咧了嘴笑笑,把小黄纸包递过去,“三姐也吃。这是前王村小货栈里新进的点心,可好吃了。” 春柳脸上绷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接过,又催他赶快去加衣裳。 李薇疑惑的看了看头顶的大日头,虽然已进冬天,今日却是个极暖的天气,风吹到脸上也只是微凉…… 佟永年眼中带笑,拍了拍李薇的头顶,听话的去屋里加了一件夹棉的厚外衫。刚出东屋,便见春兰背着半筐子甘薯干回来,他忙蹬蹬跑过去,把筐子从春兰背下卸下来,帮着把筐子抬到草屋北间放好。 春兰也惊讶他这会儿在家,又问一回他咋这会儿回来了。佟永年仍说有点冷回来加衣裳了。 春兰叮嘱了一声,明儿再上学,多穿些衣裳。低头扑扑自己的衣裳,看他衣脚下摆沾上一片泥土,弯腰去帮他扑打。 佟永年没躲,笑着,“二姐,中午咱吃啥?” 春兰直起腰,笑笑,“饿了?还有前儿三叔送来的一条子肉,咱娘让咱晌午吃呢。” 佟永年笑着点头,又说,“那咱吃莲花白菘炒肉吧?” 春柳远远听见,笑着喊了一嗓子,“年哥儿也会挑食儿啦?” 春兰也笑,嘴里应着,“好,就吃莲花白菘炒肉。”莲花白菘是白菜的一种。个头粗圆,里叶嫩白,口感清脆,不似李家村常种的白菜,帮上多筋叶上无肉。这是大武兄弟二武从镇上捎回来的种子,大武媳妇儿给何氏送来一些让她种种试试。 何氏便在旁边的小菜园子里种了些,结果大家都爱吃。 佟永年以往是给什么吃什么,从不点饭挑菜的。 李薇自回家见到佟永年,心里头便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听到这儿,愈发奇怪。等他从草屋里出来,直直盯着他看。可,他仍是那副温言浅笑的模样,又看不出哪里奇怪。 便溜下塌去找三姐春柳玩闹,满院子追着她让她抱。春柳笑咯咯的躲着,笑声把鸡舍里的鸡惊得扑棱着翅膀乱跑。 傍晚的时候,何氏一行人回来。四人都是笑呵呵的,走时满满一大车的簸箕簸箩篓子,回来时竟一个没剩。 李薇迈着小短腿儿,扑过去,扯她娘的衣裳,叫着,“钱,钱!” 何氏捂嘴笑,一把把她抱起来,点她的额头,“你个小财迷,你个小精怪,你咋知道爹娘今儿把簸箕全卖完了?” 李薇嘿嘿笑着,去扒拉她娘胳膊上挂着的篮子,每次卖簸箕回来,钱都放这里呢。 李海歆把驴卸下,拉去木桩子上栓好,让春柳拎水来饮牲口。笑着,“咱们家梨花长大不会真成个小财迷吧。”自打今麦收后,卖了粮食,得了两三吊钱,她娘在她眼前晃着,逗她数钱玩儿,这丫头对钱的兴趣大增,除了跟着年哥儿读书认字,剩下的就是喜欢数钱玩了。 春杏跑过来,按住李薇的手,瞪眼,“我卖的钱!” 李薇撇嘴儿,你跟着去也是吃喝玩乐,只有花钱的份儿,还卖钱?!扒得更起劲儿。 春桃笑眯眯的过来扯春杏,拉她去洗手,又跟春兰春柳说,“今儿,小杏是有功劳呢。” 李海歆嘿嘿笑着接话,“是,我们春杏打架打出功劳来了。” 春柳稀奇,赶忙问到底啥事儿。何氏指着喜孜孜的小春杏,“今儿卖到半下午,还有一大半儿没卖。我们几个愁着卖簸箕,她一转眼儿跑去玩了。在街上撞上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子,俩人为争一个样子稀奇的小石头,吵起来,这丫头野性大,一把把人家推倒,把那小男娃儿的鼻子磕出了血。她吓得唇青脸白的回来叫你爹。你爹赶着过去看,把那小娃儿抱到一旁的小饭馆中,借了清水给洗了洗,止了鼻血,这时那家大人也找了来,你爹给人家好一通赔礼道歉,又因只是破了鼻子没大碍,这才算没事。这人家啊,正好是在镇上开着一间杂货铺子,听说你爹原来跟过簸箕王学过手艺,赶到咱车跟前儿一瞧,欢喜得不行,把剩下的一股脑儿全收了。还让咱以后把簸箕编好了,都拉到他那里去,价钱啊,按咱自己卖的算……” 何氏一边说,小春杏一边儿挺着小胸脯。春桃给她洗完脸洗完手,小胸脯已快挺到天上去了。 惹得一家子人哈哈大笑。 李薇心里那个乐呀,扒她娘的钱篮子扒得更欢。 何氏把她放到木塌子上,钱篮子塞到她怀里,拿出最上面的粗布小包,说了句,“财迷丫头。”就叫年哥儿。 佟永年用过午饭便去了他的房间,不见有读书声传来,春兰春柳猜可能是在写字儿,也掬着李薇不让去打扰他。 何氏几人一回来,他就出了东屋,立在门口含笑看一院子人。 “娘,累了吧?”他含笑迎着何氏过去。何氏摆手,“不累。”把手中的小包塞给他,“你快看看,这是你爹在镇上新买的纸。你小舅说呀,这种纸好,不晕墨,写着顺畅……” “嗯。”佟永年接过,又说,“娘,以前的纸也好。我的字和小舅舅差远了呢。用不着这么好的纸。” 何氏摆手笑着往厨房走,“你爹编的簸箕有人收了,一个月能赚五六百个钱呢。家里的鸡呀产的蛋,一个月下来,也能卖个四五个百个钱儿。咱现在有钱喽~~~~” 春桃春兰在她娘身后吃吃的笑着。李海歆也笑了。看看天色还早,拎着斧头又去了后面的竹林。 …………………………………………………………………………………… 鞠躬感谢:芝叶兰馨同学滴pk票子,ls、布大猫两位同学滴粉红~~~~~ 谢谢啦。还有,再喊一嗓子:要推荐票子,有的都砸我呀。谢谢啦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四十一章 神秘的人 进入十一月里,天愈发冷了起来。 太阳象只蛋黄挂在东边天空。四周竹林潇潇,干冷干冷的空气,吸进肺里,都要暖上好半天。 李海歆仍在家里编簸箕。自上次赶集回来之后,中间儿又送去两趟,那姓武的掌柜,果然没有食言,十分热情的接待了李海歆,清点数目后,当时就付了钱。一再说,能编多少就拉来多少。他全要! 李海歆好奇,就问了要这么我簸箕能卖得完吗?武掌柜笑呵呵的说,他妻弟呀,原在青莲县城刚开了一家杂货铺。这些货也分给他一半儿。 堂屋的炕烧得热呼呼的,春桃做鞋,春兰绣花,春柳不喜欢干这些,非要跟她娘一块刨竹篾,刮竹片。何氏让她别干,把手干粗了,不如去学些针线活计。她不听。 春杏跑出去玩了一圈儿,呼哈着小手,跑了回来,踢了鞋子跳上炕,一会这里翻翻,一会儿那里瞧瞧。不多会儿就着热呼呼的炕睡着了。 何氏看了看一边坐着乖乖翻佟永年旧字贴的李薇,和李海歆笑着,“春杏明年春上也得让她学针线了。见天疯跑也不是个事儿。还不如我们梨花乖巧。” 李薇朝她娘投过去赞赏的一撇,小春杏确实该管管了,整天游手好闲的。要是她那副小身子给自己。那用处可大喽。 李海歆却说,再停一年也行。让孩子再多玩一年,等等。正说着,院中有人叫。 春柳丢下手中的竹片子,过去开了门,却是许氏抱着刚四个多月的女儿莲花。一声不吭,把房门大开,请她进来。 许氏一进屋门儿就笑呵呵的对李薇说,“梨花,来瞧瞧我们的小莲花。”李薇不动。这小莲花刚生出来的时候,原不叫这个。后来许氏非让李家老二去他九叔那里看看,给取个好名字。于是便有了莲花这个名字。 才刚过满月,许氏抱着她四处跑,逢人便夸自己的女儿乖巧。说来说去,总也不忘直直白白或者隐晦的带出:莲花比梨花好看,比梨花雅的意思来。 大武媳妇儿嫌她爱说嘴,就不理她这茬儿。一直到莲花三四月,她这话儿还在说。便有人忍不住呛她,梨花三个月就会认人能听懂大人话儿,莲花能不? 她这才不甘心的住了嘴。 何氏看了她一眼,“老二家的,有事儿啊?” 许氏双眼放光的盯着堂屋地上,一屋子竹篾子,又转着看西山墙上靠着的一摞子新编好的簸箕簸箩,李薇以为她仍会来个毫无新意的开场白时。 却听她说,“大嫂啊,还真有一个事儿。” 她语气神态虽刻意,却也十分正重。何氏与李海歆都住了手。连春桃春兰在里间儿也停了手,下炕来。 “今天一大早儿,老二去西边帮忙,到那土山包起土修房子。路过佟媳妇儿的坟时,你猜怎么着?”她停了下来,眼睛斜扫一圈儿,等着众人发问。 何氏一听事关佟氏的坟,急得直催她,“佟妹子的坟咋啦?你快给我说!” 许氏见她真急了,讪讪的笑着,“大嫂,别急。老二就是远远的看见有几个人正在佟氏坟前烧纸。说,中间儿有一个好象穿着缎子的公子哥儿,离太远,瞧不清面目,不过年龄看着倒是不大,有个二十来岁吧。还有一个女人,穿着素白的衣裳。另有几个丫头婆子青衫小子围在后面。这两人烧完纸啊,后面的人跟着忽忽拉拉的跪拜。老二想到跟前去看看,还没走到跟前儿,人就都上了马车……” 说到这儿,她一顿,“你说,会不会是去年的那帮人?” 何氏呼的站起身子,也不答话。催李海歆,“孩子爹,快走,咱去看看。”李海歆应了一声,两人衣裳也不顾整,匆匆出了房门。 许氏在他们身后喊,“哎,人早走了呀!” 何氏和李海歆急惶惶的赶到佟氏坟头时,确实已无半点人影儿。只有那杂乱的脚步、被踩倒的麦苗,和一团团迎风飘荡的草纸灰彰显着这里刚刚确实有人来过。 何氏与李海歆面面相觑,只觉郊野的风更加寒冷。 这夫妇俩一冲出去,剩下的几个小的,也都坐立不安。也没有谁顾得上许氏。她讪讪坐了一会儿,家去了。 快中午时,李海歆与何氏回来。从坟里回来后,他们俩各自去村子西头的人家坐坐,想看看能不能探听到点什么。无奈,因佟氏不是李家村土生土长的户,选坟地的时候不好选在谁家田里,便由村子里正做主,坟莹定在土山坡的脚下,那里离村子远,若不是李家老二帮人修房要挖土,估计连个瞧见的人都没有。 春桃几个围着问到底咋回事。何氏简要说了两句,又交待先瞒着年哥儿。 十一月二十,第一雪下了起来,纷纷扬扬,天地一片素白。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三天,接着又连阴了四五天。(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再过不几天就进了迎年月,再者泥土道路,雪化起来,比下雪更难走。前王村的私塾趁机停了课。 李家老三的亲事临近,李家老院杀了一头猪办亲事儿用。李家老三又给何氏拎过来约抹十斤多点猪肉,何氏推不过,就收下。叫李海歆去前院时带上二百个钱儿。按说村里猪肉都是十五六个钱一斤,这十斤多点的猪肉何氏给一百八十个钱儿就不少了。但是她不想让李王氏抓着机会四处说嘴,再者李家老三拿过来的肉也算是好肉。 因这事儿又跟李海歆说,“明年春上啊,咱也捉两只小猪娃儿回来养着,到年上,杀一头,卖一头。” 李海歆自然无话。 转眼儿进了迎年月,这一个月内,大人小孩都不怎么做活计,好好歇一歇。因腊月初六,镇上还有集,李海歆就跟何氏商量着,把最后一批簸箕送到镇上,趁着办年货的人多,兴许武掌柜的能卖个好价钱。何氏欣然同意,说正好送过去,得了钱儿,办些年货回来。 又与李海歆合计着,今年给春桃做身好衣裳,添两件绢花头饰,来年儿就十四岁了,春兰也做,也是十二岁的大姑娘了。剩下几个小的。年哥儿添两身儿料子好的夹衣,春柳春杏和梨花各截几尺平常的花布做衣衫。又说梨花姥娘和两个妗子这些年来帮衬不少,今年他们的粮食虽收得不多,可有这百十来只母鸡,再加上大个半个冬上卖簸箕,也赚了不少钱。得的钱有数的,按数量还上,每家除了年礼,再备一份厚礼。 梨花小舅舅过年也要回来,大衣裳县学里管着,就做几套鞋袜,梨花姥爷爱喝两口儿,这次去镇上打些好酒来备着。 李海歆都应着。李薇看她爹嘴里应着,眼睛却一闪一闪的。心里想着,肯定不满意她娘为啥没提到前院儿的事儿。 果然,他沉默了一会儿,跟何氏商量,“前院咱娘那里备啥?” 何氏笑了笑,“备啥,人家备啥咱备啥呗。”又把大武家银生家给自己家爹娘备的礼念叨了一遍,说,“咱们家境也比不上大武银生家,就照着他们的备吧。” 李海歆不是很顺畅的点了头。何氏又说要悄悄给大娘娘送去两斤肉,算是还还她以前帮衬的情份。 天刚下了雪,路滑又冷,这次去镇上,只带着春桃春兰去。让几个小的在家里玩。 私塾休了学,大山柱子两个天天来家里玩儿。小春杏有了玩伴儿,便也不粘着去镇上。 大人们一走,大山柱子便在院中的空地上玩起了陀螺。又让佟永年来玩儿。他背着李薇立在一旁看着,摇头。李薇扭着身子要下来,他浅笑回头,“梨花,乖啊,娘说地上凉!” 春柳冲他嚷着,“年哥儿,让她下来。地上都干了,没事儿!” 李薇心说,谁说不是呢。把小身子扭得更加起劲儿。佟永年无奈,放她下地。又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防着她绊倒。 众人玩到响午,春柳烧火把何氏昨儿刚做的肉包子热了几个。香得大山直吸嘴巴,“春柳,你娘做得饭真好吃!” 春柳看他三两口就吃下去一大半儿,再看年哥儿才刚咬开一个小口子,忙把剩下的三四个包子护起来,对他跟柱子说,“你们俩一人只能吃一个,吃不饱就回家吃去!” 柱子和大山眼直盯着佟永年看,他眼睛闪了闪,转过头在并排坐着的李薇和小春杏头上各拍一下,“梨花和小杏多吃点啊。”就站起身子走了。 春柳瞪大眼睛望着他的背影,咯咯咯笑起来。柱子和大山拧着粗粗的眉毛,三两下把手中的包子啃完,跟在佟永年身后跑过去。 不多会儿东屋里面传来几个人争执之声,柱子嚷着,“年哥儿,我还请你吃了茧糖呢。” “我也替你抄了书呢。” 大山叫,“那我二叔给的卷蒸,我还请你吃了呢。” “我替你描了二十张大字呢。” 柱子又更大声的嚷,“我娘给我的酥蜜饼,我都没舍得吃,给你了!” “我还替你挨了一拳头呢!” 话音一落,本来正面带笑意,乐得前附后仰的春柳,“腾”的跳将起来,冲着东屋过去,气势汹汹的喊,“柱子,你找打!敢让年哥儿给你挡拳头!” 东屋门被春柳大力推开,发出巨大的“咣当”声,柱子想起夏天里被春兰用槐树枝抽的情形,不由身上一哆嗦。赶忙叫着,“哎,春柳,春柳,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李薇和小春杏立在厨房门口饶有兴致的看戏。 柱子从里面仓惶跑出来,立在院中大喘气儿。 春柳在东屋里喊,“年哥儿,打着哪里了,疼不?” 佟永年摇头笑笑,“没事儿,三姐,衣裳厚着呢,一点也不疼!” 春柳这才跑出来,对着院中的柱子说,“你都十岁了,让年哥儿帮你挡拳头,你臊不臊啊……” 柱子皱着粗粗的眉毛,十分委屈,“都说不是故意了。”说着一转身往外走,嘟哝着。 春柳没听清他嘟哝的话。李薇可是听清楚了,他说,“一窝女人护着,将来肯定比下柳村的那小子还娘气!” 屋里又响起佟永年的声音,是对大山说的,“肉包子没几个。都给你们吃了,爹娘大姐二姐三姐还小杏和梨花都没的吃了。” 顿了一下,又说,“你把我这个吃了吧。” 没一会儿,大山气哼哼的出来,走了。 春柳笑嘻嘻拍拍手,叫:“年哥儿出来吧,春杏,梨花,来,咱们吃肉包子喽!” …………………………………………………………………… 感谢:大头朝下的鹅蛋同滴的平安符!(老实说,我看到这个名字很乐呵,嘻嘻) 感谢:日日随喜、布大猫同学滴粉红票子。布布同学两天投了两张啦,十分感谢! 感谢:瑪莎同学滴pk票子。 还有,特别对夜之滨城同学说声抱歉,你发的那个关于《种田不交税》的贴子,偶在操作加精的时候,不小心点到删字按钮,暴燥啊。。对不起啦。。。 ……………………………………………………………………………… 六月1号要上架了,上架感言发这里吧: 十分感谢各位亲亲这一个多月来对《秀色田园》和大宝的支持。《秀色田园》与我前一篇种田文有不小的差异,这篇的基调是家长里短,平凡生活。所以前期的铺垫有些长了。我自己有时候也着急,可总是觉得有些内容无法略去。只好一路这样写了下来。 不过女主梨花的年龄在入v之后的第三章有一小跳。也会开始做她力所能及事情,开始借几个姐姐之手,赚些小钱,贴补家用。 又一本书要上架了,某宝在此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亲们。更感谢我的编编姗姗大人。你们的支持是某宝码字的动力丫。 关于更新:上架后会一天两更,某宝的固定更新时间是10:00、20:00。六月会保证每日一万字的更新速度。有票子的都扔来吧,每天一万字很累人滴哈。 其它的话:码字很辛苦滴,一万字偶只得一毛钱。各位亲亲们,请尽量支持正版订阅。鞠躬感谢~~~~~~~ 享受阅读乐趣,尽在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是我们唯一的域名哟! ------------ 第四十二章 过大年了 第四十二章 过大年了 迎年月里,何氏家一向是极热闹的。初二是梨花生辰,初十是佟永年生辰,中间还夹着个腊八节。这些都过完,马上就该准备过年了。 去年是第一年分家,自己手头不宽裕,家里头虽有佟氏留下的那点儿,却是不能动的钱,过年节吃的东西备的也少。今年家里头宽展了些,有李海歆卖簸箕和鸡蛋卖的钱儿,何氏便想着要过个丰足年。 到腊月十五一过,她便开始忙碌起来,春桃前半月大部分时候是在做针线活儿,到这会儿,何氏便让她歇着些,顺带帮着料理年货。 李海歆本打算编簸箕到小年儿呢,何氏也让他歇着些,又因村子里有的人家今儿要杀年猪,明天要修理农具,有人家要起树,好来年开春盖房子,经常来找着让帮忙。他寻思着,农忙的时候街坊们帮衬不少,这会儿也该还还旁人的情份。便就把编簸箕的家伙式收了起来。 转眼儿已到腊月二十,小年儿马上就到了。这天用过早饭,李海歆仍旧去村子里给人帮忙,何氏与春桃春兰把大案板搬到当院,娘几个叮叮咣咣的擦萝卜剁肉,佟永年和小春杏在剥着葱,准备包肉包子过年吃。 老三媳妇儿王喜梅仍是一副新媳妇的打扮,穿着在娘家做的粉绢布棉袄儿,系着青葱色绣花长裙儿,手里拎着一条子肉,从竹林小道儿上走过来,春柳远远瞧见,笑着跟何氏说,“我三婶往咱家跑得还怪勤咧。” 何氏停下手里的活计,就着围裙擦着手,往前迎了迎,扬声喊,“喜梅,你这又是干啥?” 春桃抬头看过去时,王喜梅已走到篱笆栅栏口儿,看见她手的肉条,笑笑,跟春兰悄声说,“咱三婶儿还怪大方呢。” 五六日前刚送过一条肉,今儿又来了,那块肉看起来也有两三斤重。春兰没接话。 王喜梅笑着把手里的肉往前递,“老三昨儿去帮人家杀猪,人家给了些肉,让我给大嫂送来些。” 何氏笑着接过来,又说她,“前几天刚送过。留着自己家吃,前院人多。” 王喜梅笑嘻嘻朝李薇走去,嘴里叫着让三婶儿抱抱,又回何氏的话儿,“咱娘那里留着呢。够吃。” 何氏也说不上来对这位老三媳妇儿是什么感觉。没嫁来时就听说人不错,结果,人还真不错。知事明理,行事也周到。可一想到他们和老两口同住一个院儿,又想不太亲近。 忙叫春桃,“去把你爹买的点心和柿子饼给你三婶儿拿些。”又叫春杏去搬凳子。 王喜梅把李薇抱在怀里逗着,听了这话忙阻拦,“大嫂,别忙活。”又说,“老三是亲弟弟,送点吃的过来,咋还能让大嫂回礼。” 何氏把肉挂到厨房屋顶吊下的铁勾子上,出来,笑着,“要说我吃他块肉啊,不亏他。小时候衣裳啥的没少给他做。” 王喜梅一手捂嘴儿,笑咯咯的,“那是,我刚嫁来没几天儿,就听人提起大嫂对老三他们几个的功劳。” 把李薇放到地上,让她自己去玩。把春杏和佟永年正剥着的一捆子大葱划拉到自己面前,“你们几个去玩。”搭手干起活儿来。 春兰看了何氏一眼,见她只是笑着客套两句,又剁起肉来。便也埋下头继续擦萝卜。 老三媳妇儿一直帮忙搭手干活儿到快晌午,何氏留饭留不住,只好让春桃把点心让她带上。送她出门儿。 晚上的时候,李海歆回家来,说前院今儿好象生了一场气,老三媳妇儿和娘拌了两句嘴。 何氏便把白天的事儿说了。李海歆没言语。 腊月二十三傍晚,何氏设案摆香,贴灶君年画,送灶君上天。前一日晚上李海歆从鸡舍里挑了一只红冠大公鸡,拴了腿扔在草棚里子,何氏去抱了出来,在灶前供上豆粉团、小糖饼等四样点心,两碗清水,李海歆把早买回来的灶马在灶前烧了。 何氏抱着大公鸡,一边行礼一边念叨,“今年又到二十三,敬送灶君上西天。有壮马,有草料,一路顺风平安到。供的糖瓜甜又甜,请对玉皇进好言。” 念叨完又恭敬的嗑了头。 从这一刻起,家里就开始了许多禁忌,不许说粗俗的话,更不许说坏了、完了、死了之类的话。 二十四日扫房子,何氏李海歆带着一家大小将房梁屋边角的灰都除了个遍儿。佟永年被派了打扫自己房间的活,头上被春柳用青布巾包了个老太太的头巾式样,惹得一家人都笑。 二十五六日,何氏带着春桃几个包肉包子。又包甘薯泥柿子饼红豆包,这个馅是提前做熟的,白口吃甜丝丝的,李薇和小春杏玩在院中玩闹一会儿便会围上来,春兰春桃各给两人口中塞一筷子,两人边吃边又再去疯跑,过一会儿就再来吃一口。包子包好蒸上四五锅,饺子包好则放在外面冻起来,冻好后放到干净的缸里。随吃随取。省得客人来了再去包也顾不上。 除了做这个,又打了豆腐,炸豆腐干,炒菜吃或者煮成五香豆干做凉菜都很好。今年钱财上宽展些,何氏特意灌了菜油。李薇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在这个时空,她们往常只能吃得很少的豆油被称作“臭油”,一般的人家只拿点灯。只有象她们这样没什么钱财的庄稼户才用来炒菜吃。 这个发现让她受了不小的打击……臭油…… 腊月二十七旁晚,李海歆拿了新买的年画出来,准备挑两张给前院送去。李薇看那年画印得精致,色彩艳丽,形态逼真,扒着小木桌,掂着小脚看得入了神。 佟永年一把把她抱起,指着年画一张张的讲解,这个《和气致祥》,这个是《天官赐福》,这个是《万宝祥瑞》,这个《福寿双全》这个是《金鸡报晓》等等; 李海歆看他讲解一点没错儿,笑着,“这上面的字儿年哥儿都认的?” 佟永年含笑点头,说夫子都教过。 李海歆又考他,问,“那你说给梨花嬷嬷那里送哪个好。” 李薇没错过他爹用的“梨花嬷嬷”这个称呼。想一想,这小男娃儿好象一直是这么称呼李王氏的,连带前院儿的那几个亲人,都是这么称呼。 “送福寿双全和天官赐福。”佟永年笑了笑,指着其中两副年画说。 “好”李海歆笑呵呵把两副年画卷起来,又取了一挂鞭炮,伸手拍他的头,“好小子,好好读。将来也去考个秀才举人老爷让你母亲跟着享享福……” 佟永年笑着应了声。 李海歆出了堂屋,拐到厨房跟何氏说了两句,隐约能听到他是在和何氏显摆这些事儿。 转眼儿到了大年初一。天还没亮,李薇就被大姐春桃叫起来。院中高挂着今年新买的火红竹蔑子灯笼,红通通的,透着喜庆,院外已有响动,是爹娘已早起了身。远处已有早起的人家放起了鞭炮。 春桃利索的给她穿了新衣新裤新棉鞋,梳了两个小辫子。大红色的小花袄儿衬得她的刚睡起的小脸儿嫩白嫩白的,象一块刚压出的嫩豆腐。 春桃朝她脸上唧亲了一口,牵着她出了北间儿,佟永年已在东屋当门儿等着。一身崭新的细棉青衫衬得面色润白如玉,双眸如星。身形在烛光朦胧光影中,显得比平时里更加修长。李薇心下点评着,倒是有了几分小舅舅的气韵。 春桃也笑,“年哥儿这身衣裳一穿,象是长大了好几岁。” 佟永年扯动嘴角笑了笑。一时春兰春柳和小春杏都从北间儿出来。几人在春桃的带领下去堂屋给爹娘嗑了头。 李海歆夫妇每人塞给他们一个小红包,又交待春桃带着这几个去前院磕头拜年。然后再去大娘娘家和三娘娘家。 他们则要在家里等着晚辈们来拜年。等春桃几个拜完一圈儿回来,他们才能出去走动。 李王氏今年比去年对她们热情些。一连的塞果子塞点心,每人也塞一个小红纸包。这个去年可是没有的。出了门,春柳掏出来瞧瞧,原是一人一个大钱儿。她嗤了声。 大娘娘家没男娃儿,过年有些冷清,春桃几个一去,便紧拉着坐下,塞糖塞瓜子又每人塞几个核桃。仍是每人给了一个小红包,非要留她们吃早上的祭年饺子。 春桃推说还要去三娘娘家里,爹娘也还等着出门儿呢。李郑氏这才罢了,送她们到院子门口。 去三娘娘家刚磕完头,他家大儿媳就从侧屋出来,一见这姐弟几人身上簇新的衣裳,感叹了一番这个多钱儿,那个多少钱儿。春桃只是笑着。另几个见大姐不说什么,自然是跟着沉默。 出了三娘娘家,天色才刚灰灰亮,街上拜年的大人多起来。几家至亲走完,春桃便不让都跟着。叫春柳带他们回家去,剩下几家自己和春兰去走走就好。 等何氏与李海歆各家走动一圈儿,已是大半个晌午。李家今年拜祖时辰看的是午时,她和孩子爹得在前院儿呆着。 便叫春桃中午的时候给这几个小的热饭热菜下饺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再回到前院大伯子家中时,祭拜的人都到齐了。 李海歆大伯子见只有他们两个人来,眉头轻皱了下,看向老李头。老李头轻咳一声,看了看李王氏,朝李海歆说,“去把年哥儿也叫来。” 李海歆三叔也说,“前几天跟你爹你大伯商量过了。那孩子在你们家也有两年了,总不拜先祖也不是个事儿。” 何氏与李海歆对视。原先想让年哥儿入谱,他们拦着不让入。自从访到年哥儿的家在宜阳县后,他们也有了新的顾虑,今年压根儿就没打算提这事儿。 现在乍然提起来,倒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 “咋?还生你爹娘的气呢?”李海歆大伯子见这两口子脸上没丁点儿笑意,倒是极为难的样子,脸色沉了下,催他们,“快去,时辰就到了。” 李海歆忙说没有。又说这孩子现在都八岁了,懂事了,想先问问他的意思。 李王氏一直坐在长条凳子上没说话。这会儿就说,“那你快去问问。时辰还有一会儿。” 李海歆看看何氏,何氏转身往院外走,“我去问问。” 李海歆大娘娘摆好供品,分好香,看了眼何氏匆匆离去的背影,说,“这事儿不早几天就商量好了,咋没提前给老大两口子透个信儿?” 李王氏扭着脸儿不吭声。老三媳妇儿赶忙说,“这两天娘又忙又受了凉。” 何氏心里头乱糟糟的,一路走一路想。一会儿想着即是佟氏让认到他们家,入谱是遵着佟氏的遗愿,一会儿又想,年哥儿的本家是那样的富贵人家,让他入到自家又委屈了他。 匆惶惶快走到自家院门口的时候,脚步缓了下来。左右不定。 佟永年带着梨花在院中打陀螺。抬眼瞧见何氏往前走两步,又往回走,再又往前走两步,又往回走…… 一把抱起李薇,赶到篱笆门口,“娘,有事儿啊?” 何氏猛然转身,扯出一抹笑掩饰,“没事儿,没事儿。年哥儿,让梨花自己跑啊。”说着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佟永年还立在院门口,想了想,走到他跟前儿,“年哥儿啊,娘跟你商量件事儿。你呀,心里头咋想就咋说啊。” 佟永年看她说的正重,眼睛忽闪了两下,点头,“娘,你。” 何氏便把要入谱拜祖的事儿说了,一面说一面看他的脸色。佟永年轻抿着嘴唇,沉默着,清幽的眸子盯着地面儿。 何氏一看他这样子,心知他是不太情愿。不想勉强他,正要说不入也一样的话。 佟永年抬起头,眼中含笑,“好。”眼中坦荡一片,丝毫看不出勉强之意。 倒把何氏给愣住了。 佟永年放下李薇,叫春杏来看着梨花。又跟何氏说,“娘,咱去。” 何氏嘴唇动了动,满心的话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又一想,若是将来他真起了要走的心,让他走便是,他自有亲爹在,要走谁也说着。若是他不想走,贺府又不来找,早些入谱了,给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省得村子里头的人老拿别样的眼光看他。 这么一想,心头一松,忙带着佟永年去了大娘娘家。 祭祖之后,何氏跟李海歆商量着,等走完亲戚,再请本家都到家里坐坐。让年哥儿都认认人。 李海歆说,那就定在初八,那时候亲戚差不多也走完了。日子又吉利。 何氏说好。 李薇见爹娘和佟永年从前院回来,迈着小腿儿扑到院门前,何氏要抱她,她不让,朝佟永年伸出手,要他抱。 他嘴角扯动笑起来,一把抱起她,学着三姐春柳的样子,双手叉在她腋下,举得高高的,笑,“梨花长肉肉了。” 李薇咯咯笑着,又要到小竹林里去玩儿。 何氏看他这样,放了心。也笑,“可不是。原先说这丫头命不好。现在看来,就数她命最好。” 春桃听见,从堂屋出来,笑着,“可不就数她的命最好”赶着进厨房给李海歆夫妇热饭,下饺子。 大年初二,一家子走姥娘家,李薇姥娘听说老李头李王氏主动让年哥儿入了谱,瞪何氏,“她这是看着文轩得了秀才,年哥儿读书又好,眼红,想讨好你。你应这么顺溜干啥?咋不撑她两年?” 何氏笑了笑,拍她娘的手,“娘,分了家,一家就当两家过。以后除了这样的大事儿不得不跟她打交道,谁还想跟她纠缠着?” 李薇小姨脆生生的笑着,“对以后事事离她远远的,让她有劲儿也没处使。” 李薇姥娘不甘心的念叨几句。就又说到李薇小姨的亲事儿,“也有媒婆给说了几家,她就是不吐口,问她想找个啥样的,她也不说。见天儿跟我笑嘻嘻的,没个正形,” 春桃春兰两个在一边儿陪坐着,突听这话,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子,往外走。 李薇小姨笑嘻嘻的看着打晃的棉门帘儿,“大姐,春桃也不小了。” 何氏伸手打她一下,瞪她,“那你就快些定。别让外甥女都赶到你前头去。” 李薇小姨可有可无的撇撇嘴,“娘说哪家就哪家呗。”说完站起身挑帘出去,叫着梨花来,小姨抱抱。 李薇姥娘指着外面儿,跟何氏说,“你看看,你看看,回回跟她提,她都这样儿。” 何氏心知这小妹主意也正。怕是一般的人品她看不上,就问李薇姥娘说的都是哪家的,家境如何,人品如何。李薇姥娘嘀嘀咕咕说了半晌,何氏一一记在心里头。说等出了年界,好抽空去访一访。 她嫁到老李家吃苦受累这么多年,可不是想让梨花小姨再吃这样的苦头。连带几个女儿都得细细访清楚了,哪怕穷苦些,也不要那恶婆婆。